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韓進屋去搬舊牀，李歡打量着眼前的破舊石屋，五里溝不是什麼山清水秀的地方，也沒有天材地寶孕育，唯一算得上優點的大概是周圍山多，風雨都阻擋在外面。
沒有狂風和暴雨，哪怕是簡單堆砌的石屋也能住上好幾代人。
“小娃娃，你叫什麼？”李歡溜達到旁邊的菜地裡，問站在另一頭的韓立道。
此時，正好村裡其他小夥伴來找韓立玩，聽見李歡的問題，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大喊大叫着：“他叫二愣子。”
韓立從菜地邊繞過去，跟小夥伴跑遠了，他不敢和李歡接觸，因爲不熟。
李歡不禁笑了，原來韓天尊從小就這麼謹慎。
老韓從屋裡扛着一張舊牀出來了，牀尾還是一個小姑娘在託着手，那是韓立的姐姐，今年才十一歲。
李歡趕緊過去幫忙，一隻手就把老韓肩膀上的牀架子拎了下來。
把舊牀放在外面空地上，老韓擦擦手，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李師傅，你看這能修嗎？”
舊牀說得好聽點是舊，其實已經完全爛了，只剩下大框架和幾根沒斷的木頭，而框架的整木也滿是蟲眼，實在沒有修補的意義。
李歡想了想，說道：“能，不過我得進山弄些木頭來。對了，山裡的路我不太熟，韓先生你家有沒有認路的？”
老韓一聽大約也明白了，還得去山裡找木頭，可見要修的地方不是一丁半點，不過李師傅這麼說了，肯定不會按重做一張新牀的價錢算。
“有的有的。”老韓趕緊堆起笑臉，扯開嗓子就喊道：“二愣子，二愣子！”
韓立立馬從遠處的樹後跑了過來，原來他根本沒跟小夥伴跑遠。
“爹，喊我幹嘛？”韓立站在老韓身側，遠離李歡的位置。
老韓指着李歡說道：“你二哥去砍柴了，你帶李師傅進山找點木頭，回來補一補這張舊牀。”
韓立看了看李歡，沒有說話。
老韓“啪”一下拍在他腦門上：“愣個啥呢，快去啊。”
教訓了二愣子，又對李歡陪笑道：“這是我家四娃子，小名二愣子。他從小進山玩，對山裡的路熟，李師傅你想找什麼木頭，跟他說，他一準知道。”
李歡點點頭，笑道：“我知道了，那就麻煩……”
李歡想等老韓主動提示韓立的名字，結果老韓根本不懂這種暗示，倒是韓立張口道：“我叫韓立。”
李歡笑着看看他，說道：“那就麻煩韓立小朋友了。”
老韓趕緊說：“李師傅你叫他二愣子就行了，農村娃子名賤好養活。”
李歡微笑迴應，說道：“韓大叔，那我們先進山了。”
於是，趁着太陽剛剛升起，韓立帶着李歡進了村子的後山。
李歡跟在韓立後面，從懷中掏出幾個熱騰騰的包子，張嘴吃了起來。
香氣飄到前面，韓立忍不住回頭看看，一眼他就移不開目光了，竟然是肉包子！
韓家只在溫飽線下掙扎，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回葷腥，偶爾三叔從城裡來纔會帶上一提豬肉，這個外鄉人竟然奢侈到拿肉包子當早飯！
李歡注意到韓立的目光，把油紙包裡還剩的兩個肉包往前一伸：“你吃不吃？還剩兩個。”
韓立“咕嘟”一聲嚥下口水，費了好大勁才止住了接過來的衝動，艱難地搖搖頭：“不，我早起在家裡吃過了。”
李歡看着他滿眼的飢渴，也不拆穿，拿着油紙包的手沒有收回，只是溫聲笑道：“我們可能要走挺遠的，中午回不去，你現在不吃，待會兒就餓得走不動了。你爹讓你給我帶路，你可別餓暈在半路上了。”
韓立當即就想說自己纔不會餓暈，窮人家的孩子從來沒吃飽過，有事沒事餓上一天也是習以爲常，不過他打小就聰明，知道面前的外鄉人這麼說其實是想讓他吃肉包。
