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那淨逸和尚直接盤膝而坐,等待老皇帝的決定,保和殿頓時再度陷入安靜。
周恆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着。
老皇帝生性多疑,這樣的事兒,自然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八百,所以這事兒必須論出個子醜寅卯。
不過現在,一切對自己都不利,這淨逸和尚能如此堂而皇之進入保和殿,被待之以禮,絕對是有他的身份和地位,從進來後的觀察,周恆知道,這是準備封他爲寶華寺主持。
要知道寶華寺雖然是寺廟,那也是皇家寺廟,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如若做這裡的主持,就代表着大梁佛法的風向標,如此一來,豈能有自己的安生日子?
其實周恆倒是不擔心眼前,今日之事,很容易破解,不過需要虛雲大師到場,可虛雲大師現在算是隱世的狀態,如若不是大同地動,恐怕自己也見不到這位大師。
能不能來,都在兩說。
除非是寧王出面,可一旦如此,老皇帝更不會善罷甘休。
畢竟自己和朱筠墨走的最近,寧王再出面,廠衛的人是瞞不過的,今後的一切都將受影響。
可以說現在進入一個兩難的死循環,解題容易,但要如何解,能將一切摘乾淨,這個不容易。
此時老皇帝起身,親自將淨逸和尚扶起來。
朱筠墨一臉緊張,周恆背後的手指晃了晃,朱筠墨看到這才隱忍着沒有動。
淨逸和尚張開眼,還是那幅淡然的面容,真有點兒大無畏的樣子。
周恆都覺得有些佩服,畢竟這逼格是有了,一個人對着朝堂上這些人,氣勢上並沒有輸,這就是一種能力。
“快快起身,雖然你遁入空門,還能去天竺求取真經回到故土,這是我大梁的福澤,淨逸法師先暫代寶華寺住持,弘揚佛法。”
老皇帝這算是一錘定音,完全肯定了淨逸和尚之前的說辭,一時間整個大殿上大多數人都面帶驚愕,聞昌晉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卻也擡眸看向淨逸和尚。
太子更是心裡一陣驚訝,畢竟剛剛看來這淨逸和尚是處於劣勢,心裡好一陣擔憂,怕萬一聞昌晉安排有誤,那麼自己都會受到牽連。
老皇帝說完,朝着方紀忠一擺手,方紀忠趕緊捧着一個托盤走過來,托盤上是一個赤金鉢。
看到這個周恆微微眯起眼,看來這是早就準備好的,估計這東西里面含銅不會太多,畢竟光澤度和細膩程度看着,還是有很大的區別。
周恆頓時感覺有些酸,就這麼一個和尚,不過是出門去遊歷一番,帶回來幾本書,隨後就到皇宮裡面來騙地位騙身份騙金銀,真的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
如若是虛雲大師來了,這要什麼待遇,是不是什麼禪杖還有一切的行頭都給換成黃金的?
心裡這麼想着,老皇帝那裡已經將赤金鉢遞給了淨逸和尚,淨逸和尚雙手合十朝着老皇帝施禮,口中誦着聖號,這才接過赤金鉢。
方紀中趕緊安排淨逸和尚,到左手邊一個獨立的座位上,這裡是單獨的一個席位,畢竟人家是和尚,今天宮宴說是宴請,一沒酒二沒肉食,只是一些乾果、茶水和點心。
周恆瞥了一眼,對這些是完全沒有興趣,只是捧着茶盞不斷喝水,他是真的渴了,一路疾馳進宮,直接被帶到保和殿,沒想到這裡不是正兒八經的宴會,搞得跟茶話會似得,還被這野和尚攻擊。
老皇帝回到座位,看向周恆,剛剛讓淨逸和尚做寶華寺住持,這就已經說明老皇帝的意思,眼下就是和倭國講經論法,這玩意都是訂好的,難道能將這個淨逸和尚趕出去?
