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蕭武宥鉗着手臂的徐半仙蹲坐在地,眼神躲躲閃閃避開裴南歌的逼視,口頭卻是抵死不認:“太上老君面前豈容爾等凡夫胡言亂語?你們方纔已親眼見到本仙的法力無邊,竟然還敢詆譭本仙,信不信本仙做法讓孤魂野鬼通通纏着你們!”
“法力無邊?來啊,你若是真有這等本事,不妨真招來孤魂野鬼讓本姑娘開開眼界也好,”裴南歌不屑冷笑,“你真以爲你這些拙劣的手段能騙得了天底下所有人?”
“你、你胡言亂語說的都是些什麼,本仙、本仙是白蓮仙人轉世,你們懂不懂!”徐半仙作勢就要掙扎着起身,蕭武宥用腳尖狠狠一踢,她又跌坐在地惡狠狠齜牙咧嘴。
“好,這可是你讓我說的,那我可就好心將你的騙術公佈於世。”裴南歌的脣角掛着淺淺的笑意,卻與她這身男裝打扮極其不相稱。
“相信你最引以爲豪的就是這個什麼白蓮仙魚的把戲,對罷?好,那我就先來揭穿你這個把戲,”裴南歌走到木盆跟前,輕蔑看着徐半仙,“紙魚說話的把戲不過是你用腹語裝出來的假象,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從洞窟中傳來的陰風。”
“哼!你有什麼證據……”徐半仙哼哼幾聲說得中氣不足。
“證據?”裴南歌瞪他一眼道,“我拿錢袋砸中你肚子後,你哎呦一聲,連剩下的字都裝不出來,這難道還不夠?難不成你是想讓我們逼着你一邊說腹語一邊同我們說話?你要是真自信你能做到,我倒是不介意……”
“夠了!”徐半仙怒道,“就算是腹語,那也是白蓮上仙附到我身之後的神力,不然爲什麼只有本仙才會,你們這種凡夫俗子是羨慕八輩子也羨慕不來的。”
裴南歌聳聳肩,對於這樣的神力,她當真不見得有多麼稀罕。她挨着木盆邊沿小心翼翼拎起那隻烏溜溜的紙魚:“先前我還奇怪這紙魚的顏色爲什麼不灰不黑好生奇怪,現下看來似乎爲了掩藏這魚尾巴里的玄機。”
說着她一把扯開紙魚的尾巴,只聽“咚隆”一聲,魚尾落下一塊烏溜溜的東西。
裴南歌撿起那塊東西放在鼻前嗅了嗅,倏然輕笑道:“原來是塊澡豆,你倒是好法子,澡豆放到水中自然會浮在水面上一段時辰,加之裡頭是豬胰研磨成的粉,久而久之就會在水中浮起一層淺膘,更是能推着這紙魚隨水漂動。”
徐半仙神情躲閃,但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垂死掙扎:“就算確如你們所說,本仙用了某些手段,但這也並不能否認本仙是白蓮仙人轉世的事實。因爲本仙能在仙人附身之後以金剛不壞之身自油鍋中取物。”
“油鍋?”裴南歌聞言搖搖頭嗤笑道,“這麼拙劣的手法我都不稀罕來戳穿,你倒還真的引以爲豪?”
她指向那一盆漸漸冷卻的油:“你也不聞聞,誰家的油鍋裡泛着醋的酸味?你真當我們不知道,你那看起來滾沸的油其實全是根本沒被煮沸的醋,當然不會將你的手燙成紅燒肘子。”
蕭武宥在旁剋制不住笑出聲來,只恐氣不到徐半仙似的又補上幾句:“順便一提,其實我家裡根本就沒有弟弟,徐半仙,你自稱上神轉世,竟然連這個都算不出來?”
“那是、那是因爲……”徐半仙妄圖辯解卻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憤怒指着二人高聲吼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是誰派來侮辱本仙的!”
裴南歌忍住笑意,清了清嗓道:“你二人的這些詭計已經被我們識破,奉勸你們如實招來,張家、方家、曾家的女兒以及那個叫沙紗的女子是不是你們做惡行的兇?”
徐半仙看了一眼徐三,憤憤瞪着裴南歌道:“什麼張家方家,什麼沙紗,本仙根本不認得他們!再說,本仙是得道真人,真人的手裡怎可能沾染血腥!不信你們可以去衙門裡查,他們都是自己尋死的,與我們沒有關係,不是我們害死的。”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自願的?”裴南歌走到徐半仙面前,目光狠狠逼視着她。
徐半仙扶着自己的小腿躲開她,躲躲閃閃不敢看她:“來我們這裡定冥親的人有許多,但其他人都平安無事,只有她們幾個出事,這……這不是她們自願的還能是什麼?沒準就真是因爲她們對亡者情深意重才起了念頭下到陰曹地府陪他們。”
裴南歌嗤道:“她們當中有好幾個連結成冥親的對象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何來的情深意重?”
徐半仙掙扎着要站起身來去與裴南歌理論,蕭武宥只得鬆開對徐三的鉗制將整個手臂的力度用來徐半仙按住不讓她接近裴南歌。
裴南歌稍微往後退開一步,冷着臉盯向徐半仙滿是褶子的臉:“你最好老實交代,那幾位姑娘來到你這裡之後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
徐半仙正要開口,蕭武宥卻擡手攔住她道:“別告訴我們說什麼鬼魂附體,你這個半仙的本事我們方纔都已經領教過,你要是再撒謊,我手裡這力度可是不會留情的!”
被噎下話頭的徐半仙陡然改去先前的不知悔改,討好地朝着二人央求道:“我看出來了,你二位都是高人,行、行,我認栽還不行嗎?只是這老腿不中用,地上坐得太久涼得膝蓋疼,求二位好漢准許我起來再說成嗎?”
蕭武宥警惕看了一眼徐半仙,她又可憐兮兮哀求道:“求求二位行行好,我雖然打着半仙的名頭騙人,卻並不曾做過什麼殺人放火十惡不赦之事,二位也不至於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求求二位了,有話好好說,互相行個方便。”
蕭武宥擰着眉頭看向裴南歌,裴南歌本就心軟,聽那徐半仙這麼一說又看她一把年紀自然也是不會再多加爲難,她朝蕭武宥點點頭也準備不再追究。
蕭武宥瞥了眼她二人估摸着她也折騰不出太大的動靜,於是就漸漸鬆開了對徐半仙的鉗制,目光卻一瞬不眨緊盯徐半仙的動作。
徐半仙扶着石臺和爐鼎慢慢站起身來,看起來也實在不像是能折騰出什麼太大的動靜
可就在同時,回過神來的裴南歌突然驚呼出聲,剛剛被蕭武宥忽略的徐三正端着那口油鍋朝着她步步逼來。她連連往後不知不覺已被逼到牆邊無路可退,而徐三的臉上泛着奸計得逞的笑意,端着油鍋作勢就要朝她身上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