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霄一怔,自從認識周恆,他從未有過過分的要求,更沒有說過逾越的話,是一個極爲有分寸的人,之前龐霄確實說過,希望怎麼報答可以說,但周恆從來都沒有要求過。
想到這裡,龐霄蹙眉半晌,隨即點點頭說道:
“我自然不會動她,可廠衛的人我控制不了,方紀中下了死命令,一月內就要結案,我既然能得到消息,方紀中自然也能得到,而且會更早。”
周恆明白龐霄的意思,顯然方紀中那邊很快就會有行動,周恆站起身。
“別人我不管,我現在要去北山,還不想驚動衆人,霄伯你能幫我嗎?”
龐霄微微蹙眉,他猜到周恆會有所反應,不過沒想到他竟然沒有像往常那樣聽之任之,而是毫不掩飾地站出來,這再度讓他意外。
別的不說,之前剛給大世子驗屍,這裡面擔了多大的風險,龐霄心知肚明,拒絕是不可能的。
上前一抱拳,“既然伯爺想好了,那裹上一件斗篷,我送你去吧,這裡是鬧事,想要脫離監視還真的不容易。”
周恆點點頭,趕緊寫下一個字條:有事出去一下,看到不要驚動衆人!
寫好字條,用自己的聽診器將字條壓住,脫下身上的外套,抓起一件斗篷,想想在桌子裡面抓了一摞銀票,再度站到龐霄面前。
“我們走吧!”
龐霄沒廢話,用斗篷直接將周恆裹上,周恆學聰明瞭,反正也別掙扎,不然龐霄也不容易控制,他雙手抱緊自己的雙肩,兩隻腳交叉,儘量控制自己身體瞬間腳離地。
伴隨耳邊的風聲,還有一陣陣眩暈的感覺,也不知道上下飄飛了多久,最後腳才落地,此時披風被打開一個口子,周恆張開眼一看,是上次那個院落。
龐霄吹了一聲口哨,幾個人飄落在院子中,龐霄趕緊吩咐道。
“準備一輛馬車,要雙馬的,車子要北山新式馬車,車伕換成賢王府的衣衫,動作快些。”
一聽吩咐,幾個人瞬間動了起來,片刻馬車已經被準備完畢,周恆直接竄上馬車,這纔將披風扯下來,此時身上已經被汗水打溼,畢竟七月的天氣還是十分酷熱。
讓周恆意外的是,龐霄直接竄上來,一拍車門。
“快直接去北山,我們從北麓過去,繞過猛獸館直接到劇院北門。”
臨時的車伕一揚鞭子,馬車飛奔着出了院落,不多時就出了京城,龐霄原本閉着眼,這會兒才張開眼,微微嘆息一聲。
“回春堂和周府周遭,廠衛安插的人,比我想象的還要多。”
周恆一怔,他知道自己的回春堂周邊一定有人,畢竟龐八出事兒,劉仁禮他們夫妻都在自己府上,方紀中一定會安排人過來。
這個方華之前也說過,不過聽龐霄的意思,這人超乎他的想想,那到底是多了多少?
“很多?”
“回春堂附近不下三十人,周府周邊有四十多人,比寧王府周圍留下的暗哨還要多得多,而且這是剛剛佈置的,我之前進入回春堂的時候,外面還沒有這麼多人,也就是這半個時辰內佈置的。”
周恆蹙眉,不用說龐霄知道消息一定晚於廠衛,所以他過來之後,這邊已經有人進行了佈置,看來速度還要快一些。
“速度快些吧,我怕去完了他們直接動手。”
龐霄拍拍車廂,外面的人趕緊應聲。
“是,小的這就加速前進!”
龐霄頓了頓,擡眼看向周恆。
“沒了外人,伯爺可否跟我說說,你下一步怎麼計劃的?”
周恆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摞銀票。
“事出緊急,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不過絕對不能讓她落入方紀中他們手中,無論她是否是金烏教的人,進了廠衛別想平安出來,她做過什麼我不管,至少讓她走的遠遠的,不再踏足京城。”
龐霄沒說話,周恆知道自己的決定草率,甚至會因爲自己的草率引得皇上不滿,可是現在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想來秀兒可以理解自己的心情。
雖然不想娶白卿雲,但絕對不希望她出事兒,即便她是金烏教的人,即便這個人出賣了自己。
馬車快速前進,不多時來到北山,沒走喧囂的官道,直接上了北麓。
這裡穿過去就是醫學院,周恆沒讓龐霄他們往前走,畢竟馬車還是太顯眼了。
周恆跳下車,將斗篷扣在頭上,看了一眼龐霄。
“我去找她,霄伯在這裡等着吧,我不希望這事兒將你捲進去,更不想世子和寧王受到牽連。”
未等龐霄回答,周恆已經走了很遠。
龐霄搖搖頭,身側那個車伕湊上前來。
“霄伯,我們幫着遮掩一下嗎?”
