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
像是一滴水珠落入平靜的湖面一樣,伴隨着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一圈圈漣漪在視線的中央突然憑空出現,上下起伏着四處散逸開來。於此同時,一股恢弘的氣息,漸漸的隨着漣漪散發出來。
只不過,這股氣息雖然恢弘,但是其散發出來的時候卻極爲隱晦,像是深夜中悄然穿入庭院的春雨一樣,如果不是全身關注的盯着這個地方,根本就察覺不到。
但是,這潛移默化中的變化,卻逃不過金剛魔牛的眼睛。
這片地域他實在是太熟悉了!
整座山峰的高度,方圓多少裡。甚至,每一株稍微有點奇異之處的古樹,每一塊有些嶙峋奇異的山石,他都如數家珍般清晰的瞭然於胸。
這是他金剛牛魔一族在登天墓府無數年來的傳承之地,他的每一代先祖都長眠於此。他又看着他的爺爺輩長眠於此,他又親手將父親一輩埋葬於此,他出生於此,生長於此。這裡是他的家,也是他的根!
更何況,從漣漪中傳出來的那股隱晦但卻恢弘古老的氣息中,更帶着一絲讓他血脈之力都開始漸漸沸騰的奇異之力!
“這是太古牛魔的氣息!這是真真正正的太古牛魔的氣息!”幾乎是瞬間,金剛魔牛心中就斷定。但是,接下來,在這股血脈之力想呼應和的顫抖中,金剛魔牛陡然雙手掩面,跪伏了下來。
從先祖至現在,自己祖祖輩輩都是生長於此,從未見這裡有什麼異樣之處,但是現在,先是憑空消失。在二十天後又突然出現,並且是伴隨着極爲純正的太古牛魔的本源氣息。
這昭示着什麼,金剛魔牛心中太清楚不過了。
在這不見天日的禁錮之地中,凝聚着族中一代又一代前輩的的希望,就這樣,被一個人類奪走了!而且,這個人類是被自己親自帶進了洞府之中!
悠悠的如同是自太古而來的古老氣息中,那血濃於水的感應之力,是如此清晰的呈現在自己體內的血脈之中。這是自從無數年前至今,多少代人僅存的希望,流傳至今,希冀至今。終於,在今天是斷絕在了自己的手中!
是自己親手葬送了整個金剛魔牛一族的最後一絲希望!
“父親!父親!我錯了!孩兒錯了!”
矮小的山洞中,壯碩的如同是一座小山一樣的太古魔牛,在這一刻跪伏在地上,泣不成聲。蒲扇般大小的雙手緊緊的捂着臉,但是卻阻擋不住那滑落的淚水,和抽泣的嗚咽聲。
虛空中的漣漪剛開始出現的時候,還只是直徑數米而已,但是,轉眼之間已經擴散到了數百米,再過片刻,赫然是已經擴張到了方圓數十里!
越來越多的漣漪翻騰而出,但是,漣漪的範圍卻始終控制在百里之內,任它翻騰的再厲害,一旦到達百里範圍,便瞬間煙消雲散。
只是短短的半柱香之間,原本被無限縮小的一個空間微粒,就被放大到了方圓百里。更讓人驚駭的是,這一切,都是發生在無聲無息間。
別說是從距離此地只有數裡開外路過的兇獸修士對此毫無察覺,即便是正從此處路過的飛鳥,在被這股漣漪拂過,無聲無息的瞬間出現在百里之外的地方的時候,也是完全毫無察覺。
轟!
在虛空中的漣漪達到極限的時候,一座俊俏的奇峰,如同天外飛來一樣,瞬間出現在這裡,其大小輪廓,剛好就是漣漪所達到的範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整個過程都充滿着一種自然的和諧。如同整個世界原本就是如此,那飛鳥原本就是在百里之外飛行,那行人,原本就是與這座奇峰擦肩而過,完全沒有一點違和的突兀敢。這山峰的出現,就和被隱去之時一模一樣,任何人都不曾察覺。
當然,金剛魔牛不在此列。
整個過程每一點滴的最細微的變化,都在他的眼中纖毫畢現。
天還是原來的天,地還是原來的地,這峰也還是原來的峰,但是,金剛魔牛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這個家,此時帶給自己的感覺與往昔有着一絲異樣。
以前它沒有感覺到,但是,現在,他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那是一種水融的親和感,那是一種天下間最慈祥的母親用着飽含慈愛的目光看着遊子歸來時候的感覺。
“沒了!一切都沒了!”
