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依舊無語,只看着完顏烈。完顏烈撇了她一眼,徑直走出山洞,身後傳來聲音,“解決掉她,我們上路。”
阿措問了許多,女子只會點頭和搖頭,瞧着,聽力沒問題,但不能言語。這下麻煩了?
因爲他們下山,她跟着。他們騎馬,她竟徒步追着。追出幾裡地,死活不肯放棄。
阿措轉頭喝她,“再追,我們真的不管你了,咱們還有急事,銀兩你拿着,自己過活。”
女子搖頭,把阿措給的錢袋扔在地上,瞪起雙眸瞠目看着他身後的完顏烈。
完顏烈冷聲,“你是金人?”
搖頭。
“宋人?”
搖頭。
“西夏人?回紇人?”
搖頭。
完顏烈眼前一晃,不與她多言,只叫阿措再尋一匹馬與她騎,跟了他們回上京。
阿措爲完顏烈換上藥,貼着他的眼擔憂道,“昨日去太子府,江木蘭又走了,渣燦也不見人。太后聽聞你回來了,送來不少好藥材,皇上沒降罪,八部族長也沒鬧騰。倒也奇了,不知皇宮冷清,太子府亦如。”
“我額吉呢?”完顏烈蒙着眼問。
阿措低眉,“屬下之罪!”王府遭難,若不是他只顧追趕王妃,把夫人留在樹林,夫人也不會丟。
完顏烈擺手,耳朵豎起。
“是那位姑娘。”因爲那女子一直不肯說名字,所以阿措只能姑娘姑娘的叫。
手指輕碰到某人的臉,完顏烈避嫌的躲開。女子蹙眉,阿措忙道,“我來。”
完顏烈上完藥,覺得眼睛舒暢了些許,只是日漸模糊,三日前已看不見五米之外的東西了。濃眉鎖緊,目光寒慄。
女子柔弱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完顏烈側目,冷聲,“這裡不是久留之地,姑娘還是儘快離開吧。”
獨自黯然轉身,至門口時,突地身後傳來細嫩的聲音,“我……沒爹,沒娘,沒家!”
女子說話有些艱難,聽上去也很彆扭。
“你
許久沒開口了?”完顏烈一聽便知。視力不好,聽力感知能力自然上升,這是人的本能。
女子點頭。
完顏烈看着空蕩蕩的院子,王府自從他們走後,遣散了衆多婢女看院,只留一座沉寂的空府。此刻腳下是松香別院,屋子依舊乾淨整潔,卻落了一地的塵埃……
忍着思念,他撇眉看着阿措,“有烈拙的消息嗎?”阿措爲難着搖頭。
突地,門口匆匆趕來一個侍衛,“找到武夫人了!”
貧瘠的土地,灰淡的城堡,偌大一個五國城,是一座死囚之城。
五國城分佈在依蘭以下松花江和黑龍江沿岸邊,有五大部族,越裡吉、奧裡米、剖阿里、盆奴裡、越裡篤是從。
靖康二年,宋徽宗宋欽宗父子皇帝被俘,與后妃宗室官吏們被押至燕山,後到燕京,面見金太祖之弟、都統內外諸軍的遼王完顏杲,遭斥責。翌年春,二帝被押往金國國都上京,八月朝見金太宗完顏晟,金太宗封宋徽宗趙佶爲昏德公,宋欽宗趙桓爲重昏侯。不久,送到八面城關押。兩年後,金天會八年秋天又轉徙至五國城。在五國城,宋徽宗寫了一篇淒涼哀惋的詞《媚眼兒》。
難得,這位皇帝還有雅興,不過,如今已是白骨一個。完顏烈下馬,頭城門侍衛認得與他,忙恭敬道,“王爺安好,您怎來的此地?”
完顏烈見他臉蒙面罩,莫名道,“城內如何?”
侍衛眉頭一簇,“您看不知,城內發了霍疾,染了不少人,都死了。不過倒也還好,死的都是被關押的宋人。”
聞言,不用想,江木蘭在此一定是爲瘧疾而來。闊步而入,果見城內人人自危,雖不至於混亂,但個個遮着鼻口。
侍衛早已在此等候,見完顏烈從城門而入,忙迎接道,“可巧,方纔武夫人就在前面一間藥店。”
完顏烈步入一家簡陋的藥鋪,但見江木蘭一襲白色素衣分外明顯,雙袖捲到胳膊肘,蒙着面罩,手下不慌不忙的在給木榻上的縫合傷口。
身旁自然少不了那個西夏
王子。雖少了一隻手臂,但身手依舊快捷利索,顯然他已習慣了一隻手幹活。
江木蘭轉眸,與完顏烈眼光相碰,柔柔點頭,示意他進裡屋。
江木蘭翻看着完顏烈的一雙綠眸,眉頭緊蹙,“偏陋之地,還請王爺見諒。”
“夫人多慮。”完顏烈。
江木蘭擦了手,渣燦檢查那雙眼睛,然後互視,默契不言而喻。完顏烈看在眼中,心中只想,怨不得完顏宗弼會使極致手段,這樣一對心有靈犀的璧人,不遜於伯牙子期。
阿措急問,“少主的眼睛可好?”
渣燦淡淡道,“此乃西域之毒,許多年,我曾在西夏遇見,那人後來全身皮爛而亡。王爺眼睛受損,其次便是心臟,此毒只攻身上有靈氣之地。”
“何意?”完顏烈不明。
“因人而異。個人身之三魂六魄,七竅靈氣之處不同。王爺這雙綠眸最是靈怪,本就罕見,故……”
渣燦沒有說完,聽見外面動靜,自顧出了去。
完顏烈擡眸,看着江木蘭,“我還有多少時日?”
江木蘭爲難,“我不是解毒高手,所以很難。你的毒性隱藏太久,無法根除。”
完顏烈垂眸,雙拳緊握。江木蘭忙道,“這種毒很罕見,但宋宮中我倒是有所而聞。”
在宋宮,據說此毒專門是一種刑罰。
“我殺了楊開,她夫人射了我一箭!”完顏烈淡淡道,此事他一直隱瞞到現在。
江木蘭淡淡點頭,她早已知曉。完顏烈是個癡情義氣之人,軟肋是夕瑤,被逼禁地,殺人難免。楊開贏一仗便心生傲氣,不免遭了不測。
“此地疾病多患,他肯放夫人?”完顏烈早想問了。以完顏宗弼的性子怎肯放最愛的女人在此受苦。
“不肯。他不讓我見孩子,不準見任何人,只要踏出門檻半步,便是鎖鏈加身。”江木蘭語氣淡淡平靜,臉色波瀾不驚,好似說着別人之事。
完顏烈這才瞧見她手腕上的淤痕,還有一道剛結痂的刀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