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月十一日。
日夜兼程,終歸洛都。
與三皇子暫時分別,吳凡前往靠山王府。
老王爺,不在家。
吳凡只得前往曦月長公主府,準備在那裡落腳兒。
紫微宮,御書房。
天子楊儉面目陰沉的坐定,消瘦的臉頰顫抖不停,那是因緊咬着後槽牙。
老王爺站在楊儉左下手位置。
相對處。
是一年約五十許,頭髮斑白,面目卻清俊的老者。其爲左丞相,鄭岢,天子最信任的得力助手之一。
再有。
太子楊勇赫然在列。
楊勇時年三十有六,正是身體力強。高足八尺,方額闊口,頷下三寸短鬚,頗富威嚴。
氣氛沉悶。
“嘭!”
重重一拍桌案,楊天子呼啦下子站起身。
天子楊儉大聲咆哮:“欺我太甚!欺我太甚!一羣化外野人,席天幕地生出來的雜種,竟然欺負到我的頭上!出兵!即刻出兵!!!”
看得出,楊天子真的怒急,整張臉都是扭曲的顏色。
左丞相鄭岢低着頭,一句話不敢說。
老王爺站的溜直,反正是不開口。
兩個老傢伙具沒表態,太子楊勇怎敢出言?
況且……
他們覺乎着楊天子的反應好像有點慢,消息傳來五天了,怎麼纔想起生氣?
“呼呼……呼呼……。”
御書房內,剩下的唯有楊天子沉重的喘息聲。
許久。
楊天子疲憊的坐在椅子上,言道:“王兄。子期,你們有何看法?”
左丞相鄭岢,表字。子期。
老王爺抱拳拱手,道:“臣。只懂統兵打仗!”
言外之意——你要是有意出兵,我可以去。其他的,別問我,問我我也不懂。
楊天子知曉靠山王是什麼意思,當下裡將頭轉向左丞相鄭岢,目光灼灼。
左丞相鄭子期,沉吟許久,緩緩說道:“帝國新滅南樑、北燕。一統中原,不過半年。時日尚短,根基不穩。此時興師動衆,勞民傷財,不利國本……”,擡頭偷瞟一眼楊天子的臉色,眼見神色不善,鄭岢是話鋒一轉,道:“然,突厥、吐蕃、羌人辱我太甚。這一次威逼帝國遣使和親,下一次焉知不會要求割地求和?臣竊以爲,打。定是要打,問題是,怎麼打!”
半月多前。
假借朝賀大隋一統中原,實則欲圖於武舉盛事上打擊帝國聲威的各國使臣,灰頭土臉的相繼返回本國。
但。
突厥人、吐蕃人以及羌人,卻在此次出使中,相互有過親密接觸。
後兩者剛剛與大隋大戰一場,生恐大隋針對討伐,自然想拉個強力的盟友。
前者與大隋就沒對付過。彼此間打了上百年的戰爭,如今大隋重新統一南北。他們怕大隋做大。
總之。
那真是奸/夫碰淫/婦,一拍即合呀!
三族達成一致。
於九日前。共同攻伐大隋。
大隋準備不足,吃了個悶虧,可很快穩定下局面。
三族見好處到此爲止,又遇大雪,難以續戰,便提出與大隋和親,友好協定什麼的條件……
曦月長公主和親北燕的事兒,歷歷在目,楊天子深以爲恥,何況突厥人腆着個胖臉,還要要走他最寵愛的女兒,開什麼玩笑!能答應才見了鬼呢!
天下一統後,楊天子的脾氣,漲了不少。
皺起眉頭,天子楊儉盯着鄭岢,道:“依你之見,怎麼打?”
鄭岢轉轉眼睛,道:“眼下是冬天,大雪紛飛,突厥等三族,不可能與帝國相持大戰,他們一定會退兵。等冬天過了,就是開春兒,他們又……”,或許是覺得自己囉嗦了些,左丞相簡練道:“與其跟突厥三族來來回回的扯皮,小打小鬧,空耗國力。尚不如陳兵邊關,阻礙其不能進中原大地造成過大破壞。後,大練兵馬、積蓄糧草,一戰而定之!”
