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面如死灰,臉上已經沒了悲痛的神色,身側那個被定住身形的何永生,不斷髮出嗚嗚聲,雙目欲裂,好似要阻止她。
良久,王氏嘆息一聲跪直了身子。
“罪婦招認!何永生垂涎罪婦姿色已久,趁夫君外出打獵,他曾多次姦污了罪婦。罪婦是一介女流,如何是他的對手,夫君身體還那樣孱弱,又生不得氣,無奈只能忍耐。”
王氏稍頓了一下,接着說道:“直至五日前,罪婦發現自己有了身孕,見夫君帶了藥回來,纔將裡面的紅果樣的藥,換做南天竹,想着一起喝了毒藥死了乾淨。可誰成想,兩日前的清晨,何永生匆匆翻牆來到罪婦家中,說是在白西塘邊看到夫君落了水,不過屍首沒了蹤跡。”
何永生此時死死盯着王氏,那目光恨不得將王氏洞穿,王氏擡起頭接着說道:
“直至昨日夜裡纔將人撈出,他說既然人死了,就不能白死,這才帶着屍首來縣城的,罪婦想了想將那陶罐中的藥渣也帶着來了,不過罪婦此時才知曉,他是謀害夫君的兇手啊。”
說着匍匐在地,痛哭起來。
知縣臉色鐵青,人證物質聚在,即便那何永生不招認也鐵證如山了,瞥了一眼師爺。
“來人,給王氏簽字畫押!”
師爺和一個差役上前,抓着王氏的手簽字畫押,那王氏倒是非常配合沒有過多的掙扎。
何捕頭見知縣看過來,趕緊朝何永生肩膀一拍,瞬間整個人癱軟下來,知縣指着何永生高喝道:
“何永生你可認罪?”
那何永生此時已經沒了力氣,渾身的衣衫已經溼透,招認就是少點兒皮肉之苦,擡眼看看前面跪着的王氏,稍顯猶豫道:
“我......我,草民認罪!”
那師爺一聽,趕緊帶着差役過去簽字畫押,知縣這才鬆了一口氣,手持驚堂木用力一拍。
“你二人狼狽爲奸,殺害至親,還企圖矇蔽本官,誣告杏林醫館,實屬罪大惡極!來人,將王氏和何永生收監,翌日連同卷宗押往濟南府治罪,何氏衆人均杖二十,即刻行刑!”
此言一出,幾個差役上前,將王氏和何永生戴上鎖鏈拖拽出去。
東側跪着的那幾個何家人,不斷叩頭哀嚎,無人去理會。
這些人被差役拖出去,一個個被綁在長條椅子上,計數的聲音、噼裡啪啦棍棍入肉的聲音、還有鬼哭狼嚎的聲音,此起彼伏。
薛老大這會兒來了能耐,朝後挪了好幾步,抻着脖子朝外看着,不多時行刑完畢,這些人被丟出縣衙。
知縣此時才起身,“退堂吧,周公子留步!”
周恆一驚,這是啥意思,都退堂了也抓住真兇了,怎麼不讓走,難道剛纔自己有什麼錯處?
黃宗明他們趕緊叩謝,跟着屈大夫匆匆離去。
知縣起身從案牘後面走下來,整個大堂就剩下週恆薛老大和知縣三人,那知縣走到周恆近前,上下仔細打量一番。
“你可是梅園之主?”
周恆笑了,這會兒不能裝逼,露餡就死定了。
“非也,學生不過是暫居梅園,爲一位貴人診治調理身體,至於其他......”
周恆說半句嚥了半句,你自己想吧,今後如若想要再者清平縣討生活,至少會打交道,現在說的太滿,到時候就毀了。
知縣點點頭,“周公子無需多透露,本官不會再問了,今日虧得周公子仗義執言,你的見解獨到,觀察細緻入微,讓人耳目一新,如若今後有機會,可否與周公子討教一二?”
周恆趕緊躬身施禮,“討教二字嚴重了,縣尊大人爲父母官,如若有需求吩咐便是,至於剛剛學生所說內容,都是祖父多年行醫總結的經驗。”
知縣朗聲大笑,從官服衣袖中掏出一張紅色手掌大小的紙遞給周恆,周恆趕緊雙手接過來,一臉疑惑地看向知縣。
“縣尊大人,這是......”
