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爲心語
裡面有一扇窗戶打開,蓮心靜靜地站在窗前,外面的熱鬧她全都看在眼中,本來她是喜歡清靜的,但此刻,她覺得這種熱鬧好動人,好讓人沉迷,這就是江湖人的生活嗎?簡單,灑脫,但在這簡單之中,分明有一股火熱的情懷在流動,他們吃下去的或許不是肉,而是生死之間的戰友情,他們喝下去的或許不是酒,而是火!
在她二十年的生涯中,她還從來沒有想到過:簡單的吃喝場面就能打動她!
江湖生活是什麼樣的?她也過了一段時間的江湖生活,那段生活與他們表現的不同,如果說這種生活是豪放的,那段生活則是離奇而溫婉的,雖然不同,但一樣在她心中久久流連,彷彿象這夜風吹過前面的小池,她的心也隨風泛起漣漪,無復往日的平靜。
他就在這個圈子中,他是這個圈子的核心,蓮心的目光也始終在他身上打轉,幾十天的朝夕相處,無數個溫柔的畫面,她可以選擇忘記這一切,也可以明確地告訴他:我忘記了一切!但她無法說服自己的心。
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偏離,很偏很偏,偏得讓她恐懼,但也毫無辦法,這是他們的圈子,他們的過往經歷是他們之間聯繫的紐帶,她無法走入這個圈子中,妹妹偶爾目光掠過,是如此開心、如此快樂而幸福,她也不能走入,不能走入這個圈子,更不能走入她與這個男人之間,王宮,王宮,是如此熱鬧而又富貴,是如此令世人羨慕,但身處其中真的會滿足嗎?自己爲什麼只感覺寂寞與酸楚?悄悄離開窗戶,蓮心在黑暗中輕輕嘆息。
用酒來灌醉周宇難度比較大,但這份戰友之情卻比酒更濃,雖然與他們並沒有太多一齊動手的機會,也沒有什麼生死拼殺的場面,但有時候戰友間的情就在一言一行之中,他也微有醉意,這份情與女人的情不同,但一樣是一個男人一生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別的夥計酒量也不差,轉眼間大大的酒袋空了一半,蓮花臉有紅暈,也不知是醉了還是心頭的熱血沸騰,開口道:“周宇,吹一曲吧!”
這個要求一出,所有人贊同,洛森反應最激烈:“早就聽夥伴們說過,周兄弟是憑一曲笛聲才進入義氣團的,我還一直沒有聽過!”
周宇苦笑:“真服了你了,吃了我的龍肉,酒的主意沒打上,又打到陪酒麴上了,我說蓮花,你就不能叫幾個美女來跳舞唱歌什麼的,偏要聽什麼笛子?一個大男人吹小曲陪酒,象話嗎?”美女歌舞應該是後宮最常見的陪酒方式。
蓮花狠狠地白他一眼:“就不叫!衝着你這傢伙就不叫!誰不知道你呀,向來……”
“得了!”周宇舉手投降:“吹還不成嗎?想聽什麼曲子?”手一橫,白玉笛在手,用這支笛子將他的“不良形象”暫且隱藏。
蓮花噗哧一笑,不再追究,也許這白玉笛一出來,她就失去了追究的心情,只有溫馨與甜蜜。
洛森叫道:“十面埋伏!”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同,但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傳來:“你那天晚上吹的曲子!”是蓮花,她一個人獨持反對意見,至於是什麼曲子,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旋律,這旋律是如此優美,如此讓她纏綿,這自然就是春江花月夜!
周宇笑了:“意見不統一啊!團長,對不住了,按義氣團的規矩,少數服從多數!”
笛聲起,雄壯的旋律緩緩升起,洛森酒已到嘴邊,久久停下不動,笛聲並不高,但在寂靜的夜空中傳得好遠,夜色中,街上的行人個個停止了腳步,目視王宮所在的方向,也在沉迷之中……
蓮心本已離開窗戶,但樂曲一起,她又回來了,在雄壯的樂曲中,她呆呆而立,這是她從來沒有聽過的曲子,與前幾次聽的曲子完全不同,但她一樣感覺這音符是如此具有穿透力,直接穿過她的大腦,在內心深處久久徘徊,或許還喚醒了她內心封存的一段記憶,將那纏綿的樂曲也喚醒,夜空不見了,只剩下夕陽下的河面,周圍的人不見了,只剩下他手持白玉笛站在船頭,沒有別人,只有他和她,他在爲她吹一段蕩氣迴腸的樂曲,爲她一個人!
