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間出現了些許迷茫,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方原的道心,便再度堅穩了起來。
路,總要走過才知道……
很快,他理順了思路,再次翻看起了那一道劍經,這劍經裡沒有具體的修煉法門,只有一些理念,但這些理念,卻恰恰是如今的方原最需要的。不過這卷劍經裡,記載的卻不僅僅是關於劍心化嬰的理念,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道理,便是如今的方原,也不能全然領悟,更不確定哪些是有用的,哪些只是那位名喚凌昭的劍師突發異想,但方原還是都記了下來。
雖然琅琊閣不允許隨便拓印,但自己直接將他全部背下來總可以了吧,而這整部劍經,也不過寥寥數千字,對方原來說並不困難,前後讀個十來遍,便基本上倒背如流了。
而且,到了此時,他也隱約明白了那三位邪劍修尋此劍經的原因。
或許,他們也是爲了劍心化嬰的道理而來……
因爲劍心化嬰,與他們那劍靈之理,也隱隱相通,或許這三個人便是爲了得到這些劍理的修煉法門而來,只是不知道這裡的劍經之中,一樣也只是記載了一些理論而已……
當然了,這也只是方原的猜測。
說不定這些劍修,也有可能是奔着其他的某種道理而來,更有可能,他們確實是如琅琊閣猜測的,奔着白悠然而來,這些東西毫無頭緒,卻不是一時半會可以理得清楚了……
誰讓琅琊閣沒能留下一位活口呢!
話說那三位本領也不小,在琅琊閣高人環伺之下,便是想死,也很考較實力的!
背誦下了整篇劍經之後,方原便又認真審視起了這劍經的最後一頁。
前面的劍經,都是以清晰文字記敘了下來,但這劍經的最後一頁,卻沒有記載什麼文字,而只是一些綾亂複雜的線條,既不像文字,又不像符篆,倒像是一個頑童胡鬧之時,隨時畫了下來的,扭扭曲曲,歪歪斜斜,彼此交錯,混亂不堪,實在分辨不出是什麼鬼東西。
但方原認真考慮了一下之後,還是將它們記了下來。
對他來說也不難,畢竟青陽宗那塊殘破石板上的裂紋,他都可以記得清清楚楚。
直到記完了這一切,方原才又好好將這劍經放回了原地,起身走出了劍閣。
這時候,他的步伐倒是輕快了不少。
雖然前途未卜,但終究還是已經有了方向……
……
……
當方原大步向着琅琊閣主峰的精舍走了過來時,卻見在這精舍之中,琅琊閣白夫人,小公子白悠然,青梧書院大院主烏木先生,以及其他幾位沒有見過面的院主與長老,都在這裡等着了,從方原離開了第十殿時開始,便已經有人向他們通稟,他們便知道方原要給他們一個答案了,因此便在這裡等候,雖然方原中途又去了一趟劍閣,但終於還是過來了……
望着方原那一臉明悟的模樣,他們心裡,也自有些欣慰。
以爲方原如今已做出了決定。
但方原走了進來,長揖之後,第一句話便讓他們驚呆住了。
“夫人,烏木前輩,各位前輩……”
方原施過禮後,站起了身來,道:“晚輩今日是來辭行的!”
“什麼?”
烏木先生呆住了,其他幾位長老也皆是一副不解的模樣。
要傳給方原仙法,是他們認認真真考慮過之後,才定下來的一件大事,而且這個決定,若不是白夫人一意孤行,怕是也不容易形成共識,畢竟對琅琊閣來說,付出的可不僅僅是一道仙法而已,還有無數的資源,他們本身也有許多的弟子與後輩,裡面有不少可教之材,既然這個機會已經決定不給袁家,那從他們的後輩裡挑不是更好,爲何要給一個外人呢?
更想不到的是,這個外人,居然忽然在這個關頭提出了要離開?
白夫人聽了,眉頭也是微微一皺,輕輕起身還了一禮。
這是方原作爲白悠然啓蒙先生所獨有的待遇,倒不是他本身有受這一禮的份量。
施禮之後,白夫人才坐了下來,輕聲道:“不知方原先生爲何忽然要走,難道是我琅琊閣做了什麼讓先生不滿的地方嗎?”
方原搖了搖頭,道:“琅琊閣待方某恩重如山,從無半點不滿!”
白夫人又道:“那是琅琊閣裡有人對先生不敬嗎?”
方原道:“琅琊閣上下知禮守矩,方原心懷感激!”
白夫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白悠然有些擔憂也似的道:“那先生是因爲我不聽話嗎?”
