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要吃什麼自己點,我請客。”丁晨拉開椅子,臉上帶上疏離的表情對對面的人說。
陸恆哦了一聲,坐了下來,倒是沒有開口,就是怔怔地盯着丁晨看。
丁晨嘆氣:“怎麼兩年沒見,你變傻了?聽說你考上了北京的學校,那邊的學校那麼差嗎?怎麼把你弄得跟白癡一樣了?你這都快畢業了,這樣子能找到工作嗎?”
陸恆眼睛紅了:“沒,就是很久沒見你,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我還以爲你會當做不認識我,轉身就走。”
丁晨略微有點神經質地捏捏手指:“我在你心中就是那種人嗎?”
兩人之間一陣難堪的沉默。
半天,丁晨實在有點消受不了對面灼灼的眼神:“別看了,看我也不會吃飽肚子,點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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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我都忘了。”陸恆站起來,“你的胃……現在好點了嗎?”
“死不了。”丁晨回答的冷淡,“你坐着吧,想吃什麼我去給你點。”
點了餐,丁晨帶着兩杯溫開水回來:“你來我這裡,你媽知道不?”
“我跟她說過了,她說按照我自己的心意做,她不發表意見。”陸恆小心翼翼回答。
“哦,他呢?”丁晨垂下眼睫,語氣冷淡的問。
“我和他沒有關係,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陸恆回答的有些煩躁。
丁晨意味深長看着他:“他畢竟是你的生父,你以前不是很渴望有個父親嗎?現在知道父親是誰了,爲什麼不和他親近親近?”
陸恆冷笑:“丁晨,這話有意思嗎?那種人渣,你都已經和他斷絕關係了,我難道還要撿破爛一樣的去倒貼他?我媽教了我那麼多年,我還不至於那麼賤骨頭。”
丁晨啜了一口茶水:“陸阿姨是把你教的很好,你像你媽媽,真是太好了。”
陸恆哼了一聲:“當然,我是我媽媽的孩子,只是她一個人的,和丁原一點關係都沒有,一點點也沒有。”
“要是沒有關係,你來找我幹嘛?”丁晨眼睛轉向窗外,外面陽光有點刺眼,天氣已經漸熱了,玉蘭花花期短暫,幾天前還是一片荼蘼,現在就只剩下殘花敗蕊,看起來挺悽慘。
“丁晨,不管你怎麼想我,我心裡,還一直認爲你是最好的朋友。”他踟躕開口,“雖然我覺得我並沒有做錯什麼,我還是想跟你道歉,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丁晨轉過頭:“陸恆,是我自己心裡放不開,和你沒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陸恆立刻接過話,“我只知道我以前最好的朋友,最鐵的兄弟,一夜之間和我翻了臉,我甚至都不知道爲什麼。要不是我媽媽告訴我原因,我還一直矇在鼓裡。丁晨,出身不是我能選擇的,當初我媽媽也是受害者,她知道真相之後就立刻退出了。這麼多年,她一個女人家,未婚生子,遭了多少白眼,她連辯解的立場都沒有,你不該怪她。”
丁晨冷笑:“我要是怪她,就不會現在還叫她一聲阿姨了。我說了,從來不是你的問題。”
“那到底爲什麼?你爲什麼要和我斷了關係?”陸恆眼眶很紅,“這兩年我一直很在意,非常在意。”
丁晨也有點煩躁了:“我說了,是我自己的問題。你要是真的還在意我們的關係,你給我點時間,再多點時間,等我想通了再提這件事。你來找我,我很高興,今天別說以前的事了。”
陸恆安靜了下去。
晚上丁晨回到家,程文已經把飯菜都燒好了,客廳裡瀰漫着濃濃的飯香,丁晨一瞬間竟然有種想落淚的感覺。
“嘿,怎麼那表情?看哥算的時間剛好吧?過來,把手洗了先吃飯。”程文看起來剛剛是在練琴,他轉身朝還拿着鑰匙的丁晨招呼。
丁晨禁不住笑了:“你今天沒事?”
“別以爲哥很閒啊!這不是還在養傷嘛。鋪子那邊有劉姐他們,平時事情他們處理處理就夠了,他們做事我信得過。但是有急事的時候哥也是隨叫隨到的。”程文拄着拐過來,“今晚吃雜糧粥,行吧?你是南方人,還習慣這邊的伙食不?”