龐霄點點頭,朝着他一擺手。
“吹哨子吧,這裡留了人,至少別讓人發現周恆來過北山,此事想摘乾淨不容易,不過我聽聞那個白卿雲已經培養了幾個她的替身,可以上臺頂替她,觀衆也沒有發現。”
那人點點頭,“是,這個值守的人回來說過。”
龐霄出了一口氣,“那就好,你去安排吧!”
車伕施禮後,隨即沒了身影。
周恆不會飛檐走壁,只能拽着自己的披風帽子,快步從猛獸園後面的小路,直接來到劇院。
一個守衛的侍衛,攔住周恆的去路。
周恆一擡眼,那人瞬間認出周恆,剛要叫人,周恆擡手捂住他的嘴。
“別說話,更別聲張,你現在就進去,去後臺找白卿雲小姐,讓她也遮擋嚴實從後面出來,我有急事兒找她,記住無論多忙也要停下手中的一切過來,聽明白了嗎?”
侍衛點點頭,能得到周恆的直接命令這是第一次,對於他來說還有點兒小興奮。
趕緊朝裡面走,故意讓自己的腳步放慢,彷彿平時巡邏一樣。
那人上了後臺,穿梭在人羣中,搜索着白卿雲的身影,在舞臺邊緣,看到穿戴成仙女裝扮的白卿雲,趕緊壓低聲音叫了一聲。
“白姑娘請隨我來,公子在北側門等您,讓您一定別引起注意,披着斗篷過去,更別張揚,不要讓人看到你的行蹤。”
白卿雲一怔,稍微卡頓了一下,隨即朝着那侍衛點點頭,披風舞臺邊緣掛着很多件,畢竟帶着妝容,不希望受人矚目,所以很多演員都喜歡遮擋一下。
白卿雲伸手抓了一件,將自己包裹嚴實,隨即跟着侍衛朝門外走去。
一出門,就看到外面裹着青色披風的周恆。
白卿雲臉上帶着不解,剛要說什麼,周恆擡手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上前扯着白卿雲的手,直接朝着猛獸園跑,沒有一句話,就這樣快步跑了起來。
周恆沒看到的是,那個侍衛被剛纔的車伕叫到一邊兒,擡手點住穴位,扛着人直接直接跳入林子深處。
周恆挑簾,發現馬車上沒了龐霄的影子,車伕更是不在,他拽着白卿雲上了車。
白卿雲盯着周恆,沒有主動問一個字,就這樣死死盯着,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她心裡多少猜到一些。
周恆從懷中掏出來一摞銀票,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揉成一卷,瞧着至少有幾千兩,一股腦塞到白卿雲懷中。
“現在聽我說,廠衛已經查到你的身份,我是提前過來的,你現在就走,喬裝打扮也好,隱姓埋名也好,再也不要回到京城,金烏教的事兒即便完結,你也不要再回來,聽明白了嗎?”
白卿雲沒說話,只是擡眼看向周恆,彷彿這些話都沒聽到似的,如此淡然的表情,讓周恆更加着急。
伸手抓住白卿雲雙肩,用力搖晃了幾下。
“你傻了嗎?我說話聽不到?”
白卿雲搖搖頭,深吸一口氣,淡然地說道: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周恆一怔,眨眨眼眉頭緊蹙,這丫頭現在怎麼糾結這個,不過他知道白卿雲是個倔強的,當時她養父死的時候,她就差點兒自殺,那狠厲不作假。
“船上,我們從清平縣回京城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有意接近我們的,雖然不知道身份,但知道一定是有人指使,只是我一直沒發現是誰指使。
今天聽了霄伯的消息,我才知道是金烏教,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你趕緊別耽擱時間,快走行嗎?”
白卿雲笑着搖搖頭。
“公子知道消息,能過來告訴我,我已經很開心了,我想說北山的爆炸案並非我所爲,不知道你是否相信?”
周恆點點頭,急切地說道:
“我信,之前你養父自殺的時候,我就信你了,不然怎麼可能帶你到北山?