方原笑了笑,道:“你還算乖巧!”
白悠然臉上頓時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道:“那先生一定是擔心我開始了修行了,怕我實力超過了你之後找你打回來吧?那先生你儘管放心好了,我可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說罷了又補充一句,道:“最多逼你寫一百遍‘再不敢打白悠然’了……”
方原笑道:“那我倒盼你有這一天!”
白夫人輕輕在白悠然後背拍了一下,罰他不敬師之罪,然後向方原道:“方原先生既然一切滿意,那又爲何要在這時候離開呢?實不相瞞,妾身已與幾位院主商量過,若是方原先生可以留下,那我琅琊閣當不會視先生爲外人,一應修行,但如先生所願……”
“多謝夫了!”
方原倒是沒想到白夫人會這麼說,他也知道這一句承諾里面的份量,認真的謝了白夫人一眼,然後才道:“其實方某離開,也是爲了修行,我自三年前入琅琊閣,如今已三載有餘,所學不少,受惠極深,但修行,終究不是閉門造車的事,方某也該出去走一走了……”
白夫人見他說的認真,便沉默了下來。
她們這等人物,自然也不會強拉着方原過多挽留,已然表明了琅琊閣的誠意,又確定了方原是真心要走,那便不再多說了,與烏木先生等人對視了一眼,心間有了決定。
“那便請先生再留一晚,容我等爲先生送行吧!”
“夫人有命,不敢不領……”
方原深揖一禮,謝過了白夫人。
當夜,幾位院主便皆離去,烏木先留下,陪着方原飲了一場,這一次白夫人又將琅琊閣窯藏的青竹珍釀取了一壺出來,而且看起來方原也沒有中途離場的意思,本讓烏木先生很是放心,但沒想到方原更乾脆,直接將這一壺珍釀收了起來,然後與烏木先生喝梨花釀。
烏木先生心裡很不滿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笑道:“方小友要將青竹釀帶回家去麼?”
方原道:“我打算把它留給我的一位朋友!”
烏木先生有些不悅,道:“你我相交三載有餘,還算不得朋友?”
方原道:“那位朋友是個女孩……”
烏木先生:“……”
他無言以對,只好沉默的喝起了梨花釀!
酒過三巡,白悠然也在白夫人的帶領下,過來向方原奉了一盞酒。
雖然方原剛剛正式成爲了他名份上的啓蒙先生,便要離開,但畢竟此前已經實打實的教了他近兩年時間,又有了正式的師徒名份,這份恩果,卻是無論何時都擺不開了,況且如今白悠然也即將到了要開始修行的年齡,其實方原便是留下來,也教不了他幾天時間了。
一夜酣醉,談經說道。
然後第二天一早,方原便收拾了行囊,駕起法舟,緩緩駛出了琅琊閣。
迎着朝陽,方原立身於舟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三年之前,他隨烏木先入琅琊閣,世間已是風雲變幻,他則靜坐書閣。
而今,他總算功德圓滿,從琅琊閣走了出來。
心裡倒也沒有什麼激奮,只有一片平靜與寧和,以及從未變過的堅毅。
……
……
緩緩駛出了問蒼山,法舟便於空中兜轉,然後直向北方而去。
這一次他要去極北雪原,尋找煉成劍心之法!
如今他的修行之路,已然十分清晰了,玄黃一氣訣的推衍已然完成,只差了最後一步,那便是修煉劍心,而後將那無盡變化歸於爲一,踏入一個新的境界!
他相信,找到了那一劍時,便是他玄黃一氣訣成就仙法之日!
也是他成就至尊元嬰之日!
不過,眼望着法舟轟隆隆駛向前方,背後琅琊閣愈來愈遠,霧氣淡然,最終與天邊的雲氣連爲一體,連同着問蒼山,都漸漸隱入了天地虛空,他的一顆心,也微微沉了下來。
想想自己從青陽宗無意中得到了無缺劍經傳承,苦心修煉,一路突飛獨猛進,卻在第二卷卡殼,劍意始終溫養不成,這本來便是一個自己修上的隱患,以前的自己,還有選擇,完全可以暫時棄了劍意,只是修煉神通,苦心之下,一樣可以走出一條蒼茫大道。
可如今,卻是沒有選擇了。
他一定要突破劍意之境,修煉出一顆劍心。
而這,也是他要往極北雪原去的原因,因爲在這裡,才能夠找到真正的劍道傳承,找到突破劍意之境的法門,雖然在李白狐的描述中,一開始便說這是一條絕路……
但方原不信!
他不信雪原茫茫風雪,無法爲自己磨鍊出一顆劍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