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驚呼,將周恆嚇了一跳。
這就是在衙門,如若不然,周恆真想擡腿將這狗東西踹一邊兒去。
這特麼一驚一乍的,真的很嚇人。
不就是根據屍體和現場的痕跡推理了一下。
這個神斷可不能隨意叫,劉仁禮在此,這不是打臉嗎?
“不可如此說,易安快起來。”
劉仁禮也看向周恆,這個人真的是博學,之前只是覺得他醫術精湛,現在才發現自己對周恆的認知太少了。
“周公子觀察入微,能將細枝末葉的線索整合,確實讓人歎爲觀止,只是本官還有一事不明。”
“大人但說無妨。”
“你怎知是至親?”
周恆起身走到劉仁禮身前,將桌案上週易安繪製的那張圖舉起來。
“其一,酒肆正在重建,之前的夥計都已離開,新店所需的人手還未招,這店中就剩下魏季晨一人,也就是說,魏季晨之前的夥計,還有往來的貨主都清算好了,沒有什麼銀錢的糾葛,謀財或者見財起意可以排除。”
“其二,日落之後帶着如此稀罕的鮮魚,到訪一家未開張的店鋪,一定熟人或者親人,不過朋友到訪一定去酒樓彰顯誠意,不會在店鋪中。如此捨得花錢,置辦八道招牌菜,還想安靜地在店中用餐,這是很久未曾見到的至親,魏季晨才捨得破費。”
劉仁禮盯着周恆,這番論斷太經得起推敲了。
周易安見劉仁禮不說話,他朝前湊了湊,眼睛仿若見着肉的狼,冒着幽幽的賊光。
“師叔,易安想問一個問題,您說死者頭部重傷昏迷,怎麼還能抓傷木蓋?再者酒缸藏人,設計的太過精細了,難道兇手是算計好了去的嗎?”
周恆看了周易安一眼,笑了起來。
“這兩個問題問到了關鍵處,死者太陽穴處的損傷,我看過並且用手指按壓後有明顯的骨擦音,要知道頭骨在太陽穴的位置是最薄弱的,一棍下去雖然有側面的髮髻阻擋,還是瞬間造成了顱骨的骨折,如若切開死者頭部表皮,會看到一個棍棒形狀的凹陷骨折。”
周恆頓了頓,再度說道:
“可如此打擊並未讓死者暴斃,從棍棒被丟在屋內,門鎖上留有血跡,可以看出此人要麼瘦弱無力,要麼極度慌張。如若算計好了不會將木棍留在現場,見死者暈倒以爲人死了,所以將人丟棄在酒缸中,如此做法相當於將人埋在此地。”
周恆擡起手,舉過頭頂,頭仰倒弓着身子,周易安一看他這是在模仿魏季晨的動作。
“你看,如若被丟在缸中,沒了空氣瞬間被嗆醒,一隻手被夾住,人會拼死掙扎,不過在缸中用不上力,無法翻轉,所以才抓撓了蓋子,留下驚人的痕跡。至於兇手,我想扣上蓋子,搜刮了銀子就跑了吧!爲了讓周圍人無法發現,還將門板仔細關上,不過是夜晚進行的,沒發現手上的血跡已染在門栓上。”
周易安快速記錄着,朝周恆跪下施禮道:
“師叔恕罪,易安要再度去一趟現場,將木栓和木棍上的掌印取下來,如若案犯抓回來,可以進行比對,此鐵證無從抵賴,這案子也就可以告破了。”
周恆看向劉仁禮,這貨這是給自己上眼藥啊,正牌的知縣坐在堂上,你問我幹啥,我能不讓你去?
還好劉仁禮未計較這些,一揮手說道:
“師爺讓崔典史交代一下,今日起清平縣的驗屍之事,就由周易安掌管吧,吩咐下去,派兩個差役跟着,去魏季晨的酒肆取證。”
周易安驚慌地謝恩,隨即幾人都去忙了,周恆也起身。
“大人,那我告辭了!”
劉仁禮點點頭,“今日多謝周公子了,本官派人送你回去吧!”
