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駐紮在宛城的安南將軍孟觀誓師出征,率領兵馬救援樊城,司馬繇的大軍稍晚了一些,在半月之後南下揚州,匯合揚州都督劉準、刺史陳淮共同護衛建康,迎戰張昌順流而下的偏師。
古往今來,一旦一片土地蜂擁的流民過多,超出這片土地應該承載的人口,就會引起蝗蟲一般的效果,把當地的存糧吃完,在以流寇形勢尋找下一處的棲居地。
只會搶奪不會生產,是大多數造反者的通病,所以陳勝吳廣很多,但往往他們首先舉兵卻不是最後的勝利者,不知道邊打邊積累,往往就會給別人做了嫁衣。
面對江南半壁江山丟失的威脅,司馬乂提起了十二萬分的戒心,迅速調集還算尊重京師權威的幾個藩鎮軍隊,分別從荊州、豫州、徐州三路南下,撲滅這場驟然而來的反叛。
這對司馬顒不是很友好,他最近一直都在讓司馬虓進攻京師,不過沒想到還是因爲這場叛亂功虧一簣。這要是司馬季來看就一點不意外了,他這個叔王這麼雞賊的人,可不是司馬穎這麼好騙,想要藉着把刀殺人可不容易。
司馬顒一下子失去了潛在的刀,從位置上來看,許昌是最適合對京師發難的地方。如果司馬虓要是不南下的話,數日之間就能兵臨京師城下。卻沒想到拉攏了這麼長時間,這個范陽王一個優雅的轉身,把司馬顒晾在鄴城,讓後者處境有些尷尬。
所以司馬季一看司馬顒屯重兵在南線,還以爲對方已經忍不住了,結果卻遲遲不過來。要知道洛陽禁軍雖然已經不能和以前相提並論,可還是有七八萬可戰之兵,要是司馬顒傾巢北上,司馬乂在背後給他來這麼一下子,司馬顒現在的勢力就會崩盤。
司馬顒是真想要和傾巢和司馬季一戰的,只是面臨菊花不保的危險,才又冷靜下來,派人去和長安的司馬穎聯絡,這種心態就和前段時間司馬季和麾下衆將說的一樣,要確保不能被其他藩王摘了桃子,如果鄴城和薊城拼個你死我活,最後是長安的司馬穎成了最大的贏家,那他們打個什麼勁?
現在其他藩王南下平亂,只有司馬穎還在長安觀望,司馬顒必須讓司馬穎不能閒着,纔有空面對司馬季這個燕賊的壓力,要是司馬穎和司馬乂打起來,他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天下局勢變幻莫測,諸王各霸一方,今天的敵人也可以成爲明天的朋友,立場也在不斷變換,只不過鄴城和薊城的關係,應該是不會變成朋友了。
選擇實力最雄厚的司馬穎,仍然是司馬顒最爲優先的選擇,再次派出說客去長安遊說。
“一別經年,父親十分想念燕王,他總是和小人說起和燕王南征的盛舉,幷州一戰震驚天下,父親卻對此並不意外,堅信燕王在戰場上是不會戰敗的。”下方跪着的唐林一張嘴便有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趨勢,充分的在司馬季面前表明,什麼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司馬季好似一尊雕像坐在上方,看着這個和唐沈輪廓有些相似的年輕男子,不得不說,自從唐沈歸於禁軍之後,他真是好長時間沒聽到別人這麼拍馬屁了,現在驟然一聽還是想當懷念的,甚至有些想要和在河套的唐沈見一面。
“你的父親還好吧,想想都十年了。”司馬季不鹹不淡的開口,臉上閃過懷念之色道,“本王也很懷念當初並肩作戰的日子,唐沈雖然有些滑頭,但這並不是壞事。現在天下紛亂,各鎮藩王多有不睦,唐沈將軍,哦不,現在是烏丸校尉了對吧,能夠保護一方之安定,便對得起治下百姓和天子的恩德、。”
“但是父親對燕王的處境感到心憂,老父是知恩圖報之人,曾經幾次想要率軍來幫助燕王,可是雍州刺史新蔡王坐鎮,還是不感輕舉妄動。”唐林長吁短嘆道,“只要燕王一聲令下,我們父子二人赴湯蹈火。”
“新蔡王,東海王的兄弟?”司馬季眉毛一挑,但面色不變的道,“河套乃是和鮮卑對峙的一線,正對着拓跋氏,本王有個夫人出身於拓跋氏。目前正在家鄉,相信以後烏丸校尉的壓力會減輕不少,你們父子二人的報恩之心,本王心領了。回去告知唐沈,本王會在需要的時候開口的,現在還遠遠稱不上是危急。”
唐沈所在的河套如此重要,不能因爲拓跋氏可能會站在自己這邊,司馬季就抽調唐沈的兵力,河套要是稍微有一個閃失,最爲直接的後果就是,我大晉可能又要天子守國門了。河套那個地方要丟就是全丟,要麼就全佔。
所以現階段他不能因爲自己可能戰勝,就抽調河套的邊軍。說出去都沒人相信,司馬季現在的兵力比在幽州的時候更小了,因爲他治下又多了幷州的長城要防守,雁門郡的守衛也是需要人的,要不是現在幷州局勢不穩,他都就地取材從幷州本地徵兵了。
現在哪還有不打仗的地方了,也就是司馬穎的治下還算是平和,但司馬季看來也夠嗆,明明實力最強,這位有志於皇太弟的藩王能忍住?算一算也就是最偏僻的平州、最南面的廣、交、佔三州算是平穩,西域算一個,那裡有周處。雍州目前還算一個,河套還算是安定。
南面鎮守許昌的司馬虓、鎮守徐州的司馬繇都已經出兵南下,在江南大打出手。現在基本上半個天下都在戰火波及之中,只要長安的司馬穎一動,這就是全天下的混戰,各方動用的兵力破百萬,司馬季一直嘴硬的很,可也怕自己成爲失敗者的一員。
“殿下,我家主公的意思是,一旦長沙王站穩腳跟,殿下想要掌朝的願望就要落空了,而現在,只要鄴城和長安聯手,足以掌控整個天下。殿下不應該繼續被長沙王所矇蔽,只要洛陽禁軍實力恢復,長沙王天子在手,還能像是現在這麼尊敬殿下麼?”
長安的大殿當中,司馬顒的說客也在苦口婆媳的勸說,每句話都說到了司馬穎的心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