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場中寂靜無聲,之前的鬨堂大笑就如被一雙大手陡然掐住,只剩下衆人的呼吸之聲。
李清江捏碎了手中的沉香珠。
癡靈真人原本緩緩得捋着自己的鬍鬚,動作也陡然停止,手竟微微顫抖,鬍鬚在手中扯得下巴生疼也似渾然不知。
吳虛子想要鎮定,只得閉上了雙目,可胸口幾個急速的起伏代表他的內心並不平靜。
在場的靈植宗門,唯有他三人最清楚步步生蓮意味着什麼?不禁讓人遙想百年之前,那個也有蓮影陣的一品宗門。
某個身影,也是如今這般步步生蓮,大袖飄飄從蓮影臺上瀟灑若仙人般的走下。
百年來,唯有此一人,而這人如今...
在安靜的氣氛之中,唯有紅臉長老在呆滯了一瞬後,前行了一步,似乎不太相信眼前所見之景,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確定是出現了步步生蓮的異象後,才傻傻的吞了口唾沫。
“原來我空桑仙門蓮影陣,竟然也出現此等異象。”
“原來在我有生之年,竟然能親自目睹一次步步生蓮!”
步步生蓮是什麼?那是極致!代表着一個靈植童子能做到的極致異象,再無更強,絕無更強。
靈植童子步步生普蓮。
靈植師步步生彩蓮。
靈植大師步步生荷塘之蓮。
靈植宗師步步生青蓮....皆代表的是最強異象,天生靈植妖孽。
看着一步一普蓮翩然而下的陳默,空桑太上二長老捏碎了手中的茶碗!
步步生蓮,他如何能不知步步生蓮?他更清楚靈植知識固然可靠死記硬背,時間累積。但這種死記硬背終究還是有限。
凡人有記憶的極限,修者強於凡人,也有記憶的極限。
若不是天賦極其出色,對靈植天生敏感,能夠觸類旁通,舉一反三,綜合理解,如何能兩年內做到步步生蓮?要知在蓮影陣中若換成是一個八十歲的靈植童子去答對了十萬題,也絕不可能出現此等異象。
單屬木靈根,但道品不佳,能有這般效果?
那李嚴究竟在這小子身上動用了什麼資源?能讓一個只入門兩年的弟子達到如此程度?
還是說,是那秦老暗中做了些什麼?
太上二長老目光閃爍,猜疑不定。
“玉白...”李清江回過了神,卻無心爲這空桑仙門的天才弟子歡呼,他感覺到了沉重的壓力,下意識的喚了一聲自己的弟子,話到嘴邊卻發現竟無話可說。
嚴玉白卻能感受師父的心意,自己不肯承認弱於陳默,師父又會甘心?他強行收回了心中的震撼,他雖不明白步步生蓮究竟是何等異象,卻從第二朵蓮花出現的時,就已知這種不凡再難超越。
嚴玉白的眼中戰火如熾,從心間第一次生出想要參與這大比的想法,這個想法如同一顆種子,生在心間便再也不能拔除。
癡靈真人在深呼吸了三次以後,總算恢復了平靜,卻是望向了站在身旁的皇甫雨。
“皇甫,你現在有何看法?”
“弟子沒有什麼看法,靈植知識乃是靈植基礎。他,掌握的很好。”
皇甫雨話語簡短,但語氣凝重,話音一落,胸中那股激盪的戰意陡生。二十二年來,第一次他想要對戰的目標竟是靈植童子,而在之前,他所戰之人無一不是靈植師。
“顧城,莫非我菁雲門這一代已經註定弱於空桑了嗎?”吳虛子一聲苦笑,他活了一百來歲,少年時有幸和另外一個步步生蓮之人有過交集。
那是一生無法解除的陰影,高山仰止,無法超越的無力感如今也不能淡忘。
是以,吳虛子此刻最是無奈,也最是頹喪。
顧城靈植出色,心智同樣也是同輩人中龍鳳,他知師父心事,沉吟了一番,說道:“這陳默確有真才,理論能達到這種程度,弟子也不能保證做到如此地步。”
“不過想來這陳默極有可能花費大量時間於這理論,卻不知他靈植術修行如何?若是可以,弟子無懼與之一較高下,看看誰纔是這靈植童子第一人。”
顧城這般說辭總算讓吳虛子稍微好受,若然不是心結太重,他這個做師父的又何須弟子來安慰?
他輕輕點頭,望向陳默眼中的憂色卻無論如何也淡不去。
這纔是真正的全場震驚。
葉飄零終於微微一笑,俊美之顏在夕陽的襯托下,有了三分暖意,看得身旁一位女弟子發了呆。
“師弟,本該如此。步步生蓮,很強吧?”他輕聲說了一句。
李嚴很是淡然,也輕聲迴應了一句:“靈植童子之中,再無更強。默兒,他在此番大比,做到了極致。”
衆人都對此有着不同的心緒,就連空桑掌門也悄悄拭淚,口中唸唸有詞,沒人聽清他在說些什麼?只有他自己明白——這是天佑空桑。
整個方陣之中,沒有了周輕旋的身影,她若不耐想要離去,空桑仙門無人可阻。
夕陽下,大殿後,沐靈峰的高處,周輕旋坐在一大樹枝丫間,光腳輕輕蕩着,似是無聊,口中竟用唾沫吹着泡泡。
可在她的眼中,分明能清楚看見那個腳踏蓮花而下的模糊身影。
“蓮影陣,沒有意思。”
“小孩子的玩意兒麼。”
“哪像他,九龍銜珠陣中,千百天階天才之中,奪得龍珠歸來。”
想到此處,周輕旋的心事漸重,仿若還看見那身影望了她一眼‘小妹妹,想要這珠子嗎?給你好了。’
往事不能再憶,勾動便是心結如織,可在這紛亂的往事之中,陳默的幾次笑容卻莫名得會出現。
“真是討厭。無聊!”周輕旋從樹上蹁躚而下,白衣閃過,再無蹤影。
這些種種,陳默在陣中都全無察覺。
他只覺得這些小蓮花真是惱人,直到他落地以後,還跟隨了他一路,直至走出陣外,才徐徐散去。
出陣後,所有複雜的目光都落在了陳默身上,陳默表面淡然卻心生疑惑,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該不會是走出空桑千山舟時,踢到了一棵靈植,被秦老拍了一巴掌,還帶着印記吧?
想着,陳默搖搖頭,就如此滿是猜疑的走入了等待的靈植童子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