我這麼愛財,總不至於將劇院交給不信任的人打理吧,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你還是聽我的,趕緊離開京城,隱姓埋名才能求得平安。”
白卿雲固執地搖搖頭,嘆息一聲擡眼看向周恆。
“我不能走,走了你也好、霄伯也好、世子也好,都會受到牽連,即便不受到牽連,也會讓皇帝懷疑。
我自幼被養父養大,他跟金烏教的關係,也是來京城之後我知道的,之前他並未說起。
只有我去了廠衛,才能證明你們跟此事無關,所以我不走......”
周恆打斷她的話,這丫頭上來倔強的勁兒,誰都說不動,但是他還是希望試一試。
“你不聽我的話了?”
白卿雲笑着看向周恆,“我知曉自己的身世後,知道不能跟公子更進一步,不過能得到公子的信任,還有如此呵護,我死了又何妨?
您別勸我,我不會跟你走的,北山已經算是我的家了,雖不能再在這裡,可我也不希望因爲我將這裡的一切毀掉,我該面對因我而起的一切,公子保重。”
說着,白卿雲擡手不知道舞動了什麼東西,周恆眼前一黑朝着車廂倒過去,白卿雲伸手扶着他,緩緩將人放在地上。
龐霄此時已經飄落在車廂旁,白卿雲朝着龐霄躬身施禮。
“霄伯,請帶公子回去吧,我想廠衛的人已經在不遠處,不要讓公子捲進此事。”
龐霄依舊是一臉的淡漠,走到近前扶起暈過去的周恆,看向白卿雲。
“你想好了?廠衛的手段,可不是你一個弱女子能夠承受的,這可不是順天府幾道刑罰就能熬過來,進去後能出來,不說斷手斷腳,也是就能剩下半條命。”
白卿雲的目光沒有離開周恆,走到周恆近前,擡手摸了摸周恆的臉頰,這纔看向龐霄,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
“我曾經真的想將自己給公子,不過他心裡只有秀兒小姐,我知道我不配,從身份到情感,其實這樣......挺好的。
之前一直是公子保護我,還多次出手救了我,這次該我來保護他了,帶他走吧,就當做沒來過北山,那個叫我的侍衛也帶走,免得說漏嘴,不然真的說不清。”
說完白卿雲站起身,沒再多說一個字,朝着劇院的方向走去。
身上的披風也被丟在路邊,最後一閃身回到劇院的小門沒了蹤跡。
龐霄嘆息一聲,看了一眼周恆手上用力,一把將周恆丟入車廂,朝着外面吹哨。
片刻落下來幾個人,車伕第一個湊過來,剛剛的話這些人都聽得真切,雖然聽命於龐霄,但見到周恆爲了白卿雲能如此冒險,真心都很感動,當然白卿雲的做法,更是讓他們眼睛發酸。
龐霄擺擺手,“咱們的人撤下來,如若廠衛的人來了,誰都不許動,但是派人跟着,隨時向我回稟白姑娘的消息,走吧我們回京!”
車伕點點頭,扯下身上的外袍,一身粗布衣裳露了出來。
趕緊將馬車掉頭,龐霄跳上馬車,快速朝着北麓山下走去,那些人也隱入樹林,去執行龐霄的吩咐。
馬車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一隊人馬從京城方向駛來,擡手示意車伕停車。
龐霄早已將周恆推到馬車尾部,用被子裹上,他的身後放着十幾箱五糧液,他敲敲車廂,馬車停了下來。
一個爲首的人,跳下馬匹,上前舉起手中的刀,指着車伕。
“什麼人?車上拉着誰?”
車伕舉起手,渾身亂顫,臉色慘白,語無倫次地說道:
“我們是......是世子府的,過來拉酒......”
那人用刀將車簾掀開,龐霄朝外面一探頭,看向那人,瞬間認出這人就是方紀忠的乾兒子劉富棟,此人心狠手辣,一直負責金烏教的事宜。
劉富棟眼睛很賊,看到龐霄趕緊拱手施禮。
“沒想到霄伯親自來拉酒啊!”
龐霄淡然地點點頭,指着身後滿滿當當的酒箱說道:
“世子說殿試之後要準備慶祝,讓老奴來準備些上好的酒水,畢竟價值太過昂貴,還是親自跑了一趟,還要去衛國公府,送去一些,交給旁人也不放心不是,用不用我將酒水搬下來,你們仔細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