韓立默默接過油紙包，打開咬了一口，低聲說了一句：“好吃。”
他不知道怎麼表達感謝，村子裡的鄉親都很熟悉，沒有誰會說“謝謝”，只是有忙大家一起幫。所以他就說個“好吃”，表示自己喜歡這兩個肉包。
其實也是真的好吃，上一次吃到這麼香的肉都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外面薄薄一層皮子，裡面一整塊的大肉丸子，還冒着熱氣，油亮亮的汁水泛着光澤，韓立幾口就吃掉了一整個肉包，噎得喉嚨有些難受。
“慢點吃，別噎着了。來，喝點水。”
李歡又從懷裡掏出一個葫蘆，打開塞子，遞到韓立手上。
韓立趕忙喝了一口，這水倒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山裡普通的溪水，可卻是溫熱的。
韓立忍不住看了一眼李歡的懷裡，難道那裡藏着一個小火爐？
兩人已經跨過山坳，沿着村裡人砍柴的山道進了樹林，走了不少路，花了一些時間，就算這葫蘆再保溫也不可能還是熱水，一定是那懷裡有東西。
韓立小小的好奇心逐漸蓬髮，不過他並沒有開口發問，也不再多看，只是把這疑問按在了心底。
走了一個時辰，李歡時不時和韓立搭話，已經把他家基本情況都打聽清楚了，畢竟韓立還是小孩子，就算早熟也有限，沒那麼強的戒心。
到了一片有水的林子，李歡終於滿意道：“這裡的樹就可以了，軟硬不錯，你大哥閒時回來也能睡個好覺。”
韓立驚訝道：“李大叔，你不是找點木頭麼？這是大樹啊。”
李歡點頭道：“對啊，你家那張舊牀全被蟲蛀了，牀板也全部斷了，當然得砍樹重造了。”
韓立傻眼道：“我……我以爲你是找些山裡的枯木呢，我們沒帶斧頭，弄不了這些樹的。”
李歡呵呵一笑，從懷裡掏出一把斧子，說道：“我已經準備好了，你退後些，站在旁邊看着就好。”
韓立驚呆了，爲什麼這麼長的斧子也能從懷裡掏出來啊？
他臉上的表情很精彩，惹得李歡差點忍不住掏出手機給拍下來，將來拿給韓天尊看，讓他回味一下童年時光。
韓立愣了一會兒才退到一邊，躲到其他樹後面，生怕被倒下的大樹砸到。
李歡則挑了三根高度粗細適合的樹，用斧子在上面做了記號。然後掄起斧子，朝着第一顆猛砍下去。
“咚！”
韓立又吃了一驚，他以前也見過村裡人砍樹，從來沒有誰發出這麼大的聲音，一斧子下去，周圍的鳥雀全部飛光了。
韓立感覺自己躲得不夠安全，又往後面移了幾顆樹的距離。
李歡雖然沒有了龍戰士的力量，但他的身體曾經在《大劍》世界被納米裝甲淺層改造過，力量比一般人大些，砍樹還是很輕鬆的。
不多時，三棵樹都被砍倒，順着一個方向倒下。
李歡又用斧子把上面多餘的枝丫清理了一遍，粗細適合的枝丫留着當楔子，其他的扔到一邊。
“好了，韓立，你可以過來了。”李歡向那邊樹林喊道。
韓立從樹後鑽出來，剛纔一會兒功夫，他已經摸了好些野果子，就着溪水洗洗吃了幾個。
眼看李歡喊他，他把剩下的野果捧在手上，獻寶一樣要拿給李歡。
李歡隨手拿起一個，嚐了嚐味道，還不錯。
“這三根木頭就不錯，你去村裡喊點人，今天就幫忙把木頭弄回去吧。”
韓立立馬答應了就要往回走。
“誒，等等。”李歡叫住他。
“啊，怎麼了，李大叔？”韓立回頭問道。
李歡從懷裡又摸出一個油紙包，遞給他說道：“拿着路上吃，等你到家估計家裡人都吃完午飯了。”
韓立經過和李歡一上午接觸，已經不那麼小心翼翼，他接過油紙包，說聲“嗯嗯”，便歡快地往回走。
看着韓天尊高興的小模樣，李歡還是沒忍住，悄悄拿手機“咔擦”拍了一下。
