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裴南歌將兩扇木門合上的時候,蕭武宥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後。151+看書網言情內容更新速度比火箭還快,你敢不信麼?
";她都與你說了什麼?";蕭武宥輕聲問道。
裴南歌轉過身來,靜靜地望着蕭武宥清俊的面龐,心裡被淡淡的驕傲和歡喜填滿。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就在身後的這間小屋子裡,兩個女人是如何虛僞地你來我往,他八面玲瓏的姑姑又是如何將她這個涉世未深的黃毛丫頭打壓。
";你姑姑說……";裴南歌笑呵呵貼到他耳朵跟前,輕聲道,";她說我這般標緻可人,配你這個飽經滄桑又不解風情的大理正實在可惜,她勸我儘快另覓良緣。";
裴南歌說完就笑咯咯埋首到他的頸窩,戀戀不捨地呼吸着他的氣息。
蕭武宥緊繃的神情因爲她的趣語終於有所緩和,他當然不會不明白蕭娘孃的用意,可是在這樣的時候,他卻只是覺得,能看到小丫頭與他一如往常的嬉鬧,就已經可以再也不去計較那些再明顯不過的阻礙。
";無論她與你說了什麼,你都不要信,";蕭武宥緩緩擡起手臂環着她,";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嗯!我相信你";裴南歌埋在他的懷裡,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掩蓋她心裡的擔心害怕,以及那一聲聲微不可察的嘆息。
她發覺自己不止貪戀他的懷抱、他的氣息,更是早已無可救藥義無反顧地相信他。也正因爲如此,她纔會這樣懼怕離開蕭武宥,懼怕迎面而來的一切阻礙。
這時候她竟然會有些佩服江宛若,那個當年在這樣的恐懼中掙扎度日的江宛若,當初是不是與她一樣彷徨憂傷,明明深愛的人就在眼前,卻有不同的人讓他們分開。
接連不斷的打擊讓裴南歌自知沒有資格再去責備當年的任何人,沉重的枷鎖壓在她的脖子上讓她喘不過氣,現今分明沒有人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但她卻覺得已經被人扼住了咽喉,只要她動一動,就會灰飛煙滅。
裴南歌的心裡很亂,也很煩,所以她埋着頭一語不發跟着蕭武宥往前走,直到天空中飄灑起細細密密的雨點,直到蕭武宥將她送到裴府的大門口,直到心急如焚的裴寺卿在門口憤憤地瞪着他們。
蕭武宥恭恭敬敬喚了一聲";寺卿";,就將裴南歌牽着走到他面前。
裴南歌甕聲甕氣嗯了幾聲,就被裴寺卿拉到屋檐下,剛好可以看見斜風之中的雨絲。
裴寺卿神情嚴肅地看着蕭武宥,淡淡說道:";往後你不用再來找南歌了,南歌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你時常與她一起,於她不好。";
裴南歌焦急地拽了拽老爺子的袖子,一直以來她都努力不在蕭武宥面前提起老爺子的決定,老爺子也答應過不會刻意阻止他們往來,但她想不明白爲什麼明明都說好了,卻在這時候都變了卦。
不明白箇中原因的蕭武宥只當是老爺子對他禮數不周的責備,連忙賠着笑解釋道:";寺卿教訓的是,是晚輩唐突,擇日定當儘快親自上門提親。";
裴南歌的眉頭緊皺,死命地拽着老爺子的衣袖乞求他不要再責怪蕭武宥。
但老爺子卻是鐵了心要在這時候把話說得清楚,他冷冷掃了一眼蕭武宥道:";不必了,南歌的婚事我會替她拿主意,但你跟她實在不是良配,你以前當她是親妹子,以後你也只管繼續當她是你的親妹妹就好。";
";阿翁!";裴南歌拽着老爺子衣袖的手開始顫抖,她無比希望此刻撒嬌和任性可以成爲她的武器,但可惜的是,這些武器早在當初第一次聽祖父說起阻止他們的原因時,就已經被她盡數用了個遍。
";寺卿,我對南歌,確實是出自真心……";蕭武宥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裴南歌,似乎在驚奇她爲什麼沒有將二人的事情告訴裴寺卿,但他卻還是打算詳細向他解釋。
";你不必多說,";但裴寺卿不會給他解釋的機會,";我不會將南歌嫁給你,你們二人還是趁早了斷爲好。";
";寺卿!";被這番情形折騰得莫名其妙的蕭武宥打算據理力爭,";我與南歌情意相投相信您也早已覺察,我與南歌尊重您這位長輩的決定,可是您總該告訴晚輩,晚輩究竟是什麼地方做得不好。";
";你沒有什麼做得不好,";裴寺卿背對着蕭武宥,";但你也沒有什麼地方做得好。你不必再問,不久之前我將會辭官歸田,你們倆,當斷則斷!";
";敢問寺卿可是擔心您辭官後,南歌會受到欺負?";蕭武宥又問道,";寺卿請放心,晚輩喜愛的是南歌,並不是她身後的世家大族、身份背景,不論她家裡是官宦貴胄還是販夫走卒,我蕭武宥都會一心一意待她好。";
裴南歌的眼眶因爲他這一席話微微泛紅,她心裡好不容易逞強堆砌起來的堡壘瞬間崩塌,她等這樣一番話等得太久,久到她就快不敢相信他們可以天長地久。而今她終於等到了這句話,卻不得不與他分離。
";老夫只有南歌這麼一個孫女,辭官之後必定是要將她帶在身邊一起離開長安的,蕭武宥我問你,到那時候,你會捨得要放棄你錦繡的前程,與我們一起歸田?";裴寺卿側身對着蕭武宥,眼神之中卻是淡淡的暗諷。
";阿翁……";裴南歌緊緊拽着老爺子的衣袖,";求您不要再逼五哥了,您不是常說麼,有他在大理寺,纔會有更多的公平和正義得到伸張,那是蒼生大義,阿翁,您這樣對五哥不公平……";
蕭武宥一時怔忡,飄落的雨絲在他的頭上駐足,浸潤了他身上的錦袍。他從來不曾預料過這位素來提攜他的長輩會對他提出如此嚴苛而兩難的問題,所以要思索這個問題的答案,更是難上加難。
";我不會,";簡簡單單三個字,蕭武宥說得篤定認真,比愈來愈大的雨聲還要擲地有聲,";我不會放棄大理寺,也不會放棄南歌。";
";我不清楚寺卿您爲什麼會如此反對我們,但我會盡力用我的方式回答您,大理寺和南歌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他們並不矛盾,也不需要犧牲。";
蕭武宥朝着裴寺卿恭敬作了一揖,又望了一眼忍着淚的裴南歌,輕聲告辭離開了光德坊。
安靜的長街將蕭武宥送向曠遠的盡頭,他的背影在連綿不絕的雨簾中越來越模糊,裴南歌已經分不清楚究竟是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還是驟雨打溼了她的憧憬。
老爺子一語不發地將她拖進院子裡,所有語重心長的責備還未來得及說,就被冒着雨匆匆趕來的宮裡人喚走,裴南歌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交談,但卻從他們二人的神情之中讀出了緊急,甚至他來不及再交代些什麼,就不得不離開裴府。
宮裡的管事撐着傘,與老爺子一起匆匆離開,消失在街角的背影讓裴南歌忍不住又想起方纔離開的蕭武宥。
潺潺不絕的雨聲像是她心頭擂起的鼓點,她突然奮不顧身地衝進漫天的驟雨之中,奔向她心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