等幾個沒見過世面的美術生回到二中給同伴們吹噓，跟着萬長生享受了全套超級祈禱光環服務。
而且雖說是鄉下，媲美農家樂的景點酒店住宿條件，舒服得很哪。
美術生們都沸騰了。
這麼緊張的學習強化中，每週多帶幾個回去散散心唄！
萬長生笑着說好的好的，但再把自己沉浸到壁畫繪製中去的時候，難免覺得覺得有種不一樣的情愫。
還是那張壁畫，還是那些自己塑造的人物形象，可上面留下的每一筆色彩搭配標記，都在提醒他，這裡還有個女孩子的痕跡。
之前那種雖然大多數時候不說話，卻清楚的知道那個身影就在自己左右默契勾畫的感覺，讓萬長生時不時的都會忍不住擡頭看看腳手架上面。
佳人已去空留影。
曾經的萬長生從來沒體會過這種感受。
甚至連當初同住一個屋檐下，杜雯走了以後，他都沒有這種感受。
每一筆色彩，都是杜雯的影子。
每一塊擡頭看見的紅色牆磚，都是杜雯的手跡。
就連站在周圍打卡的中學生們，都有忍不住詢問：“那位漂亮姐姐……還來嗎？”
萬長生想拿調色板打人頭！
一貫溫文爾雅的萬長生真的有時候會忍不住煩躁。
就像他不想回應黃敏所有的質詢一樣，他得摁住這些紛亂的情緒。
曾經繪畫能夠彌補一切。
可現在畫起來，萬長生好像做不到之前那種打印速度了。
因爲每張臉，他都得避免畫出杜雯的神采！
每當他沉浸到繪畫中的時候，腦海中總會不由自主的跳出杜雯的身影。
或傲慢、或深情、又或者委屈……
萬長生終於明白有些情緒，有些苦惱不是自己修身養性就完全能夠控制起來的了。
他心裡非常明白，這是錯的。
哪怕是娃娃親，哪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對賈歡歡已經有了忠誠承諾，雖然是未婚狀態，那也必須開始承擔婚內義務和責任。
如果因爲自己傾慕杜雯，思戀她，就放任自己的情緒像脫繮的野馬那樣隨意晃浪，那就是自私。
萬長生反覆提醒自己，任何高尚純真的藉口，都不足以支持背叛承諾耍流氓。
所以他用加倍的專注度投入到繪畫中。
硬生生的跟自己較勁！
那位蜀美的院長不是說了麼，當藝術家有情緒的時候，不管是什麼樣的情緒，那就轉化到對作品的傾注上面來！
無法忘卻那張臉，就刻畫出更爲生動的臉！
萬長生也學會了像杜雯那樣，找出耳機連到手機上，陶醉在音樂中，彷彿能把自己隔絕在另一個世界裡面，只是選來選去，最終也找不到當初杜雯說的那個什麼外國人的曲子，只好隨便找點聲音，能讓自己隔絕就好。
於是所有人看見的就是那個形單影隻的萬長生，默默的站在牆壁前面畫畫.
這是萬長生從未體驗過的創作經歷。
逼着他傾注情感到畫作中。
曾經的他哪裡需要？
漫天神魔鬼怪的廟宇壁畫，不需要傾注感情，那位苟老不都說過麼，萬長生的白描式速寫中，帶着明顯的古佛像造型特點，怒目圓睜，驚恐萬分，痛哭流涕，歡笑大樂，中國傳統繪畫講究人物造型要麼到極致，要麼就是看透世事的冷漠臉。
廟宇壁畫不需要感情。
這一回萬長生不是了，一張張青春洋溢的學生娃娃臉，都充滿了朝氣蓬勃，沒有那種喜怒形於色的誇張，都帶着對學業的憧憬，成年以後的期待，還有沉浸在知識中的若有所思。
但每個人又是獨立不同的。
在極小的表情範圍內，要畫出充滿神韻的小變化！
萬長生可以說是第一次傾注情感到自己的繪畫角色身上。
有點廢寢忘食的全力以赴！
其實他自己心裡清楚，之前故意很少時間來畫畫，就是爲了避開杜雯，避開兩人越來越默契的無聲交流，那種擠點顏料都知道對方還要不要的小細節，讓兩人都有點甘之若飴。
不能再這麼放任下去了。
各種前所未有的紛亂情緒，現在都被萬長生強行灌注到作品的那十三個人物臉上，甚至有些之前畫的都被他鏟了重新來過！
美術班的同學們似乎感覺到什麼，那種同行之間的感觸。