路上，韓立走了一半，太陽爬上半空，烤得他頭上直冒汗，他順手在溪水邊喝了幾口，想起李歡給他的油紙包，料想裡面應該還是肉包，他本想全部帶回去讓家裡人也嚐嚐肉味，但肚子有些叫喚，就先吃一個吧。
打開油紙包，韓立差點手一抖扔出去，這裡面竟然是一隻碩大的烤雞，澄黃的雞皮泛着油光，驚人的肉香不斷刺激着他的舌頭，口水瞬間就涌出嘴角。
可惜了……韓立肉痛地蓋上油紙包，如果是肉包子的話，他還能偷偷拿掉一個，但一整隻烤雞就不行了，拿了哪兒都不完整。
再忍忍吧，家裡爹媽、二哥和姐姐從來沒吃過這麼香的雞肉呢，我回家了一樣能分到。
一邊走，韓立一邊想象回去後爹媽吃驚的樣子。
對了，還有李大叔的衣服，那裡面到底還有多少好東西啊，完全看不出來。
李歡在山裡等人的功夫，順便沿着韓立採野果的路線也找起果子來。
這裡樹木不密，陽光還能從樹梢間落下，加上一條小溪從林中穿過，果子長勢還行，不然就是完全沒發育好的小酸核。
他找了不少，全都扔進了須彌戒指中。
午間剛過，老韓就帶着幾個鄉親找過來了。
一見面，老韓就漲紅了臉說道：“李師傅，真不好意思啊，二愣子沒見過世面，拿了你不少東西，回去我就狠狠揍他。”
韓立遠遠地跟在後面，看起來不太開心，可能是沒想到爹媽沒有高興，反而把他罵了一頓。
李歡趕緊道：“韓大叔，這說的哪裡話，韓立是個乖孩子，我挺喜歡的，餓啥也不能餓孩子啊。”
老韓聽了，眼睛都有些泛紅，這話讓當父母的聽了都得難過，現在的年頭，能活下去就不錯了，誰也沒想着要吃飽。
“李師傅，唉……”
李歡見老韓又要激動了，別回去變成揍兩頓，乾脆說道：“韓大叔，我覺得韓立挺聰明的，他念過書沒？”
村裡就沒有認字的，怎麼可能念過書？
老韓茫然了一下，李師傅怎麼問這個呢？還是老實回答：“沒，村裡沒學堂。”
李歡笑道：“既然這樣，韓大叔，要不你讓韓立每天去我那裡讀書吧，我教他認字，等他大了，要是他願意，我再把這一身手藝也教給他。”
“啊？”老韓驚呆了，還有這麼好的事情？“這……這怎麼好……”
李歡拉着他的手，防止他過於激動，說道：“韓大叔，你可能不知道，韓立不僅聰明，還挺冷靜，適合手藝人這行，我可沒跟你開玩笑。”
一旁同樣被驚呆的村裡人終於回過神，趕緊勸說起老韓。
“韓哥，你還猶豫啥，這多好的事兒。”
“是啊，韓哥，你們家二愣子這是命好，你可別扯他後腿。”
“對啊，韓哥，將來二愣子學成了，咱村上也是有手藝人的了，走出去也敞亮啊。”
……
七嘴八舌，說得老韓終於回過神來。
李歡趕緊攔住恨不得下跪的老韓，說道：“韓大叔，我們先把這些木頭搬回村裡再說吧。”
“誒，誒，好嘞。”
老韓趕緊站直身子，現在他腦子還很混沌，李歡讓他幹啥他都肯。
村裡人前後分散，把三根已經砍好的樹木扛起來，架在肩膀上就往回走。
韓立等村裡人都走了，跑到慢悠悠的李歡身邊，低着頭說：“李大叔，阿媽讓我跟你說多謝，她說你是個好人。”
李歡哈哈一笑，從懷裡又掏出一個油紙包，打開還是一隻烤雞，撕了一半給韓立，說道：“中午那隻雞你沒吃到多少吧，快吃這個。”
韓立有些猶豫，不敢接。
李歡便把剛纔他跟老韓說的話又說了一遍，末了添上一句：“吃吧，以後你在我那裡讀書學東西，吃飯也都是吃這些，要是全都省着留給家裡，你就得活活餓死了。”
韓立這才接過，啃了一口雞腿肉，頓時，和平常豬肉完全不同的烤雞味灌滿口腔，讓他一下子愣住了。
原來肉也有不同的味道，但都很好吃，不像野菜根子。
吃了兩口，韓立這纔想起李歡說的讀書的事情，他鼓起勇氣問道：“李大叔，你真的肯教我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