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具屍體從城頭上被擡了下去,傷員也全部撤了下去,城牆上處處可以看到殷紅的鮮血,張方對這一切不爲所動,自從鄴城傳來司馬顒戰敗的消息之後,他的部下自然也出現了軍心不穩的趨勢,張方的應對之策也很簡單,這個年代最有效果的辦法,殺人震懾。
毫不留情的對昔日同僚開刀,穩固了河間軍的軍心,張方用兇殘的一面告訴同僚們,想要投降那就去死,糧食不夠就殺馬充飢,如果還不夠可以吃人。
“我死也不會投降!”張方滿臉戾氣的看着退卻的攻城士卒,目光當中沒有任何感情,這種目光落在城頭士卒身上的時候,也幾乎沒有人敢對視。
“士爲知己者死,人生在世應該明白何爲忠誠,河間王雖死,但我們仍然要奮戰到底。”張方露出一口白牙,像是要擇人而噬。他就是這麼一個人,爲人暴戾卻是一個忠義之士,只要能取得最後的勝利,任何事情他都願意去做。
哪怕司馬顒身死的消息傳來,張方也不改初衷,記着是被死去的河間王提拔纔有今日。其實這個人應該跟隨的是司馬季,可惜了。
正在鉅鹿城頭守軍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遠遠傳來的號角聲卻令所有人都臉色一變,緊接着大批步卒出現在了視線之內,單單粗略一看就比前幾日的攻城士卒多出數倍。除了張方所部退守鉅鹿城的第一天,被追擊的燕王大軍圍攻了一天,最近都沒有出現過這麼大的攻城力量,要知道鉅鹿不過是一座郡城,城小牆矮,很多人認爲敵人是打着圍困的主意,可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因爲張賓在石超軍中,知道了張方躲在鉅鹿之後,張賓曾經偷偷的觀望了一下鉅鹿的規模,料定此城不適合堅守,沒有必要強攻承受不必要的損失。這樣其實也沒錯,但是外部環境出現了變化,還圍而不打就不合適了,張方又是一個明顯不會投降的人,燕王那邊有催促的着急,這纔有了今天的一步。
而主攻鉅鹿的兵馬同樣換了一批,石超所部換成了來到鉅鹿的李山,攻城部隊則換成了下馬步戰的女真,李山拔出戰刀遙遙指向前方的鉅鹿城,用女真話大喊道,“此城牆不過兩丈,攻克此城重重有賞,誰拿下張方的人頭,直接提爲部曲將,攻城一旦開始有進無退,後方牀弩已經擺好,後退一步者直接射殺。”
“遮!”穿着兩層盔甲只把眼睛露出來的女真步卒大聲迴應,眼中閃過的光芒令人不敢正視,似乎鉅鹿城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這些胡人能行麼?石超將軍,聽說拓跋氏的兵馬在攻打上黨的時候,可是被劉淵羞辱了很長時間,拓跋氏尚且有數萬的兵馬,李山將軍的女真騎兵只有兩萬人,現在下馬步戰如何是張方的對手?”張賓看着李山所在的位置,想着是不是燕王故意要消耗消耗女真人的兵馬,至少從上黨之戰的過程來看,這是一件很可疑的事情。
作爲一個謀臣張賓,可不如石超這種武將想的簡單,可能燕王不會承認,但張賓看着這一幕感覺就是這個目的。
“先生,本將其實也不知道這件事,不過張達李山兩人都是燕王府的護衛,他們是從小跟在燕王身邊看着他長大的,以燕王的個性是不會讓他們兩個人統領一支不重視的兵馬。”石超微微搖頭道,“本將所聞,燕王對女真部落的步戰能力一支寄予厚望,讓女真騎馬只不過是他們快點趕路罷了,先生,胡人也並非都住在草原當中。”
“殿下說你們的正確用法是步戰,今日本將就看看你們是否能夠步戰。”李山其實對司馬季的看法也是有所懷疑的,認爲女真的步戰能力不宜高估,也就比拓跋氏直摳腳的水平高一些。
按下心中念頭,李山對着鉅鹿城的戰刀一個下揮,下了馬的女真步卒一步踏出,帶着塵土就朝着鉅鹿城殺了過去,沒有任何喊殺之聲,身着兩層盔甲的女真步卒也發不出來任何聲音,直接以風捲殘雲之勢,頂着漫天的箭雨發起了衝鋒。
大地似乎都在這種衝鋒面前瑟瑟發抖,衝到鉅鹿城下的女真步卒以超乎尋常的靈敏,搭上雲梯瞬間就踩了上去,行雲流水絲毫不像是披重甲的狀態。一個生活在廣袤森林當中的族羣,怎麼可能不會爬樹?他們不但會,而且遠遠超過一般人,因爲老虎也會爬樹,你爬的不如老虎高,你就會死。
“寧死不投降!”現在還跟在張方身邊的士卒,不敢說絕對不怕死,但也都是幾次大戰倖存下來的精銳,就算這次來攻的敵軍看起來就不同尋常,他們一樣是用刀槍說話。
守城的官兵也在浴血廝殺,他們都是河間國的子弟兵,現在家鄉淪陷,主公被殺還不投降,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死可以投降不行。守軍士卒都爆發出極大的勇氣,寧可戰死,不退一步,硬是用血肉之軀築成一道堤壩,擋住了女真步卒潮水般的攻勢!
“喝……”城頭之下的女真步卒雙手搭在弓上引而不發,突然見到一名守軍露頭,重箭直接激射而出,一陣血霧在重箭穿過的後背爆出,這個觀望的士卒直接從城頭上重重摔下,而那支重箭,則釘在他身後的城樓立柱上。
一邊勢在必得,一邊誓死不退,勇氣上面雙方半斤八兩,而其他方面則出現了差距。女真步卒身穿兩層盔甲,雖說不如晉衛和龍雀營,卻遠遠超過了這個時代士卒所能擁有的防護,只不過他們一直在騎馬作戰,還沒人見過他們下馬步戰的樣子,今天終於有人見識到了。
啊……在女真步卒面前如同赤手空拳的守軍士卒,直接抱住剛殺了自己袍澤的胡人一躍而下,有了第一個,效仿者接連不斷,經常有雙方士卒相擁着跳下城牆,同歸於盡。甚至是隻有女真步卒被摔死,重甲在這個時候起到了反效果。守軍士卒摔個七葷八素,身穿重甲的女真步卒受到的傷害會更大。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李山眼見着自己統領的攻城大軍佔據了優勢,對着後方的石超揚手,已經站穩腳跟,如何一蹴而就,還是需要石超的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