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恆跪倒,認真地說道:
“陛下可否讓臣走近些去看看,如此腳印真的太怪異了。”
皇帝此刻也開始懷疑事實的真想,微微頷首說道:
“去吧,不過不可破壞足印。”
周恆稱是,走到近前,蹲在一個沒有雪跡的足印面前,腦子裡面將自己看過的所有痕跡知識都過濾一遍,突然想到冬日爲了除雪灑在地上的融雪劑。
最初製作融雪劑用的是工業鹽,當時引起了環保部門的注意,因爲撒過這種融雪劑,第二年撒了這些雪的草坪上幾乎寸草不生,難道是用了什麼東西?
想到這個,周恆伸手掏出一隻放大鏡,仔細觀察足印內的石頭,並沒有什麼發現。
沒有痕跡,這要怎麼弄?
周恆微微閉眸,讓自己的心沉下來,這個時候着急緊張對判斷沒有任何幫助,只有找到證據,才能幫助劉秀兒洗清嫌疑。
看到怪石表面,有些碎石,周恆撿起來一塊,用舌頭舔了一下,瞬間他瞪大了眼睛,回身看向皇帝。
“陛下,這足印裡面撒了鹽,是鹹的!”
如此驚呼,惹得皇帝趕緊走到近前,不用皇帝吩咐,方紀忠也蹲下,在足印裡面撿起一塊小石子,學着周恆的樣子,送到脣邊舔了一下,果然是鹹的。
他朝着皇帝點點頭,“陛下,這足印裡面的石子確實是鹹的,不過這又說明什麼。”
周恆此時心情是極爲複雜的,鹽可以融化雪,這樣的化學知識,難道古人也知曉?
這人不會也是穿越者吧,不然怎麼能想到這些的?
朱筠墨見周恆不說話,走到近前用膝蓋戳了戳周恆,他這才擡起頭,想了一下說道:
“你倒是說話呀?”
周恆擡起頭,看向方紀忠。
“方公公可否準備一些鹽,我們嘗試一下,看看能否仿製一下,如此一來就知曉此人的手段了。”
方紀忠一揮手,一個小太監撒丫子就跑了,皇帝看向周恆一臉的疑惑,不過他並沒有問,等了片刻,小太監跑了回來。
將一個鹽罐子遞給方紀忠,方紀忠趕緊走到周恆面前。
“這要如何做?”
周恆用一根樹枝畫出一個足印的形狀,這才捏着鹽均勻地灑在表面,連續抓了幾次,鹽的量非常大。
方紀忠看看那處撒鹽的位置,又看看周恆。
“然後呢?”
“等。”
方紀忠差點兒想要給周恆一巴掌,你說等就等,這樣寒冷的天氣,讓皇帝都陪在這裡等着,這不是開玩笑嗎?
“等多久,如若時間長,還是請陛下先回東暖閣吧,這裡太冷了。”
周恆搖搖頭,死死盯着撒鹽的位置。
“不用等很久......”
皇帝一揮袖子,“方伴伴稍安勿躁,等一下朕要親自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就這樣等了一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這周恆畫的位置,突然就見那處雪塌陷下去,最開始的速度極爲緩慢,漸漸地撒鹽的部位紛紛融化,看不到大量的水,但是雪卻沒了,星星點點裸露出地表的顏色。
周恆身側的方紀中,瞪大了眼睛,回身看向皇帝。
“陛下......陛下還是親自看看吧。”
皇帝走到近前,所有人讓開位置,不用俯身,已經能看到周恆製作的一個新的‘足印’已經完成,大小形狀和之前的完全一樣。
看着這個足印,皇帝一臉困惑,此刻他真的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論斷了,瞥了一眼周恆,似乎此刻最接近真相的就是眼前這個周恆了。
“周院判你如何想的,跟朕說實話。”
周恆直接拜倒在皇帝面前,說道:
“陛下,您看到了,這足印並非人踩上去才形成的,那印記下方的石子都是鹹的,顯然這是提前安排好的。”
皇帝微微蹙眉,“你是說,兇手將孫昭儀在下雪之前丟在此地?”
