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請留步。”皇宮之外司馬季正好見到出宮的東安王司馬繇,後者主動打招呼道,“聽聞是燕王對齊王建議本王出鎮?繇不知道如何感謝。”
司馬繇是經過打擊的藩王,當初因爲肆意賞罰,被司馬亮流放帶方郡數年,世間冷暖已經都品嚐過,現在京師局勢複雜,能夠脫出這個環境出鎮,對他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某種意義上來說,命運已經掌握在自己手中,得知是司馬季出言建議,便開口相謝。
“是齊王主動提及此事,本王順水推舟而已。”司馬季也不着急入宮,便和司馬繇閒談起來道,“像青、兗、豫這些地方麼,比較敏感。齊王可能是另有安排,徐州也不錯,不顯山露水的,可能不會被鄴城注意到。范陽王這個人麼,我這位叔王比較隨波逐流,他能起許昌之兵響應齊王都不容易了,應該不會主動謀求什麼。”
緊挨着司馬顒鄴城大本營的大州、除了自己在冀州以北的幽州之外,還有兗、青、青州是司馬冏的老家,肯定不會讓司馬繇去出鎮。再者司馬季也不太願意,青州是他爹做鎮東大將軍時候的出鎮地方,雖說多年過去,怎麼也有一些熟人,只不過現在用不到。
兗州同理比較敏感,徐州就好多了,傾向性沒有這麼明顯,距離鄴城不遠不近,對許昌也有一定的威脅,並不容易被司馬顒抓住小辮子。
“齊王想要拉攏你我,壓制鄴城和許昌?”司馬繇領兵多年,自然是一點就通,壓低聲音道,“主要是鄴城?”
“然,至於荊襄的司馬歆,應該是對付司馬穎的益州。”司馬季拿着一隻玉銼摸着指甲,輕輕一吹道,“徐州也不錯,可北上、西進、也可南下震懾江東士族,只不過這種地方並非一般官吏能控制,非大才不可,在京諸王當中,唯有你東安王堅毅果敢可以勝任。”
這種看起來可主動出擊,實際一旦弱勢就捱揍的地方,司馬季都不用多想,腳下的洛陽就是這種環境的典型,洛陽就適合做太平王朝的首都。
兩人閒聊之時,宮門出現幾個同時被封賞的司馬冏麾下,路季、衛毅、韓泰等見到兩人在此,客客氣氣的見禮沒有多言便離開了。
“齊王麾下怎麼這樣?這樣怎麼得了?”司馬繇見到這些人神色倨傲,眉頭就是一皺,暗含不滿的道,“你我都是王侯,竟敢如此?”
“東安王可能被本王連累了,本王喜好法家,他們這副態度也正常。”司馬季啞然失笑,不在意的道,“說不定有故友親朋正在廷尉裡面關着呢,能見禮已經不錯了。”
現在燕王一出現儼然暴秦代言人,麾下全都是刀筆吏,能被士族接受那才奇怪了。
“本王還怕他們麼?”司馬季目送司馬繇離開,轉身進入皇宮,步伐同樣六親不認,想要解決軍鎮的宗室,就必須同時解決士族,不然就是等着被篡位。士族強宗室就必須強,把士族解決了,宗室才能考慮削弱,士族和宗室在皇權角度上是一個問題。
朝廷這個東西,無非是平衡,一方太過於強勢,皇帝往往開始扶持另外一方開始制衡。都扶持起來了,往往就是分崩離析的前兆。這個問題在宋朝之前頻繁出現,以和晉朝息息相關的東漢來說,東漢豪強就已經很強勢了,四世三公也不是袁紹一家。
這些豪強互相之間通婚聯盟,東漢中期皇帝頻繁利用手中宦官對強勢的外戚下手格殺,然後外戚利用小皇帝在把宦官打下去,雙方實力越來越強,最終讓局面不可收拾。
晉朝只不過用宗室代替了宦官作爲壓制力量,到了唐朝中期之後,唐朝皇帝又開始用宦官對付朝臣和藩鎮,朝廷就不能有太強的力量鶴立雞羣,不然就會出現。
但不管是什麼力量,所依仗的工具都是軍隊,司馬季覺得現在諸王紛紛開府並不能算蠢,至少他們明白軍隊的作用,司馬季只要保持所轄軍隊忠於自己,一切還有可爲。
至於政策麼,天子之下人人平等,恰好現在我大晉的天子正是千載難逢之人。
“本王要走了1”司馬季謝恩之後,看着一身宮裝羊獻容開口道。
“走了?什麼時候”羊獻容一怔,臉色複雜的道,“是回薊城麼,這麼快?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相見,也好,京師現在是一個是非之地。”
“把河間王麾下大軍的軍餉送到就走,是回薊城,回去徵兵。”司馬季眼皮一翻,幽幽地道,“亂世當中只有大軍纔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有大軍在,一切皆有可能。”
“我該說什麼呢?期望你早日回來?你我本不應該認識。”羊獻容有些自怨自艾,但還是開口道,“獻容只能說,永遠不想聽到殿下兵敗身死的消息傳來。”
一直平淡之色的司馬季聞言,忽然鼻子一酸,伸出手指抹掉了眼角的溼意,默然道,“中宮應該是不會聽到的,本王告退,中宮保重。”
這就是一句平淡的話,我怎麼會覺得有些感動?看來有句話叫不經意的感動,這種情況是存在的。出宮的路上司馬季一臉的羞愧,看來他還是不夠六親不認。
諸王接連開府,整個洛陽都在大興土木,酒宴之上各自的擁躉推杯換盞,這一切都和他無關。司馬季不過是八王當中的普通一個。大築第館,北取五穀市,南開諸署,毀壞廬舍以百數,使大匠營制。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司馬季此時也不介意送出順水人情,將關押在廷尉的一衆官員全部釋放,算是給輔政的司馬冏一個面子。
這在其他人眼中,自然是在司馬冏的強勢壓力下,重用酷吏的燕王不得不就範。消息傳來,朝臣一片歡騰。
這一切司馬季並不在意,老話說先胖不算胖,等着石超帶着兩萬步卒到達司州,他就啓程北返,還有一個藩王沒有出現在慶功當中,而是和一衆禁軍的將校廝混在一起,似乎一切都與己無關。
“司馬乂啊!”司馬季想着這個除了自己的異類吶吶自語。
“殿下,石超將軍已經率領兩萬步卒到達東郊!”李山從堂外走進來稟報道。
“我們和東安王一起走,該回家了。”司馬季聞言馬上吩咐道,“帶上剩下的錢財布帛,還有將作監的工匠,派人去東安王府,要是東安王沒有問題的話,明天就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