“我不挑,除了酸的和辣的不能吃,其他無所謂的。”丁晨爲程文裝上飯,自己坐到他對面,一邊吃一邊和他聊天。
“你這胃是從小就這樣啊?去沒去看過中醫啊?”程文夾了一筷子菜給他,“多吃點,我看是你們學校食堂油水太少了,看把你給瘦的。”
丁晨心裡暖的厲害,他笑了笑:“我是吸收不太好,以前胃傷過,現在吃了刺激性的東西就會潰瘍,所以纔會這樣。”
“哦。”程文應了一聲,“今天怎麼了?遇到不順心的事了?怎麼看起來情緒不太對?”
丁晨吃了一驚:“看的出來嗎?”
“廢話,哥眼又沒瞎。”程文白他一眼。
丁晨沉默,沒有回答。
程文見他情緒不好,吃過飯他自己去繼續練琴,丁晨回了房間,拿出高數題目,一題又一題地做,注意力高度集中,腦筋高速轉動,似乎就能把不愉快的事情拋到腦後。
程文的琴音斷斷續續,根本不成調子,丁晨聽了也煩躁起來,他在屋裡來來回回轉悠。地板上都要走出一圈腳印。
半天,程文的琴聲停了,丁晨房間的門板響了。
丁晨糾結地看着,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
“程老闆,怎麼了?”
程文犀利的眼神盯着他:“沒,晚上太無聊了,你上次和我玩的遊戲很有意思,怎麼樣,出來陪哥玩一會?”
丁晨一愣,然後笑了,一瞬間,他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好,我去拿牌。”
兩人坐到沙發上,丁晨洗牌:“還是老規矩,輸了的人要毫無隱瞞回答對方的問題。”
程文嗯了一聲,開始抓牌。
第一牌,程文輸了。
他懊惱抓頭:“尼瑪,這麼好的牌怎麼會輸?算了,哥也認了,願賭服輸,你問吧。”
丁晨看着他略微有點厚的脣,喉嚨發乾,他垂下眼睫:“程老闆,要是忽然有一天,有個人找上門,說是你同父異母的兄弟,你會怎麼辦?”
程文嘿了一聲:“老子做夢都想這事情呢。”
丁晨吃了一驚:“爲什麼這麼說?”
程文手指敲了敲大腿,斟酌了一下才說:“其實也要看情況吧,看他是來幹什麼的。”
“怎麼說?”丁晨洗耳恭聽。
“要是那私生子就是來上門認親的,人又端端正正的,不是大奸大惡的人,不是圖老子錢啊什麼的,老子還是很樂意認的。你看,哥從小就是獨生子女,沒有兄弟姐妹,我爸媽一去,可是連個親人都沒了。雖然還有我姨他們,他們畢竟有自己的家庭,不能圍着我轉。要是世界上還有個和我有一半血緣關係的人,想想,還是挺不錯的。”
丁晨冷笑:“程老闆還挺聖母的。”
程文瞪他:“聖母你妹。老子這十幾年早想通這件事了,我爸媽剛去那段時間,我又要安慰我乾媽,還要顧着學業,你知道那時候有多累嗎?在靈堂裡,我看着我爸媽的黑白照片,頭一轉看過去,周圍的人都陌生的可怕,那時候就想,老子爲什麼是獨生子女,連個靠心的人都沒。你體會過那種失落感嗎?”
丁晨緊緊抿着嘴脣。
程文瞅瞅他:“當然啊,要是他是來跟老子爭財產什麼的,老子一腳踢爆他的蛋。”他嘆口氣,“其實就是哥缺親情,能有個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冒出來,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程老闆真是想得開。”丁晨嘴角冷硬,有點言不由衷說出來。
程文嘿了一聲:“這事沒經歷過的人想不通也正常。別耽擱了,繼續。”
丁晨垂下頭洗牌,這次手上頓了一下,然後閉起了眼睛。
這次像是在意料之中,又像是意料之外,丁晨輸了。
他很平靜地丟下手中的牌:“我輸了,程老闆問吧。”
程文犀利的眼神直視他,丁晨有種被全部看穿的狼狽感。這個男人畢竟比他大了十歲,而且還在社會上磨礪了那麼久……
“說說你今天爲什麼心情不好吧。”
丁晨閉上眼:“程老闆不是都猜出來了。”
程文敲着手指:“猜是猜出來了,哥還是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丁晨瞬間就潰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