“噹噹……噹噹……。”
楊天子用手指敲打桌面,好像徹底沉靜下來,仔細思慮鄭岢之言的可行性。
半晌。
天子楊儉道:“需要幾年?”
鄭岢抿抿嘴脣兒,道:“五年。”
楊天子色變。
鄭岢連忙改口:“三年亦可,只要天公作美,風調雨順……另外,陛下,臣以爲,當年王爺提出的‘先南後北’之良策,今時也可再用!南樑雖被夷滅,動亂卻依舊頻頻,此時,平定南方,勢在必行!相比於北方,南方纔是產糧地。打仗,沒有糧草作爲後盾,怎麼行?”
左丞相妙語連珠,七拐八繞的將自己反對出兵的事兒,說的能讓楊天子聽得進去,功力不可謂不深厚。
楊天子的氣兒,消得大半,扭頭看向老王爺,道:“王兄,防禦突厥三族,你有何高見?”
老王爺一琢磨,抱拳拱手道:“令韓衛騎與楊驃騎對換調防,韓衛騎與羌人、吐蕃人打交道的多,經驗豐富。楊驃騎與突厥人,緣分深厚,更爲了解。此外,再增兵十萬囤於平陽,兼顧兩者之間。人選上……須得一員穩重的上將擔任。”
楊天子點點頭,勉強的同意道:“好!忍三年……就忍三年!”
停頓下。
天子楊儉嘖嘖道:“我原本準備讓參加武舉的勇士一同去打突厥三族,以功勳排列名次,現在看來……要換成南方啦!待上元節召見他們後,一併扔到南方去,看看他們的才幹,到底如何!”,說帶此處,楊天子不禁再言:“吳守正,已被我召回。”
明顯。
後頭的話,是給老王爺聽。
老王爺蹙眉,道:“何以半途而廢?”
楊天子從奏疏中,找出伍昭上奏的那一本,遞給老王爺:“王兄,你自己看吧!”
老王爺打開來看,神色變化不定,許久,搖頭道:“一個太過仁慈,一個太過狠辣……”
楊天子不做評價,只說道:“正好,趁着上元佳節來臨,把他與曦月長公主的婚事兒辦了,也好了卻你的心事!”
說完。
天子楊儉臉上浮現出相當惡意的笑容,與當初得知楊淑嫺被吳凡搞大肚子的五皇子楊武、三皇子楊珏的表情,是如出一轍。
倒不愧是父子吶!
老王爺頓時是面色一黑,好生無言。
憋住笑意,楊天子回頭過來,叫道:“勇兒!”
太子楊勇走出來,施禮道:“兒臣在!”
楊天子吩咐道:“帝國唯一的長公主要出嫁,不能寒酸了,一切用度,由你來置辦。”
太子楊勇躬身:“兒臣領命!”
敲敲額頭,楊天子道:“父母之命是有了,媒妁之言……嗯,讓當陽去吧!”
沒過多久。
老王爺與左丞相被放走。
御書房裡,剩下楊天子與太子楊儉。
楊勇幾度欲言又止。
天子楊儉揉揉眉心,道:“說吧!有什麼就問!”
楊勇躬身,道:“兒臣不明白,前線消息傳回足有五日,父皇……”
“怎麼今天才想起來找人商議?”,楊天子接過話來,嘴角扯出些笑容,嘆道:“我不能告訴你,自己去想吧!想不明白,你就是不合格的!”
楊勇頓首,不敢再問。
而殿外向應天門一同行走的老王爺與左丞相,卻沒有談論這個話題。
蓋因……
老狐狸都心知肚明,連帶着剛纔的一切,都不過是陪着楊天子默契的做個齊活兒戲罷。他們可不是修爲不夠的楊勇能比的。
帝國現如今是個什麼模樣,能否發動一場對突厥等三族的全面戰爭,楊天子能不知道?哪裡不知!哪裡需要問!
楊天子此舉,是要給天下人心一個交代。
將來有人提及此事。
楊天子便可語重心長的告知對方:“帝國根基未穩,不宜勞民傷財、興師動衆。靠山王、左丞相力諫,要修生養息。我,不得已而從之!”
卻說。
準備前往曦月長公主府暫時落腳兒的吳凡,於路上,遇到了點兒……
嗯。
應當說是麻煩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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