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不可破的誓言
達莉亞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她在一幅幅畫像間穿行,時而跑過一匹正在吃草的矮腳馬,時而跑過一羣暢飲的僧侶……最終,她闖進一幅有着漂亮皮椅的畫像,推開那個尖嘴猴腮的男巫,找到了她要找的人……她望着那個額頭上有傷疤的男孩,口齒不清地大喊:“味鹽,味鹽……達爾,有味鹽……馬芬,壞,達爾,味鹽……”
畫面一轉,她又開始在畫像間跑動,一大羣巫師跟着她跑,有在畫像裡的,也有在畫像外的……最終,她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只有留着山羊鬍子的巫師還跟在她身後,嘴裡嘟囔個不停:“……我那玄孫還真能給我找麻煩……”她在畫裡往外張望,她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那個鉑金色頭髮的男孩剪下她的一綹紅髮,揣進懷裡……她在不停地往下墜落,墜落……
“……達莉亞……達莉亞,醒醒!”
她努力睜開眼睛,視線裡一片模糊,好幾個人影在她前方晃動。UC小說網:她眨了好幾下眼睛,才讓自己的視野變得清晰起來。哈利和小天狼星一左一右地向她俯下/身來,鄧布利多站在不遠處,銀髮在燭光下閃閃發亮。
達莉亞撐着身子坐起來,迷茫地看着四周,發現自己正在馬爾福的密室裡。“我……我怎麼會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德拉科捂着鼻子坐在地上,看樣子像是被人狠揍了一頓。在他背後的畫架上,是一幅空白的畫紙。
鄧布利多走過來,用魔杖對着她,無聲地念了幾個咒語。她注意到,德拉科的表情有些緊張。“她沒事。小天狼星,你和哈利送她去校醫院吧,讓龐弗雷夫人給她好好檢查一下。”
達莉亞跟着哈利走下樓梯,小天狼星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膀,沉默不語。“這是怎麼回事?”她滿頭霧水地問。哈利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剛纔——”“是多比。”小天狼星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剛纔多比跑來找哈利,說你被馬爾福抓走了,還告訴了我們進入密室的辦法。”
她茫然地看看哈利,又看看小天狼星:“我是怎麼到那裡去的?”
“你不記得了?”
“我只記得我跟你一起走出禮堂——”她猛地抓住哈利,急切地說,“你看見什麼了?”
小天狼星和哈利對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走吧,到了校醫院再告訴你。”
烏姆裡奇已經不在那裡了,達莉亞在龐弗雷夫人的強烈要求下,灌下了一整瓶鎮定劑。好不容易等到她走開,哈利才把他們離開禮堂後發生的事告訴達莉亞。“……情況緊急,我和麥格教授還有鄧布利多用門鑰匙趕到女貞路4號,結果發現你家裡根本沒人。費格太太說他們三天以前就去了懷特島度假。”小天狼星接口說道。
她看着他們倆,平靜地問:“伏地魔設計把你們引開,是想在霍格沃茨乾點什麼嗎?”大概是鎮定劑起了作用,她現在的思路特別清晰,立刻就想明白了。
小天狼星撩起劉海,看了一眼哈利,輕聲說道:“他要馬爾福完成他父親去年沒做到的事。不過在他動手以前,多比就帶着我們找到了那裡。”
達莉亞皺起眉,隱隱覺得其中有些不合理之處,但她想破頭也想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你是說,馬爾福這學期一直在策劃怎麼殺我?可是他並沒有……”那幅空白的畫紙……
她擡起頭:“布萊克叔叔,密室裡的那幅畫呢?”正在往外走的小天狼星猛地轉過身,瞪大眼睛地看着她:“你想起什麼了?”
“克利切告訴過我——嗯,我讓他私下跟蹤過幾次馬爾福——它說馬爾福在密室裡畫,呃,畫我的畫像……”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你們沒有找到那幅畫嗎?”
哈利和小天狼星都露出了猶豫不決的神情,下一刻,鄧布利多大步走進校醫院,沉着地說:“讓我來告訴她吧,小天狼星,哈利,你們可以在門口等會兒嗎?”