周恆趕緊搖頭,“多謝大人美意,我還要去一趟藥鋪採購一些藥材,等梅園的貴人康復,我自會登門商議手術細節,至於手術室建在何處,還要看我是否能找到合適的鋪子。”
劉仁禮一怔,沒想到周恆計劃的很詳盡。
“鋪子,你可有合適之選?”
周恆嘆息一聲,“不瞞大人,最初就是相中了酒肆的鋪子,這才上前打聽的,誰成想還發現了血跡,不過這會兒也不能用了,我稍後再找找看。”
這回劉仁禮沒再攔着,畢竟照顧好梅園的貴人,周恆才能靜心給小妹設計手術,看着周恆遠去的身影,忽然想起一件事兒,朝一個差役招招手。
“請張主簿過來,本官要看看靈山村的黃冊。”
......
周恆揹着急救箱,快步出了縣衙。
沿街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一個扎着藍圍裙的小子一臉笑容,舉着牙籤大小的籤子,不斷在街上推銷着,遠遠的靈山糯米藕幾個字非常醒目。
“大爺,嚐嚐桂花蜂蜜糯米藕吧,吃好了您再買,不好吃不要錢的,快給孩子嚐嚐吧!”
對面的男子,想要拒絕。
不過領着的一個七八歲小童,呲着缺損的門牙一臉的興奮,抓起籤子,吞了那糯米藕,瞪圓了眼睛不斷點頭。
轉瞬搖着男子的腿,祈求道:“爹爹,給萱兒買一串吧,隔壁三叔叔家的文徹都吃了好幾次了,他總是蹲在學堂門口吃,那一串才五文錢。”
男子拗不過,掏錢買了,那個叫萱兒的小童,邊吃邊哼唧,一臉的享受。
周圍幾個看熱鬧的,一見那孩子吃得如此香甜,趕緊將那小子圍上,片刻功夫,出去十幾個捧着荷葉的人。
看看天色,此時已經太陽有些西斜,記得薛老大曾經說過,在西市有個馬行是所有買糯米藕集合地。
周恆看看街上林立的商鋪,微微嘆息一聲,鋪子找不到先放放吧。
還是先看看糯米藕的銷售,畢竟這個每日進賬十分可觀。
朝北側走了幾百米,人越來越多,通往西市的道路,一時間周恆竟然找不到了。
擡眼看看四下,不知不覺自己竟然走到杏林醫館來了,嘆息一聲,還是進這裡問問,怎麼去西市吧。
周恆走到醫館門前,剛要邁步進去。
就看到二林,一瘸一拐地扶着一個身着錦緞的肥碩老頭,晃悠着走了進去,站在廳堂裡面王八之氣凌然。
眉頭一簇,掃視一圈。
“我說你們掌櫃的呢?帳還不上用鋪子抵賬,白紙黑字寫着呢,怎麼着想賴賬,還是想要食言,當我們梅園是軟柿子,你想要拿捏一番嗎?”
周恆怔了怔,聽這意思,掌櫃的似乎跟那個肥碩老頭借錢了,不過肥碩老頭打着梅園的旗號,還不上想要收房子。
就在這時,二林身後跟着七八個搖頭尾巴晃的壯碩男子,橫着膀子進了醫館,裡面抓藥的、看病的,都被丟了出去。
馬大夫也被架了出來,一個夥計捂着烏青的眼睛,不斷哼唧,黃掌櫃一臉的氣憤。
“你怎麼打人,我還錢不就得了,德勝去拿二百三十兩銀票來!”
二林噗嗤一下笑了,朝肥碩男子躬身施禮,然後晃悠着手中的一個賬本,不斷在掌中敲擊着,不慌不忙走到黃掌櫃的面前。
朝着手指舔了一下,捻開賬本翻到一個有摺痕的頁碼,舉起來給黃掌櫃和外面圍觀的人看了一眼。
“先別急,看清楚,別說我們裴四爺欺負你,這是你黃宗明親筆所書的,借款二百兩紋銀一月週轉,定於八月初七連本帶息還上,共計二百三十兩,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