特別是黃敏之前忍不住當面質詢了萬長生，也沒得到回答，而是用最好的祈福豪華套餐來給同伴們加光環，現在覺得愧疚極了！
因爲有些感情，是不需要跟旁人說的，也許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明白那是種什麼樣的煎熬。
萬長生現在顯然是有點煎熬。
起碼從他幾乎整天整天的待在那邊畫畫，這種和之前杜雯在時候的截然不同，所有美術班的同伴都看得出來對比。
之前在刻意迴避，現在是讓自己用繪畫來舔舐傷口。
敏感的未來藝術家們是這樣認爲的。
相互拉着不要去打擾萬長生，還自己湊錢又去買了些白色遮陽布，趁着晚上一股腦的把所有彩條布換了做上門，讓整個涼棚完全封閉，杜絕了外界打擾。
萬長生竟然都沒注意到這種周邊細節的變化，依舊悶着頭一大早進去，畫到天黑纔出來，因爲天黑以後開燈，有個人說過色不準。
只有賈歡歡中午去給長生哥送飯。
她沒有勝利的喜悅，也沒什麼特別感受，因爲以前萬長生在碑林就是這樣廢寢忘食，這不是更佐證了長生哥以前都是故意避開杜妖精嗎。
所以她只是趁着午休的時間，會跟小時候一樣在旁邊陪着，只是小時候總是撲蝶、追鳥、釣魚、爬樹，現在變成靜靜的捧着書在旁邊看。
以前看了就會打瞌睡的課本，現在卻神奇的覺得可以看下去，那一個個跳躍的字眼和符號，都變得簡單了很多似的。
因爲比起杜雯在她心目中的高山仰止，這真不算什麼。
十來天時間吧，中途連培訓班都沒回家去，請二舅來開車接，黃敏帶了幾個女生一起回去做的輔導。
萬長生終於把整幅壁畫都畫完了，站在那彷彿從夢境中脫離出來似的，有點恍惚的把所有畫面巡視一遍，最後搖搖晃晃的推開簾子門出去，外面現在照例還是隻有那一個身影在。
因爲完全遮住了繪畫場景，兩側都封住了，所以追星一般的高中生們也逐漸散了去，唯獨就留下這個花白頭髮的傢伙依舊在。
嗯，還有那個高三一班的眼鏡女生也經常在，不過費雪雁起碼正常的上課會去，只有課餘時間纔會過來。
這傢伙完全不上課的。
萬長生也知道自己前腳走，這兩位後腳都會溜進去看很久，今天終於笑笑點頭：“畫完了……喜歡就去看看吧，你是二中學生吧，如果是，順便幫忙給林老師說一聲，可以把腳手架、涼棚還有顏料什麼的都收了。”
還沒到下午下課時間，眼鏡女生不在。
花白頭髮的傢伙跳起來，可掀開簾子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問：“你那個清京大學的女朋友怎麼不在了？”
萬長生好笑，搖搖頭就走了。
沒想到花白頭髮的傢伙轉身追過來：“你能教我畫畫嗎，你開個價，幾千塊都不在話下。”
萬長生更笑：“畫到我這種程度？”
花白頭髮點頭：“起碼要你這樣兒，才能吸引女孩子，對吧？”
萬長生覺得自己之前的煩惱都不見了，哈哈哈的大笑，伸手親熱的摟住他：“你學畫畫就爲了吸引女孩子？”
花白頭髮其實長得也還算五官端正，但臉上有點坑坑窪窪的青春痘感人，聞言認真的點點頭：“追女孩子好難啊，可我看都是女生來追你的。”
萬長生對這個單身的傢伙居然有點羨慕：“你追不到？”
花白頭髮嘴硬：“現在的女孩子，包包要買，手機要買，衣服也要買，雖然我也不是負擔不起，但我覺得……你好像不是這樣的？”
萬長生促狹：“才華，我靠的是才華。”
花白頭髮不解：“我也有才華啊，我年年都能考上清京平大！”
萬長生仰慕：“那我可能就是靠的顏值。”
花白頭髮使勁打量他，嘴裡忍不住：“臥槽，是在下輸了，你這也叫帥？”
小眼睛大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