等他們倆都出去以後,鄧布利多反鎖上門,坐到達莉亞的牀邊。。但他沒有立刻向她解釋,而是轉過臉去,對着牆上一幅很舊的畫像說道:“戴麗絲,麻煩你把她帶過來,可以嗎?”那個垂着長長銀色髮捲的年老女巫點點頭,從側面出了畫框。
達莉亞不由自主地揪住了潔白的亞麻布被單,過了一會兒,那位拖着銀髮卷的女巫咳嗽着回到畫框裡,把一個紅頭髮的女孩推到跟前。她含着指頭,衝達莉亞羞澀地笑着,一副天真爛漫的神情。達莉亞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畫像,半天才回過神來,啞着嗓子說:“你好,達爾。”這是小時候佩妮對她的暱稱。
達爾眨着眼睛,顯然沒明白這是在叫她。她舉起空閒的左手,指着達莉亞——“達爾”——然後又指着自己說,“達爾”,傻呵呵地笑起來。達莉亞好不容易纔讓自己的視線從畫像上移開,看着一臉平靜的鄧布利多,顫聲問道:“……他們都知道了?”
“如果你指的是這幅畫像,是的,哈利和小天狼星都知道了。馬爾福也是,不過他是今晚才發現這個秘密的。達爾似乎很怕他,一直在裝睡。”鄧布利多心平氣和地說,“他剛纔向我承認,伏地魔以他父母的性命相要挾,要他完成去年六月份那次未遂的謀殺。但是出於某些原因,他做不到這一點,也無法贊同他父親曾選擇的道路。”
達莉亞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是的,他不會成爲食死徒,更不會爲伏地魔殺你——或者殺我。他願意投到我們這邊來。”
“像斯內普教授那樣?”她看着他焦黑的右手,聲音有些顫抖。
“沒錯,像西弗勒斯那樣。”鄧布利多絲毫沒有藏起他那隻手的意思。
“您真的認爲,他會和伏地魔分道揚鑣嗎?我覺得,他在許多方面和他的父親很像……”
“如果你有幸見過小天狼星的弟弟雷古勒斯,你會發現他們也很相像,但布萊克兄弟倆還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那不一樣,雷古勒斯最終選擇了消滅伏地魔。”
“德拉科?馬爾福也是如此。”
“可我不認爲他能有雷古勒斯?布萊克那樣的勇氣和覺悟。”
“你和大多數人一樣對斯萊特林有偏見,達莉亞。”鄧布利多溫和地說,“斯萊特林並不缺乏勇氣,他們只是需要足夠的動力,或者說,報償。”
“您向他許諾了什麼,保護他的家人嗎?”
“恐怕這是我跟馬爾福先生之間的秘密。”
片刻的沉默。
“您讓他起誓了嗎,教授?”
他轉過頭,端詳着畫像裡傻樂着的達爾,平靜地說:“我認爲,最好還是讓他向你發誓。”
“向我……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達莉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如果你沒問題,我們可以現在就去我的辦公室,西弗勒斯這會兒肯定已經把馬爾福帶過去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乾笑了一下:“您讓閃閃和我立約,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嗎?您怕它知道克勞奇父子入獄的真相,會被人利用……用魔法契約來消除它對我——對我們的威脅,是嗎?”
鄧布利多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沒有回答。
達莉亞咬着嘴脣,強忍住胃裡的一陣陣翻騰,好一會兒才說到:“赫奇帕奇的金盃,這會兒大概已經在貝拉特里克斯?萊斯特蘭奇的金庫裡了。如果您還有時間……我是說,您能抽出空來的話,請想辦法把它也給毀了吧。就剩……它和納吉尼了。”
“啊哈,時間,我正缺這個呢。”鄧布利多微笑起來,“不過,一年也足夠了……”
“……一年?”達莉亞的眼睛忽然閃亮起來。
“是啊,幸虧有你的警告,西弗勒斯爲我多爭取來了一些時間……”
“但我還是沒能阻止您戴上它……”
“越是像我這樣上了年紀的人,越是很容易爲一些小事所動搖,我必須承認,我幹了件傻事。但這是多麼美妙的錯誤啊……”鄧布利多嘆息着,目光落在戒指中央那塊裂開的石頭上。
半個小時以後,達莉亞在小天狼星的陪同下,來到鄧布利多的辦公室。斯內普和德拉科已經在那裡等着了。德拉科看上去跟她一樣不自在,但至少他是自願的。小天狼星攬着達莉亞的肩膀,警惕地看着那兩個斯萊特林。
“我想,你可以給他們兩個做見證人。”鄧布利多張開雙臂,向小天狼星說。
“什麼見證人?”小天狼星立刻問道。
“關於牢不可破咒的見證人。”鄧布利多愉快地說。
這裡大概只有他一個人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感到愉快。小天狼星瞪着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斯內普的臉色更蒼白了,黑眼睛裡閃着怪異的光芒。達莉亞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去看德拉科的臉。
“時間緊迫,達莉亞。”鄧布利多輕聲催促着。
沒有別的選擇了,達莉亞屈下膝蓋,跪坐在地毯上,伸出微微顫抖的右手。德拉科慘白着臉,單膝跪在她跟前,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指冰涼纖長,完全包裹住了她的小手。
“我不明白——”“你要是辦不到,我來當這個見證人。”斯內普冷冷地打斷了小天狼星的叫喊。小天狼星惡狠狠地盯了他片刻,抽出魔杖,點在他們交握的雙手上。
她注視着他淺灰藍色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德拉科?馬爾福,你願意加入鳳凰社,忠於鳳凰社成員的職責嗎?”