不知何時,蓮心淚水奔流,無聲地滑過臉頰、無聲地飄落夜空,記憶,記憶!她在心底痛苦地呻吟:你爲何要喚醒我的記憶?如果沒有喚醒,你是否會爲我再續一次纏綿?只要一次……一次……
曲終人散,納蘭等五人全都有了醉意,起身之後就出了後院,一出後院就有人來扶,後院中他們是江湖人,但一出後院他們就是陛下的貴賓,在所有侍衛中地位超然,周宇沒有離開,他看的是地上的蓮花,蓮花也看着他,目光中有濃濃的情意,已與剛纔的戰友情完全不同。
“你沒有灌醉我!”周宇微微一笑:“但我還是想在王宮睡一覺。”
“灌醉你真的不太容易!”蓮花吃吃地笑:“我好象把自己灌醉了!”她臉色通紅,的確象是喝醉了。
“看來你是喝醉了,要我……抱你進去嗎?”
蓮花眼睛裡有了與平時完全不同的嬌媚,還在笑:“不要你……抱,我能行……”掙扎着起來,但腳一軟,整個人重新倒下去。
周宇腳步一錯,穩穩接住,在她耳邊輕聲說:“沒辦法了,誰叫我們是戰友呢?是戰友就應該相互幫助對嗎?包括將喝醉了的人扶進房間……”
蓮花軟軟地趴在他懷中,已經說不出話來,醉得真厲害!
她房間裡沒有人,侍女什麼的全都屬於膽大包天系列,居然一個不在,房門關上,裡面是一張大牀,周宇將懷中輕若無物的女孩送上的牀的時候,女孩身子突然顫抖起來,極輕微,但周宇已察覺:“蓮花!”
沒有迴應!周宇輕輕搖頭:“真是一個好機會啊,一個如此美麗的女王喝醉了,說不定可以佔點便宜,我想想啊,佔什麼便宜呢……”
懷中的姑娘突然一翻身,一翻身就在一丈外,紅着臉瞪着他:“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存心試試你,真給試出來了!壞傢伙,膽大包天!”
周宇輕輕一笑:“膽大包天也得有一個環境吧?這房間裡沒有侍女,莫非是你……”
蓮花睜大眼睛四處搜尋:“是呀,這侍女也膽大包天,不知跑哪去了,明天看我怎麼收拾她!”
這話那個可憐的侍女聽不見,如果聽到了估計會有一種類似於“伴君如伴虎”的感慨,明明是陛下下了嚴令,不准她進房間,現在一切都是她的不是了,還落一個“膽大包天”的罪名和一個“收拾”的處理決定。
周宇微笑:“也別說,你侍女挺識趣,知道我們在房間裡不適宜觀看,有意消失……聰明!這樣聰明的侍女你還要收拾?”
蓮花睜大眼睛:“我們在房間裡怎麼了?爲什麼不適宜觀看?你還敢……還敢打什麼主意不成?”
“本來我不想這麼做的!”周宇身影一閃,到了蓮花面前,手一伸,抱住她的腰:“但涉及到膽量問題,你說我敢不敢?”
蓮花在掙扎,但掙扎得並不激烈,終於無力地放棄,偎在他懷裡嘆息:“我是不是不象個女王?”聲音很輕。
周宇點頭:“是的!但幸好這樣的形象纔是我熟悉的蓮花!”
“做一個你熟悉的蓮花需要付出很大代價。”蓮花幽幽地說:“你怎麼知道我一定做得到?”
周宇溫柔地說:“我不強迫你去做,蓮花,一切都看你自己!”
蓮花沉默了,是的,一切都看她,這也是一個艱難的選擇,做女王就得遵照這個國家的一切規則,女王的夫婿必須是具有高貴血統的王族——諾頓家族,這樣才能保證她的後代繼續統治這個大陸,眼前這個男人身手與魔法是夠了,但他的來歷不明,而他也從來不說,如何取信於天下人?
何況他還有一個女人,妮絲兒,如果娶了她,他得斬斷與妮絲兒的聯繫!這也許是另一個更爲棘手的問題。
“我想問你!”蓮花輕聲說:“你能忘記妮絲兒嗎?”
妮絲兒?周宇微微一震:“你要我忘記她?”
“你能嗎?”蓮花擡頭:“我也不強迫你,只想聽一聽你的真實想法。”
周宇靜靜地看着窗外:“這個想法你應該知道的!”
她應該知道,是的,從他回來時的第一句話她就應該知道,他忘不了她!蓮花心底一聲嘆息流過,化作一句全不相干的話:“吹一曲我聽聽吧,我想聽一聽那天晚上的曲子,因爲只要這支曲子能讓我平靜下來。”
深宮之中,女王的房間之內適合傳來男人的笛聲嗎?周宇微微皺眉:“你確定?”
蓮花輕聲說:“我知道你有辦法能讓這樂曲成爲我們兩個人的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