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真實站在原地,嚇得兩腿發軟。
事情發生的太快,她和沈潔同時看到黑車加速向孟獲駛去,但夏川真實還沒做出反應,沈潔卻筆直的衝了過去。她好像一點也沒意識到前面的危險,毫不猶豫就用身體撞開孟獲,而自己卻被疾馳的黑車撞飛,而且那輛車還沒有停止……
“不、不要!”
就在夏川真實發出的驚恐叫聲中,黑車加大油門,殘酷的從沈潔身上碾過。
沈潔沒能站起來,黑車過後,地面上已經全是血還有肉沫。
“肉、人的……”
夏川真實跌倒在地,恐懼的向着地面吐了起來,只是一眼,沈潔的身體就讓她害怕的移開了視線,但是下一秒,她卻聽到了孟獲的叫聲。
“沈潔、沈潔!”
夏川真實擡頭,她看到孟獲飛快的跑向倒在血泊中的沈潔,他抱着她大叫,那副鮮血淋漓的場景實在太過恐怖,讓夏川真實又害怕的捂住了嘴巴。
她一邊發顫一邊吐,而在孟獲抱住沈潔後,不遠處的夏川涼子才作出反應。
“追,快去追那輛車!”
她大喊着,身後的車立刻就向黑車追去,而孟獲抱着沈潔從夏川真實身邊跑過,衝進了另一輛車裡。
“醫院,送我們去醫院!”
他的聲音留在夏川真實耳中,她還在吐,夏川涼子慌張的跑到她身邊:“真實、真實你沒事吧!”
“媽媽……”夏川真實一下就哭了出來:“好可怕!好可怕啊!!”
她一點也不想吐,但是看到那地上的血肉痕跡,夏川真實害怕極了。肚子就像翻江倒海一樣。那是她本能的對死亡的恐懼。她不知道沈潔現在是什麼樣子。甚至不敢想象爲什麼孟獲這麼有勇氣抱起沈潔離開。
“沒、沒事,一定會沒事的!”夏川涼子抱住自己的女兒連聲安慰,她的眼睛望着已經遠去的轎車,心裡驚魂未定,竟然會有人想殺害何惜老師。
她顫抖的拿出手機,撥通了其它人的電話報告消息,然後又讓保鏢護現場,等警察來了。完成一系列的後續後,她才拉起夏川真實說道:“走,真實,我們也去醫院。”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她們不能坐視不理,不過想起剛纔的場景,夏川涼子心裡充滿了震驚。當時她都嚇傻了,如果不是孟獲突然跑過去抱住沈潔,或許她現在還沒反應過來。
東京人民醫院,當母女兩人打車到達的時候。渾身鮮血的孟獲正坐在走廊發呆。
“社長,你快把這身衣服換了!”
“社長。你不用擔心,沈潔小姐一定沒事的!”
幾個櫻花公司的員工拿着衣服在孟獲身邊勸說,高島英二比夏川母女還早一步帶人抵達,他在和醫院的領導們談話。
“媽媽,哥哥他……”夏川真實看到孟獲坐在椅子上,她有些想過去安慰,但是看到那滿身鮮血的衣服又害怕的抓住了母親的手,臉上想哭又哭不出來。
她的慌亂和可憐兮兮的神色讓夏川涼子嘆了口氣,今天事情太多,女兒能堅持到現在已經不錯了。夏川涼子摸了摸夏川真實的頭髮,然後走前對孟獲說道:“社長,你還是先換衣服吧,我們都在這裡候着,沈潔小姐不會有問題的。”
“……”聽到她的聲音,孟獲總算把頭擡了起來,他盯着夏川涼子:“那輛車找到了嗎?‘
很平靜的聲音,夏川涼子看着孟獲,突然渾身發毛,他沒有表情,臉色白的就像沒有血色一樣。
“那輛車找到沒有!?”他再次開口,聲音冷了下去。
“沒、還沒有……”夏川涼子背後冒出冷汗,說道:“不過他逃不走,我們已經報警,很快就能抓住他。”
“還沒抓到!?”
孟獲臉色更冷了,但他出人意料的沒有質問下去,而是起身洗手,然後換上了衣服,最後纔拿出電話。
“……今晚有人用車撞我,沈潔幫我擋了……我在東京,你幫我找到那個人然後交給我處理……我答應回家見你……”
夏川涼子不知道他在打電話給誰,但打完電話後,孟獲的神情明顯冰冷很多,他身上散發着無法靠近的冷意,一時間,醫院裡的人都不敢和他搭話。
“好可怕……”夏川真實有些呼吸難受,她發現這個哥哥很陌生,明明發生了這種事情,但他怎麼沒有發火呢!
