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墟上前掀開車簾,出乎意料的是,馬車外面站着一個衣着簡樸的村婦,她頭上盤的髮髻已經鬆鬆垮垮搭在耳旁,腳上的布鞋已滿是泥印。不是所有小說網站都是第一言情首發,搜索151+看書網你就知道了。
此刻她就站在馬車的正前方,平張着雙臂阻擋住馬車前行的方向。
婦人見着幾人後急忙奔上前來:“你們去長安嗎?求求你們行行好,順道帶上我,我兒子去了長安就沒了音訊,你們若是去長安,求求你們帶上我吧,等找到我兒子,我願意做牛做馬報答你們……”
蕭武宥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溫和笑道:“你慢慢說,彆着急,我們幾個都是從長安來的,你不如先告訴我們,你們是哪裡人,你兒子叫什麼名字,說不定我們剛好就認識他。”
他明明是在朝人微笑,目光裡卻含着冷漠的警惕。
裴南歌內心裡的好奇和糾結因爲這位突然闖來的婦人而得到緩釋,繼而也能擊中精神仔細打量面前的婦人。
婦人急忙又往前幾步,挨在車轆旁急道:“先夫姓馬,我孃家姓玉,我們是高郵人,我兒子馬元當初嚷着進京趕考,結果進了京就再也沒有回來。”
這樣的回答無異於平地起了一聲響亮的驚雷,讓裴南歌等人不得不嘆一聲巧合。
他們此行前往高郵的目的就是查探馬元的身份,沒想到竟就在路上遇到與馬元最有關係的親屬。
蕭武宥依舊維持着疏淡防備的態度試探道:“你兒子是什麼時候去的長安?你可知道他到了長安以後拜入何人門下?”
“他大約是一年前去的長安,剛去的時候還時常寫信回來,我不認識字,就讓鄰居幫我讀,我好像記得他提起過吏部某位姓趙的侍郎,應該就是拜在他門下吧……”馬玉氏努力回想道。
馬玉氏的這番說辭無疑又從另一方面肯定了其與馬元的關係,但落到裴南歌的耳中,卻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奇異之感。
李子墟剛想開口,卻被蕭武宥揚手打斷。他讓車伕拾起路邊的一根枯枝給馬玉氏,依舊笑得溫和:
“我們的確認識這樣一個人,可是不敢保證人有相似,大娘若是能將令郎的名字在地上劃一劃,我們纔好肯定是與不是,不知是否勉強了?”
“哎,我不識字,雖說自己兒子的名字還能劃一劃,但我不敢保證我寫的對不對。”馬玉氏右手接過枝杈,在滿是黃塵的地面上劃了幾筆。
那字跡雖然歪歪扭扭不成形狀,但仔細一看真的就是馬元的名字。
李子墟附在蕭武宥身旁小聲道:“字跡凌亂連基本的結構都看不出來,不像是刻意隱瞞真才實學,應當是真的不識字。”
窩在馬車裡聽着這話的裴南歌不由主想起了當初在長安時茅溉供認罪狀之時說的話,那件事至今都讓她耿耿於懷,於是她按捺不住好奇,終是探出頭去打望馬玉氏。
馬玉氏的衣服是真真破舊普通,頭上的飾物也寥寥無幾,決計不是什麼寬裕的世家大族,可即便是現在這副頭髮鬆散不成形狀的樣子,身上卻自然有一種不同於尋常村婦的感覺。
這樣的認知讓裴南歌心中愈發不安,忍不住就問道:“你兒子當時爲什麼去長安?你應當也知道,像你們這樣的家境去長安打拼並不是明智之舉。”
“我們做父母的自然希望自己兒子有出息,可我也知道我們家裡不好,先前我一直攔着不讓他去,”說到此處時馬玉氏的眼神躲躲閃閃,“但兩年前的某天他突然就說已經有人替他在長安打點一切,他只需專心讀書就好。”
“你見過那個人?”裴南歌斜仰着頭居高臨下看着馬玉氏。
“不、不,我沒見過,”馬玉氏迫不及待澄清,可那眼神依舊躲躲閃閃不敢去看裴南歌,語氣倒有幾分支支吾吾,“但我在收拾屋子時發現了一封別人寫給他的信,我猜應該就是那個人吧。”
馬玉氏見沒人應她,就又問道:“我兒他……在長安還好嗎?”
裴南歌神色複雜地望前去,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只聽得蕭武宥揚聲吩咐了車伕帶馬玉氏上馬,一眨眼功夫馬玉氏就已蹬上馬車。
蕭武宥揚聲朝馬玉氏和車伕道:“有勞大娘帶我們去瞧瞧那封信出自何人之手。”
話音隨着他手中的布簾放下,疾馳的馬車揚起零星黃塵,不多時就已穩穩當當停在高郵鄉野之中的某處茅屋跟前。
李子墟率先跳下馬車扶着馬玉氏下車,蕭武宥雙腳挨地之後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牽着裴南歌下車。
茅屋雖然簡陋卻擺置得整整齊齊,四腳不齊整的桌案上卻是一塵不染。
馬玉氏將三人領到一間又窄又暗的小屋裡,從陳舊的木箱裡翻出幾個信紙。
寫信的人落款爲“牛八”,信上的內容無非就是勸馬元一定要走出高郵去長安見世面,並且在最近的一封信裡還當真就有寫信人寬慰馬元說已經安頓好長安的一切。
但奇怪的是,這個牛八在來信中的語氣既不像熟識已久的朋友,也不像是與他惺惺相惜的伯樂。或者說,這些信上所言之事,就如同一位長輩的諄諄教誨,嚴厲之中不乏慈愛。
“那些寫給你的信呢?”在翻看完牛八寄給馬元的來信後,蕭武宥又堅持要求馬玉氏將馬元寫回家的信也一併找出來。
馬玉氏抵不過他的再三堅持,雖然不太情願,卻也還是依着他們的話找出了原封不動留存着的書信,一封一封交到蕭武宥他們手裡。
然而當她手中還剩下最後一封信時,她卻攥緊了書信不肯拿出來,顫巍巍道:“你們真的認識我兒子馬元?”
“有過一面之緣,”正在翻看手中書信的蕭武宥點了點頭,頗有威懾力的眼神徑直看着馬玉氏,“不瞞你說,我們是在長安做官的人,你若是信我們,就拿給我們看看,我們自然會幫你找到你兒子,你若是不信我們,那你不如早些想其它辦法。”
而正翻閱着手中書信的裴南歌和李子墟也都驚詫地望着他,二人自然看出來他是故意不將馬元已死之事告訴馬玉氏,卻又看不明白他究竟存的怎樣的心思。
猶疑不定的馬玉氏被這番話激得只好硬着頭皮相信蕭武宥,認命不再與他較勁。
馬玉氏的雙手緊緊握着那封書信慢慢遞到蕭武宥眼前,她的右手已漸漸鬆開,左手卻大力捏着信封不肯挪動半分。
忽然,蕭武宥的手腕稍一反轉,就將馬玉氏的右手腕反扣。
也幾乎就是在同時,裴南歌大步向前自馬玉氏手中奪過那信紙,飛快掃過一眼信上的內容後冷聲道:“我勸你最好對我們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