“我願意。”德拉科說道,聲音有些顫抖。
一道耀眼的細線從小天狼星的魔杖裡噴出來,纏繞在他們相握的雙手上。
“你願意保守鳳凰社的秘密,不向鳳凰社以外的人透露嗎?”
“我願意。”德拉科說。
第二道細線從魔杖頂端噴出來,和第一道纏繞在一起,變成一根細小的金色鏈條。
達莉亞求助地看向鄧布利多,後者衝她微微點頭。
“在徹底消滅伏地魔以前——”德拉科的手有些發抖,但他沒挪開位置,“——你願意盡最大的努力,保護我嗎?”
“我願意。”德拉科堅定地說。
第三道金線從魔杖裡噴出,與前兩道交織在一起,緊緊地纏着他們的雙手,宛如枷鎖。
鄧布利多用淺藍色的眼睛注視着這一切,平靜地說:“哈利,你可以出來了。”
德拉科吃了一驚,從地上跳起來。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哈利扯下隱形衣,出現在他們面前,臉上帶着震怒和錯愕的表情。達莉亞慢慢站起身,還在盯着自己的右手。
“哈利,德拉科,我希望你們能拋棄往日的分歧,彼此信任。”鄧布利多輪流看着他們倆,嚴峻地說,“握個手吧,現在,你們屬於同一陣營了。”
哈利和德拉科瞪着彼此,誰也沒說話,屋裡一陣沉默。片刻之後,哈利往前一步,慢慢地伸出右手,德拉科充滿惡意地瞪了他一眼,勉強跟他握握手,很快就鬆開了。“這還差不多。就像分院帽唱的那樣,我們必須緊密團結,不然就會從內部瓦解。”鄧布利多疲倦地說,牆上的老校長們紛紛點頭稱是。
達莉亞跟着另外三個人蹣跚地離開了校長辦公室,留下哈利一個,去聽鄧布利多講述他即將面對的命運。他們在門廳的大理石臺階下分手,斯內普和德拉科往左,小天狼星和達莉亞往右。腳步聲在寬敞的石頭走廊裡迴盪着,兩邊的火炬把他們的身影照得忽短忽長。
一個矮胖臃腫的身影立在走廊盡頭,烏姆裡奇咧開胖嘴,露出令人生厭的笑容:“布萊克教授——噢,應該說布萊克先生,我來通知你,你已經被解除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的職務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小天狼星終於來了精神,接過她手裡的羊皮紙,懶洋洋地說:“謝謝你,女士,我剛好已經對這個職位失去興致了。”沒等烏姆裡奇反應過來,達莉亞鑽進牆洞,把疑惑和不安都丟在了身後。塞德里克正在熊熊燃燒的壁爐旁等着她,她迫不及待地撲進他懷裡,輕輕嘆了口氣。這一天,實在是太漫長了。
達爾的畫像被留在了鄧布利多辦公室。達莉亞不想把她壓在箱底,更無法承受終日面對她的煎熬。鄧布利多也向她保證了她家人的安全:格朗寧公司碰巧想在遠東地區開展業務,在德思禮一家從懷特島回來以後,弗農會接到新的任職通知,他將被派往遠東某屬地的分公司任英方代表。
這個學期的最後一個霍格莫德週末,達莉亞和哈利在擁擠的三把掃帚裡見到了麗塔?斯基特。她和從前一樣,留着精緻的髮捲,長長的指甲染得通紅,這本來應該是次愉快的會面,如果她臉上不是一副喝了臭汁似的表情。
“你想要我做什麼,德思禮小姐?”她用雞爪似的手推推鑲滿珠寶的眼鏡,渴望地看向哈利。小天狼星在她身後不遠的櫃檯旁,慢慢呷着高腳杯裡的接骨木花酒,優雅地撩起劉海。
“噢,我想請你寫篇小文章,關於伏地魔的生平——”麗塔渾身一顫,把大半杯火焰威士忌都潑到了身上,“——與謊言。”達莉亞輕蔑地說着,丟了張紙巾給她。
“——那個連名字都不能說的人?”她直愣愣地看着達莉亞,就好像她對面坐着個瘋子一樣。
“是啊,沒錯,我碰巧知道些關於他的奇聞逸事。如果你能做到真實報道,我不介意讓你獲得這個獨家消息。當然,要是你不屑於——”