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熟悉無比的山峰,金剛魔牛的瞳孔在這一刻,完全喪失了焦點。這個家,再也不是自己的家了。無數年來,多少代先祖至死都沒有斷絕的希冀,被自己弄丟了!
這一刻,金剛魔牛的心中清晰的呈現出了爺爺臨死前看着自己父親那種無盡希冀的神色,接着,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父親在生命走到盡頭的場面。那顫抖卻堅定的撫在自己頭上的大手,那不甘卻無奈,同時又含着無盡的希望的眼神。
這一切的一切,最終化爲眼前這失去了血脈親和感的山峰,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一樣,狠狠的插進了金剛魔牛的心頭。
噗!
在經歷了二十多天不眠不休的全神貫注之後,本就不看疲累幾乎達到極限的金剛魔牛,在心中支柱倒塌下的瞬間,終於是不堪承受,張口噴出了一大口心血!
三百年的生命,對於化龍境的大修士而言,也絕對不再年輕,但是,對於擁有者一絲太古血脈的登天境太古魔牛而言,如此年紀算是剛剛從少年步入青年,但是,這一刻起,從它的身上卻透出了一股龍鍾之態。
哀莫大於心死!
赤紅的眼珠死死的盯着漣漪漸消的山峰,金剛魔牛赤紅的雙眼中,完全看不到一點正常的黑白之色,口鼻之中噴出來的鼻息幾乎要將堅硬冰冷的山石都融化開來。
這是傾盡江河都熄不下去的怒火!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竊了我牛族傳承,那就用命來填!我牛族的傳承,寧可斷絕在我手中,也絕對不能散落出去!”
不管當初將雷洪這個渺小的自己一個手指都能摁死的人類帶入洞府是懷着什麼目的,不管自己是對也好,是錯也罷。這一刻,金剛魔牛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都在燃燒!
漣漪散盡,山峰顯現。就連那股飄渺浩瀚的來自太古的滄桑氣息,都在這一刻完全消散殆盡。
一道山門悄然從半山腹中打開,一個身着藏色麻布粗服的人影從山門之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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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的模樣,身後揹着一柄看起來古樸厚重的大刀。一臉鬍子茬看起來頗有一股滄桑的意味。正是已經恢復了商羊相貌的雷洪。
雖然出現在眼前這人的相貌有着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那股子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牛魔真道的波動卻騙不過金剛魔牛。
縱然與之前相比,此人身上散發出的牛皇真道的波動要隱晦了不少,但是,金剛魔牛還是一瞬間就認定了,這正是那個讓自己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的人類!
“斷我傳承!納命來!”一聲大吼,山河欲碎!
壓抑了太久的金剛魔牛,此時根本沒有一點隱藏自己氣息的想法,整個龐大的身軀直接凌空而出。
傾盡山河也洗刷不盡的怒火之下,金剛魔牛一出手就是最凌厲的一擊。不再是人立而走,而是恢復了最原本的獸類姿態,強健有力的四肢踏着虛空閃電一般直奔雷洪而去,那彎曲鋒利的牛角,早在雷洪出現的第一刻其就將其鎖死。
曾經,金剛魔牛的心中還有過太多的震驚和不解。爲什麼雷洪一個人類能夠擁有太古牛魔一族最爲辛秘的功法;爲什麼雷洪會認得世所罕見的至寶,地心寶鑑;爲什麼他能夠開啓金剛魔牛一族傾盡數十代先祖無數年來都無法解開的太古傳承!
而此刻,大廈已傾,心念已死。沒有逼問緣由,沒有逼問傳承。這一擊,傾盡其登天境之全力,一擊斃命,再無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