“這是本官的名帖,下次如若你來,持此帖即可入內!”
周恆眼睛直放光,這是啥這是示好的意思啊,人家是父母官,給了名帖就是給了信物,這樣說了還有啥拒絕的,趕緊仔細看了一遍,原來知縣名叫劉仁禮,周恆趕緊仔細收好。
“近幾日學生還需給貴人調養,忙過這幾日,周恆自當登門造訪劉大人!”
說着朝着知縣再度施禮,這才告辭離開,二人邁步出了縣衙。
一出來,薛老大一把抓住了周恆的手臂,瞪圓了牛眼睛低聲問道:
“你不是胡謅的吧,怎地明白那麼多道理,連那仵作都沒你說得仔細,不過俺瞧了,你說的似乎在理!”
周恆此時懶得理他,擡手甩開薛老大的手。
“休要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在醫館門前的時候,你張羅的挺歡實,嗓門也大,擼胳膊挽袖子看着要幹架的架勢,可一進衙門怎麼成了鵪鶉?”
薛老大一臉尷尬,擡手抓抓頭,傻笑這說道:
“你能言善辯,那霄伯都對你讚譽有加,想來你醫術定是不錯的。”
周恆打量了一遍薛老大,這貨不是傻,他是真聰明,只是用自己的憨厚做掩護,自己都被矇蔽了,想想懶得理他。
“耽擱的時間太久了,我們這會兒好趕緊採買,晚些還要給朱公子換藥。”
薛老大趕緊正色起來,確實他們在衙門耽擱了至少有一個時辰,是該趕緊採買了。
“別急,我們去那個壽和堂買薄荷和甘草!”
薛老大剛一轉身,正好和後面一人撞了一個滿懷,隨着一聲哎呦,薛老大手上動作奇快,伸手一拽,那人被扶正身子。
周恆這纔看清楚,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那個黃宗明,想來他沒有離開,就等着周恆他們出來道謝。
周恆故作驚訝狀喚了一聲。
“黃掌櫃?”
黃掌櫃作勢撩袍要跪,周恆趕緊示意薛老大扶着人。
“周公子大恩,如若今日不是你們主僕二人仗義執言,我杏林醫館金字招牌毀了!”
周恆擺擺手,“黃掌櫃無需言謝,同爲行醫之人,不過是路見不平說了幾句公道話而已,無需記懷。”
一句話出口,黃掌櫃眼中已經噙着淚。
“好好,好一句同爲行醫之人,公子乃大醫,老夫佩服,走去老夫的醫館一敘吧!”
周恆看看天色,如若再耽擱下去,真的要晚了。
“實不相瞞,我還有傷者要醫治,不過是出來採買些藥材,這會兒已經有些晚了,過兩日周恆自當上門叨擾。”
聽周恆如此一說,那黃掌櫃知道,這是真的不能耽擱。
在腰間摸索了片刻,將一個荷包取了下來,掏出一塊潔白無瑕的羊脂白玉牌子,雙手奉着送到周恆手上,見周恆想要推辭,接着說道。
“長者賜不可辭,你莫要推脫!這左不過是個材質好點兒的牌子,喜歡什麼自己刻上就好,留在我這個老頭手裡也是浪費了,今日先不耽誤周公子,公子何時有空去醫館坐坐我們之後再詳談。”
周恆抓着那塊羊脂白玉一時間有些感慨,再客套就有些過了,不過這玩意要是銀子就更好了。
“好,黃掌櫃慢走。”
黃掌櫃帶着德勝也走了。
周恆長吁一口氣,與薛老大快步朝賣山貨的商鋪走去,採買所需的東西,還去看了那壽和堂,買了草藥和一個藥箱,回到那盛運米行,交了銀子拉着滿滿一車朝着梅園走去。
從角門進入梅園,繞道後宅,車子剛剛駛入他們居住的那個小院兒,一個男子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哎呦喂,停車快停車,都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