“我非常樂意,德思禮小姐。”麗塔咧開嘴,露出一個酷似烏姆裡奇的笑容。
“我可是有額外要求的:別把它寫成你平時胡編亂造的那些東西,也別讓人知道你的消息來源。”麗塔揚起眉毛,坐直了身子。
達莉亞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如果你還想得到更多的獨家新聞,或者說,你還想靠你的羽毛筆過活的話,請千萬別忘記這一點。”麗塔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從包裡抽出羽毛筆和羊皮紙:“說吧,小姑娘。”達莉亞交叉起十指,託着下巴,水藍色的眼睛注視着天花板:“那是在1925年的夏天,在小漢格頓的岡特老宅……”
第二天,他們就在《預言家日報》上看到了那篇足以讓伏地魔氣歪鼻子(如果他有的話)的報道:“神秘人的生平與謊言:混血,棄嬰,不擇手段的野心家”。這篇長達三版的文章震動了整個巫師界,以及霍格沃茨。達莉亞擡起頭,看着勿忘我花般湛藍的天花板,自言自語地說:“這真是個好天氣。”
隔天早上,另一條震撼的消息傳來,阿茲卡班的攝魂怪發生了大規模叛亂。魔法部認爲,他們目前已經投靠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第二場戰爭終於打響了。
學期結束的前一天,前傲羅辦公室主任魯弗斯?斯克林傑接替康奈利?福吉出任魔法部部長。因爲.的緣故,他和小天狼星還算有點交情。作爲對這種交情的進一步投資,他立刻下令把不長眼的烏姆裡奇從霍格沃茨裡調走,扔到了魔法部某個犄角旮旯的部門裡。
至於小天狼星自己,他不打算繼續保留霍格沃茨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的職位。烏姆裡奇和格林格拉斯的事情讓他得到了深刻的教訓,他決定把倫敦當做他新的人生舞臺,替鄧布利多周旋於魔法部和各個古老巫師家族之間,防止他們倒向伏地魔那邊——當初,伏地魔就是以純血之名拉攏他們的。
弗雷德和喬治在圖書館裡找到了達莉亞,送給她一大堆韋氏-布氏出品的小玩意兒,作爲臨別贈禮。他們租下了對角巷93號的店面,準備在暑假裡開張韋氏-布氏魔法把戲坊。
第二天,他們坐上霍格沃茨特快,離開了學校。從很多方面來說,這趟歸途並不怎麼如人意。比如說,哈利那天和鄧布利多談過話以後,就一直陰沉着臉。再比如說,金妮和邁克爾?科納分手了(理由是格蘭芬多完敗拉文克勞),現在她在跟迪安?托馬斯約會(羅恩忍不住對她大吼大叫)。還有就是,這是塞德里克和克魯茲在霍格沃茨的最後一段時光。
他們目送着那座巍峨的城堡消失在羣山之後,故作輕鬆地跟她們開玩笑。七月份的時候,他們將分別進入魔法部和古靈閣,開始他們作爲成年巫師的職業生涯。達莉亞心不在焉地和塞德里克下着巫師棋,幾次被逼進絕路,又被他輕輕放過。小軟在桌上滾來滾去,衝着棋盤上的卒子吐舌頭,嚇得它們瑟瑟發抖。琪琪在籠子裡撲騰着翅膀,發出快活的叫聲。
達莉亞和哈利穿過國王十字車站的隔牆,發現一大羣鳳凰社的成員正在那裡等着:小天狼星、唐克斯、盧平、穆迪,還有韋斯萊夫婦。“再見,塞德。”她抱着琪琪的籠子,走上灑滿陽光的車道,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就算戰爭已經開始,此時此刻,她還是有快樂的理由和權利。
作者有話要說:佩妮對達莉亞的暱稱是達爾(Dalh),達力的暱稱是達達(Did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