周恆點點頭,“當然這只是猜測,不妨仔細問問這裡的灑掃,最後一次上假山的時間。”
周恆的話一出口,剛剛幫着引路的那個太監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臉上都是懼怕之色。
他知道,這時候如若再隱瞞,就是自己找死,等別人說不如自己主動些。
“陛下,負責灑掃滄讕亭的小太監,剛剛找奴婢坦言,說是他昨日午時並未上來站到此處巡查,就站在亭子下面朝上看了一眼,不過啥都沒瞧見,就回房間了,至於這裡,是前天早晨沒下雪的時候,他上來一趟,那時確實什麼都沒有。”
方紀中臉色陰沉,這是自己審問不利,趕緊跪在皇帝面前。
“陛下是奴婢失察,請陛下重罰。”
皇帝擺擺手,“起來吧,你看着處置就行,周院判你還有什麼想知曉的?”
周恆抱拳,心裡問候了皇帝祖先一遍,這才說道。
“我們用已知的所有條件,嘗試着還原一番,前天到昨日清晨下雪之前,此人將屍體運送到此地,然後在地上用鹽灑出鞋印的形態,如此一來,下了雪就完全掩蓋了兇手的痕跡。”
皇帝眯起眼,雖然這想法過於新奇,不過似乎也完全能解釋得通,此刻方紀中趕緊打斷了周恆的話。
“可是孫昭儀的屍首,劉院判看過,說她的屍體還是非常軟沒有僵硬,還從孫昭儀口中提取到了鴆毒。”
周恆笑了,朝着方紀中看過來。
別說他還真的問道點子上了,雖然對於這個方公公差點兒害了劉秀兒,可人家是皇帝的親信,再不滿意也要忍着。
“這驗屍一事,還是交給仵作比較在行,聽大理寺張少卿說過,他就認識個非常厲害的仵作,通州知州劉仁禮大人赴任時,就有一個案子,是這個仵作驗看的。”
皇帝瞥了一眼劉秀兒,自然之道周恆口中的劉仁禮是何人,隨口問了一句,什麼案子。
方紀中在皇帝耳邊低語了一番,皇帝瞪圓了眼睛,如此駭人聽聞的事件還是第一次聽說。
皇帝蹙眉,猶豫了一下。
周恆知道,即便那昭儀死了,也是皇帝的女人,可以不明不白,但是絕對不能失節,畢竟她們和外面的女子不同。
周恆也沒有催,就這樣直挺挺地跪着。
方紀中也躬身站在皇帝身側,偷偷瞥了一眼周恆,狠狠滴瞪了他一眼。
這個周恆真的是掃把星,他來了到處是事兒,此刻竟然讓大理寺管宮裡面發生的事兒,這是要將他放在何處?
等了片刻,皇帝擡頭看向周恆。
“方伴伴去傳張輔齡,將這件事兒跟他講清楚,然後把那宮女素娥讓他審問,並將此地封鎖,任何人不得靠近,至於案子他來負責。”
說道這裡,擡眼看看周恆和朱筠墨他們,微微嘆息一聲,說道:
“朕乏了你們回吧。”
朱筠墨看向周恆,周恆趕緊拜倒。
“多謝陛下信任,臣等告退。”
周恆一說,他們也跟着照葫蘆畫瓢趕緊叩拜,隨後先行退出西苑。
皇帝見幾人走了,環顧一週,方紀忠瞬間明瞭,趕緊擺擺手,周圍的小太監還有侍衛全都三開。
皇帝盯着地上的足印,半晌纔開口問道:
“方伴伴,你說周院判是爲了給劉小姐洗脫嫌疑,才強詞狡辯,還是真如他所判斷,這孫昭儀早已死去,只是被丟在此地?”
方紀忠趕緊跪伏在地,一臉的惶恐。
“都怪奴婢辦事不利,廠衛的人調查了一番,並未發現宮宴前後有人進出西苑,這時候聽有人來報,說是儲秀宮的宮女素娥看到劉小姐似乎從西苑出來,急功近利,反而找了他人的道。
現在仔細想想,這劉小姐不過是家住清平縣的一個官女,這次不過是第一次進宮,又知道誰是孫昭儀?說句最忤逆的話,即便被人指使,將孫昭儀的屍首丟入井中,或者其他隱秘之所,奴婢也無法發現不是?”
皇帝嘆息一聲,“那就查吧,讓張輔齡仔細的查,找到周恆所說的那個仵作,准許驗屍,朕要知道是誰敢動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