她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越到緊要關頭越冷靜,孟獲就屬於這一類,但說到底,冷靜只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並非是真正的冷靜。
“醫院安排最好的大夫進行搶救,病人現在已經脫離了危險期。”
凌晨四點,高島英二帶着一個醫生走了過來,醫生對孟獲說道:“手術還有一個小時結束,她的生命力很強,被車碾過沒死簡直就是奇蹟,兩天應該能恢復意識。不過車是從她腿上碾過,就算是最好的結果,她的後半生也必須在輪椅上渡過。”
現場猛地安靜了,很多人爲這句話感到傷心,而孟獲更是捏緊拳頭,咬牙說道:“不可能,她的身體明明那麼強健,你們一定可以治好她!不管多少錢、用什麼辦法,都給我治好她!”
“這不是錢的問題。”醫生搖頭,說道:“她的兩條腿都已經廢了,我們無能爲力,要是你想碰運氣,過兩天等她醒來後可以轉到燕京第二醫院,那是全世界最好的腿傷醫院,不過治癒的希望不足百分之一……”
他道了一聲歉,然後就離開了,而走廊上的人都擔心的看向孟獲。
“社長……”高島英二想說什麼,但孟獲卻轉開了身體:“我要去外面走走,你們在這看着情況。”
他一個人向醫院外面走去,夏川真實想要追上去,但卻被夏川涼子拉住了。
“真實,別過去,你讓社長一個人呆呆。”
“……”
夏川真實的眼睛紅了起來,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想哭。
又過了半個小時,臉色蒼白的愛麗絲跑進醫院,她接到電話後就火速的趕來,但是航班很晚。
“沈潔的情況怎麼樣了?”
她急促的問道,在得到高島英二的回答後,愛麗絲有些狼狽的退後一步。
“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有些頭暈,不得不用手撐住牆壁恢復過來。
“後半生都要在輪椅上渡過……”
沈潔今年十八歲,這個後半生就相當於一輩子,一輩子都要在輪椅上渡過,這對其他人來說都是驚天的噩耗。愛麗絲簡直無法想象一直活蹦亂跳、身體強健的沈潔醒來後要如何接受這個事實。
“對了,孟獲、孟獲呢!”
愛麗絲慌張的問了起來,孟獲是最清楚沈潔的身體狀況的人,他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大受打擊。
“社長剛剛出去了……”
高島英二向愛麗絲解釋剛纔發生的事情,愛麗絲一聽完,毫不猶豫就轉身跑出了醫院。
她在醫院附近找着,終於在一個自動售貨機旁看到了孟獲,他低頭坐在長椅上,手指上帶有傷痕,像是擊打了什麼。
愛麗絲心裡嘆息,她買了兩瓶奶茶,然後慢慢走過去:“你要喝嗎?”
孟獲沒有反應,愛麗絲坐在他身邊,什麼也沒說,拿出奶茶喝了起來。
“我明明知道她喜歡我,可還是對她那麼過分……”
過了很久,孟獲的聲音才響了起來,愛麗絲沒有說話,她知道孟獲在傾訴,傾聽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知道原因……我以前喜歡過一個和她很相似的人,她和沈潔一樣瘋狂,一樣執着……”
“她總是面帶笑容,總是激勵我往前走,像個猴子一樣纏着我……爲了給我送禮物,她可以省吃儉用半年……我喜歡她,但她就像一根浮萍,總是找方式讓我失落傷心,她死的時候告訴我,我只是工具……”
“……每次看到沈潔,我總是會忍不住想,沈潔就像另一個她一樣……堅強、努力、完美……我很恐懼,我恐懼沈潔靠近我,恐懼她會替換那個人的位置……”
愛麗絲安靜的聽着,她雖然不知道孟獲的過去發生了什麼,但從這些話中,她得到了很多答案。
“那個女孩喜歡孟獲吧……”
她想着,臨死之前對男孩說他是工具,那肯定是愛了。
“沈潔一直在爲我付出,我從來沒給過她什麼……這不公平,一點也不公平……”孟獲的聲音有些嘶啞:“她失去一切了,她的身體明明那麼健康,卻一輩子都站不起來……她辛辛苦苦學了三年,現在連高考都沒辦法參加了……她全毀了,爲了我,全都毀了!”
孟獲突然站了起來。
“我要回去了。”他轉身說道。
愛麗絲垂下眼睛:“如果我沒猜錯,你要接受沈潔對嗎?”
“恩。”
“即便她是瘸子?那可要你推一輩子……”
“我會治好她,如果不能……一輩子就一輩子,這就是我欠她的。”孟獲沒有回頭,轉頭向醫院走去。
愛麗絲看着他的背影,然後低頭看着椅子。
她喝了一口奶茶,卻感到其中一股濃濃的苦澀,於是伸出手,摸向旁邊長椅。
椅子上有些溼潤,但不是霧氣。
“這是我第一次見……孟獲,原來你也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