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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元年,十月二日。
冠軍侯府。
今兒是驃騎大將軍吳凡、曦月長公主楊淑嫺的一雙兒女的百天宴會、一個侄子的成親典禮。
不過。
絕大多數人都竊以爲,是給那個半死不活兒的小人屠、小劊子手吳守正沖沖喜罷。
宅子內外佈滿歡慶的大紅綢緞,將氣氛的主基調渲染的喜氣洋洋。
鑼鼓相應、琴瑟和鳴……
嘈雜而煩擾。
院內。
清空一切,擺上數十桌案,並食塌無數。
侍女忙碌的把庖廚做好的美酒佳餚,一一呈現。
院外。
范增身着青袍,滿面凝重卻彬彬有禮的迎來賓入門。
左右丞相、各路國公、六部尚書、九寺大卿……大隋只要在洛陽有頭有臉兒的人,除了李淵,幾乎沒有缺席的。
因爲。
昨晚天子有放出風口,他會到場。
楊倵都如此,其他人敢不給面子?
吳某人名聲不好,大家心明鏡兒,可誰能否認他實打實的功績?
現在他吳守正眼瞅着將星隕落,哪怕憑“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句話,聽聽他的臨終之言,大家好歹得走個過場。
吳凡坐在他連夜命人趕製出的輪椅上。臉色一片慘白,眼睛渾濁不清。猶如被霜打的茄子、蔫蔫巴巴的倒靠歪斜,隨時有可能嚥氣的樣兒。
暗中不滿吳凡多時的某些人。一看他那副熊色,頓時放心了呢!
官場、官場,爾虞、我詐。
夠得着級別的,好像要死了爹孃一樣,長吁短嘆的到吳凡身邊,張口“吳驃騎蒼穹庇佑,定無恙矣”,閉口“天妒英才,吳驃騎挺住”……吳某人要不是心機婊一個。能熬住造型兒,非得站直溜兒的,啐他們一臉狗屎,給活人哭你大爺的喪!能再假點兒嗎?
“天子至!!!”
內侍大太監劉哲名的尖銳嗓音,從外邊兒傳揚。
楊倵領着兒子楊逸,掛着哀傷的進場。
“臣等!”
“恭迎陛下!”
公卿大臣們,齊刷刷的拜禮。
楊倵揮揮手,示意衆人隨便,直接趕往掙扎欲起的吳凡身邊兒。阻止他的舉動。
未語先嘆,楊倵悲痛。
吳凡嘴脣兒囁嚅,小聲的說了什麼。
楊倵沒聽清,低頭附耳。
吳凡重複道:“臣……很累。陛下……快點兒……臣還能有些精神。”
楊倵明白,轉身大聲道:“我今天只是觀禮,諸位愛卿無需拘謹。”
天子不開口。哪個敢叫喚?
吳凡動動手指。
石寶中氣十足的喝道:“迎親!!!”
門外的童偉,牽着新娘子卞玉京。匆匆入內。
吳凡給卞玉京安排的身份,就一受青州水患逃到帝都、孑然一身、無依無靠的難民。再加上考量吳某人的“病情”,所以——萬事從簡。
吳凡沒讓童蕊來,那他便是童偉的唯一長輩。
相繼拜天地、楊倵及夫妻之間後,童偉、卞玉京敬酒吳凡。
吳凡強打心氣兒似的,取過童偉手中酒還灑了不少,努力張嘴道:“偉兒!我的確與你無血脈之情……咳咳咳……我沒發跡的時候,你爹嚐嚐接濟我,當年我父親死的時候……都是他一手幫我操持的!我不會忘記!你父母、我兄嫂,他們蒙遭大難,我……我拿你當親侄子看待!你成親了,該長大了,記得照顧好英兒、武兒……”
吳凡喝酒,灑了一身。
童偉性子是冷,眼下亦情難自禁,崩潰痛哭。
在座者,慼慼焉。
吳凡睜大眸子,斥道:“男兒流血不流淚!閉上你的嘴!你的表字……叫無淚!”
吳凡取過卞玉京手中的酒,打量這個容顏精緻的女人,道:“相夫教子,是你的義務!明白麼?”
卞玉京點頭。
吳凡喝酒。
待童偉的婚事搞定。
曦月長公主抱着兩個孩子小寶、多多,跟達官顯貴們見面。
這些都是一個形式。
至少。
吳凡、楊倵更重視的是,接下來的會晤。
楊倵推着吳凡的輪椅,徑直到書房。
楊倵旋即命劉哲名出面,叫了右丞相崔石、叫了左丞相鄭岢、叫了兵部尚書韓成、叫了戶部尚書金德志、叫了吏部尚書崔林、叫了刑部尚書李解、叫了原雍州牧現重新被徵辟爲工部尚書的王根、叫了越國公楊素、叫了齊國公高希……還有同在的吳凡,一共十一人。不算楊倵本身,其餘十人基本代表皇權外的天下四大勢力。吳凡、韓成對應寒門。金德志、高希對應勳貴。崔石、崔林、李解、王根對應七宗五姓。鄭岢、楊素對應非七宗五姓的其他世家士族。
如此排場,誰能看不出貓膩?
楊倵擔憂吳凡的病,不提虛言,開門見山道:“守正一戰覆滅突厥牙帳,斬首二十餘萬,且封狼居胥山,突厥遭受嚴重打擊。此乃大隋自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輝煌戰果與天賜良機,我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就是想商討下……是否可以乘勝追擊,一舉解決困擾北方多年的巨大威脅。”
韓成一聽,直言不諱道:“陛下!帝國眼下已然安南、吐蕃雙線作戰!安南尚好,小國耳!但吐蕃那邊不容小覷啊!他們人口千萬,兵馬數十萬有餘!兵兇戰危!無法保證韓衛騎能摧枯拉朽的打敗他們的前提下,再去招惹比他們戰力更盛數倍的突厥,殊爲不智!如果陷入泥潭,恐有江山傾覆之危。”
金德志附和道:“韓衛騎統兵近二十萬,徵調雜役等上百萬,帝國雖說剛剛收了糧稅,可供給他們的消耗,一樣很費力的。”
金德志這個老油條不像韓成那樣硬氣,他沒說反對卻表示反對。
楊素也說道:“南方不穩,北方……有羅藝,若繼續抽調各州兵力……”
楊倵比金德志滑頭,說的半截話兒。
楊倵一動不動,靜聽衆人言。
許久。
吳凡扶着輪椅的把手,費力的坐直,咳嗽兩聲,吸引大家的目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