那麼,問題來了,誰去接續這個事兒,人家那倭國的和尚就是奔着淨逸和尚來的,這屬於挑戰賽,戰書下了,對方能臨時換將?
所以周恆很理解老皇帝此時的想法,他想和稀泥,不過對方是否會給她這樣的機會。
果然老皇帝的目光,看向周恆這邊。
“既然說周愛卿是天煞孤星的命格,還是避避嫌吧,軍需供藥之事暫由朱筠墨掌管,免除其太醫院院判一職。”
朱筠墨想要站起來,一把被周恆扯住。
他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官袍,草這玩意真不吉利,第一次穿,就特麼被免職。
行啊,沒說是罷免已經算是給面子了,再者還有合作的事兒,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
周恆趕緊起身,朝着老皇帝躬身施禮。
“草民遵旨!既如此,草民告退!”
這裡是保和殿,沒了官職,還被剝奪了軍需供藥之事的掌控,再坐在這裡已經不合適了。
老皇帝微微頷首,朝着他擺擺手,隨即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方紀中,示意方紀中去送周恆。
朱筠墨也站起身,朝着老皇帝施禮。
“皇伯伯,侄兒日夜兼程,着實疲累,還請皇伯伯恕罪,侄兒想先行一步。”
雖然話說的非常冠冕堂皇,這意思表達的非常清楚,今兒是必須與周恆共進退。
老皇帝沒說啥,只是點點頭,朱筠墨跟着周恆就要往外走。
就在此時,那淨逸和尚不對,現在該叫淨逸法師了,他微微側眸看向朱筠墨,聲音不算很大,卻讓保和殿半數人能聽清的聲音說道:
“怪不得有此天災,還在大同,原來是天煞孤星作祟,這位世子還是要與那位施主不要過往甚密,這天災命數,皆不是凡人能夠抗衡的。”
朱筠墨炸了,頓住腳步,回頭冷冷地看向淨逸和尚。
“命數,不知你是否給自己看過命數?是妖僧出爲禍一方,還是苦行僧傳承百年?再者你有多少的壽祿,五十年還是六十年,我可以幫你改?”
說着,朱筠墨朝淨逸和尚挪了兩步,老皇帝瞬間陰沉下臉來,咳了一聲方紀中已經快步跑過來。
朝着朱筠墨拱手笑着,一把抓住朱筠墨的手臂。
“世子快請吧,您這是茶醉了,畢竟日夜兼程,就爲了給陛下傳個信兒,來了空着肚子一頓茶水灌下去,這會兒有些眩暈,快隨咱家去歇息一下。”
被方紀中連拉帶拽,朱筠墨直接退出大殿。
周恆倒是沒有走,他剛剛就在環顧衆人,目光落在聞昌晉的身上好幾次,不過這貨就是不擡頭,也沒有朝着淨逸和尚看,這倒讓周恆有些猶豫。
最後看向淨逸和尚,“淨逸法師和倭國僧人論法後,希望能有機會和您探究一下佛法,我也認識一位大師,不過此人久不現世,等大師忙過正事可以一起聊一聊。”
淨逸和尚都沒站起來,只是微微朝周恆的方向瞥了一眼。
“不知是哪位大師?貧僧倒是很感興趣。”
周恆搖搖頭,“隱士高人怎麼會告知我名字,不過聽那位大師講解慈悲之心,確實有不一樣的見地,也讓我的心得到淨化。”
淨逸和尚稍顯意外,畢竟之前覺得周恆和朱筠墨一樣,就是想要撂一句狠話,然後氣勢洶洶的走了,聽着這個意思,壓根不是,似乎還真有這樣一個人。
如此發現,倒是讓淨逸和尚略顯驚訝,此時才微微轉過頭,看向周恆。
“隱士高人還是大師?”
周恆點點頭,伸手在脖子上一劃拉,那串佛珠被掏了出來,周恆只是這樣晃了一下,隨即就塞進衣領。
“這就是那位大師所贈,還請淨逸法師記住今天的話,咱們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