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
弗蘭克將名字說出來:“鮮花鎮男爵,伯爵大人的第三個孩子,雪莉你一定還有印象,小時候你總是跟在他身後玩耍。”
“是李斯特哥哥嗎,我當然記得。”雪莉眨了眨眼睛,腦海朦朦朧朧中浮現出一張略帶稚氣的帥氣臉龐。
從小的李斯特,就長得非常帥。
不過,她已經離開珊瑚島,前往牛角學院學習了幾年時間。
因爲船行不便,哪怕年節都沒有回過家,對李斯特的印象,已經漸漸淡薄。那個時候的她,還沒到愛慕異性的年紀,自然也就不會對某一個小夥伴,有着清晰的記憶。
“你覺得李斯特怎麼樣?”弗蘭克詢問。
雪莉搖搖頭:“爸爸,我只見過十二歲的李斯特哥哥,那時候他只是一個小孩子,現在他已經成年,我根本不知道他變成了什麼樣子。”
“也是,應該找機會讓你們見一面。”
這時候弗蘭克的妻子問道:“李斯特好像並不受伯爵大人重視,他的封地都已經去了最偏遠的鮮花鎮。”
“李斯特的確不受伯爵大人重視,伯爵大人依靠自己的銳意進取,開創珊瑚島一脈,他希望自己的子女都能勇往直前。”弗蘭克說道,“但不管怎麼說,他都是鬱金香家族的血脈,成年就獲得分封,這可不是一般的貴族次子能夠享有的待遇。”
“伯爵只是大人的慈愛,他是個盡職的父親,連李薇拉都獲得了男爵分封。”
妻子豔羨的說。
李薇拉在珊瑚島的貴族名媛中,非常有影響力,世襲女爵士,在整個藍寶石大公國都不多見。
“伯爵大人之所以不重視李斯特,是李斯特天賦不好,性格偏軟。可從我最近接觸看來,李斯特已經脫胎換骨,平和中帶着威嚴,他越來越成熟。伯爵大人甚至前往鮮花鎮慶祝出海節,這就是徵兆。”
“什麼徵兆?”
“還能是什麼徵兆,兒子重新得到父親的信任,伯爵大人還在壯年,他當然希望能與自己的兒子們一道,獲取更多的騎士榮光。”
“是嗎,可是他沒有上戰場,李維斯已經上戰場了。”
“遲早的事情,他身上留着鬱金香家族和長芋家族的血液。”弗蘭克覺得自己的妻子,有着鄉下小貴族的狹隘,索性直接跟女兒說,“雪莉,李斯特已經籌備自己的騎士小隊,他從鬱金香堡,購買了一批武裝騎士小隊的裝備。”
任何讚美,都沒有行動有說服力。
擁有騎士小隊的鄉下領主,自然不一般。
雪莉眼睛一亮:“爸爸、媽媽,我什麼時候能見到李斯特哥哥,我覺得我有自己判斷的目光。”
“我們的雪莉聰明、美麗,當然有自己的目光,爸爸很快爲你尋找機會。”
……
腳步蹣跚。
又累又餓。
伊凡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水,用麻木的眼神,看着身旁一樣眼神麻木的同行人。衣服又髒又臭,頭髮亂成一團,臉上的灰塵掩蓋不住蒼白與蠟黃。隊伍分不清男女老少,連嬰兒的哭聲都有氣無力。
“快點走,不想挨鞭子的話,都給我打起精神,跟上隊伍!”手持皮鞭的文書小吏,高聲叫喊。
時不時將鞭子甩在空中,發出霹噠的脆響。
伊凡渾身一震,稍稍有些昏沉的腦袋,頓時清醒,沉重的腳步不由得加快幾分。就在剛纔,他身邊的同行人,被文書小吏抽了一鞭子,身上的衣服都抽爛,疼得直掉眼淚。
“霹噠!”
又是一聲鞭響。
伊凡低下頭,咬着牙關,讓自己能更快一點。他很怕鞭子,在船上的時候,和他睡在一個角落、來自同一個小鎮的同伴,被船上的大副,活活用鞭子鞭打死。臨死前的哀嚎,已經讓他好幾夜連做噩夢。
夢裡面是噩夢。
現實中,也是一場噩夢。
他懷念在島上辛勤耕種的日子,儘管也會吃不飽,也有騎士拿着鞭子抽打交不上稅收的農奴。但大部分時間裡,他可以自由走動,和別人一起聊天。甚至是前往小鎮上,看一眼麪包店美麗的老闆娘。
然而某一天裡,一切都變了。
他聽到騎士們喊打喊殺的聲音,再接着一羣被鮮血染紅的騎士,來到他的村莊,驅趕他們。有些人不想走,被殺了;不想被殺的,只能跟着他們走。就是這一天,他離開了故土,開始不斷顛簸的噩夢。
他被帶到一處市場,市場上販賣的都是和他一樣的農奴。
關在籠子裡,吃一點兒餿掉的黑麪包,渾渾噩噩。身邊不斷有農奴被帶走,又不斷有新的農奴關進來。
再接着,他也被帶走。
跟着一羣陌生的人上了大船,他聽不懂船上的人說話,也不敢跟別人說話。沒想到的是,船上竟然有一個人認識自己,他們是一個小鎮的。
“是藍寶石人!”同伴告訴他。
他瞬間想到了“野蠻人”的傳說,每一年,都會有海上的野蠻人,來到雄鷹王國燒殺搶掠,他們都來自於海上的藍寶石大公國。
“船上是藍寶石人,我們被賣給了野蠻人!抓我們的是傭兵,他們比老鼠更可惡!”同伴怨恨的說,“我發誓!總有一天,我要回來,找到這羣傭兵,把他們全都殺了!”
伊凡沒有接話。
他被同伴的話嚇壞了。
從小就開始種田,他連一隻雞都沒殺過——因爲家裡沒有雞——從來只有貴族殺農奴,農奴可不敢殺人。
可惜,同伴發過誓言不久,就被鞭打死了。
伊凡沒有了說話的人,繼續做着醒不過來的噩夢,他從未坐過船,暈船差點暈死。幾天之後的今天,他終於踏上了陸地,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這裡的人說的話,他一句都聽不懂。
也不知道自己要被驅趕到哪裡。
他對明天是迷茫的,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甚至都不知道什麼是堅持。只是這樣隨着鞭子的驅趕,走到哪就是哪,從未想過死,也不知道生活有什麼樂趣。他走得腿都不知道第幾次麻木。
聽到文書小吏又揮舞着鞭子,大喊着什麼。
他聽不懂,但隊伍緩緩停下來,別人停下來,他也停下來,終於可以讓自己的雙腿休息片刻。
看到別人開始坐下來。
他又跟着坐下來。
沒有人說話,在船上所有人都被禁止交流,現在已經習慣了沉默。他擡起頭,視線正好落在前面不遠的一名女農奴身上,對方正在準備奶孩子,掀起破爛的衣服,露出乾癟的胸,塞進嬰兒的嘴巴里。
嬰兒使勁的吮吸,不知道能不能吸到一點兒奶水。
如果在以前,伊凡肯定會嚥着口水,貪婪的偷看女人的胸部,他還年輕,從未摸過女人的手,更別說那鼓起的胸部。
但此刻,胸部毫無吸引力,他也沒有絲毫的念頭去想這些——肚子已經餓的腸子都快攪在一起。
太陽移動到頭頂,中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