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妻之後,徐渭被判爲死刑,經過親朋好友的多方營救,直到萬曆元年,新皇帝即位,大赦天下,才重獲自由,此時,他已經整整做了七年牢。
出獄之後,徐渭從此便過着潦倒的生活,非常痛恨達官貴人,浪遊金陵,順天府,宣遼,又過居庸關赴塞外宣化府等地,聞戚繼光所云至遼尋李成樑,教授其子李如鬆兵法,並結識蒙古首領。
在晚年,徐渭以賣畫爲生,但從不爲當政官僚作畫,之後更是杜門謝客,最後以七十三歲高齡結束了一生,死前身邊唯有一狗爲之相伴,非常悽慘。
可以說徐渭除了在入幕府初期是春風得意之外,一生的其他時間,都是悲劇而痛苦的。
現在距離徐渭出獄也有了十餘年的時間,可是這短短的些許年月,根本無法消除他內心的抑鬱和仇恨。
對於徐渭爲何會在陸子岡的作坊門前,陳逸在一些史料記載中,知道了陸子岡可能與徐渭相識。
因爲徐渭曾經寫過一首稱讚陸子岡的詩句,名爲《詠水仙簪》,“略有風情陳妙常,絕無煙火杜蘭香。昆吾峰盡終南似,愁釘蘇州陸子岡。”
“陳小友,爲何聽到了陸師傅今日不歸的消息,便如此模樣了呢。”這時,看到陳逸呆在了原地,老人笑着說道。
陳逸連忙回過神來,笑着拱手說道:“老人家。聽聞陸師傅玉雕技藝技壓羣工,盛名天下,所以特來拜訪。現在卻是得知如此消息,一時之間有些失神了。”
“哈哈,無妨,無妨,拜訪不了他,先參觀一下他的作坊也是可以的。”老人大笑了一聲,擺手說道。
“哦。莫非老人家還能讓我進入作坊不成,一開始我就覺得您老或許與陸師傅相識。沒想到我猜對了。”陳逸有些驚訝的說道。
說起來這徐渭也是一位值得敬佩之人,其自殺和殺妻之舉,在晚年的一書中曾有記載,“病易。殺張下獄。”
在古代,“易”即“癔”,就是我們今天常說的精神病,意思是他在精神失常的情況下,殺死了妻子。
東南沿海遭受倭寇頻繁騷擾,徐渭一方面以詩歌對此進行尖銳的抨擊,一方面滿懷熱忱的投入到抗倭戰爭中,雖然他身無一職,卻幾次換上短衣。冒險隨軍隊來到前線,觀察形勢,記錄戰事經過。分析成敗原因,向有關官員提出破敵方略。
雖然其一生未曾中舉,但是卻以秀才之身,獲得了明代三大才子之稱,並在書法和繪畫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之前就稱讚小友機靈。確實如此,走吧。隨我進作坊觀看一二,明日再來拜訪陸師傅吧。”說着,老人收起棋盤,站起身來,朝着作坊門口而去。
陳逸見狀,將棋盤接到了自己手中,並且向老人問道:“老人家,敢問高姓大名。”
“姓名只不過是個代號罷了,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叫我青藤老人。”徐渭擺手一笑,無所謂的說道,話語中充滿了蒼涼之意。
聽到這句話,陳逸輕輕點了點頭,既然徐渭不想讓人知道,他也不想去揭破了。
如果不去意外的話,這位老人將會在八年之後,悲慘離世,陳逸覺得,對於徐渭,他的內心也是充滿着一些敬意,現在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就應該讓這老爺子度過最後的美好歲月。
以他現在所擁有的頂級修復術,雖然能夠修復身體上的很多疾病,甚至連癌症都不在話下,但是卻無法修復心病,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找個機會,用龍園勝雪,來讓這老爺子放開心懷了。
有了徐渭的幫助,見到陸子岡,不會有任何問題的,所需要的,只是讓陸子岡教導自己學習昆吾刀的操刀秘法了。
很快,徐渭打開了門,招呼着陳逸走了進去,對於作坊內的一切,他之前已經用鑑定術鑑定了一遍,做到了心中有數。
這作坊中有尚未雕琢的玉石,有雕刻完成的玉器,也有剛剛雕刻一部分的半成品,只不過昆吾刀,卻並不存在,想必被陸子岡隨身攜帶在身上。
陳逸跟隨着徐渭走入院子之中,對於徐渭擁有作坊的鑰匙,他並不感到好奇,說起來陸子岡與徐渭的性格有些相像,陸子岡把名字留在給皇帝雕刻的玉器上,同樣有着藐視權貴的意思。
當然,在陸子岡雕刻玉器時,應該會讓徐渭迴避,無論任何人的記載中,都沒有昆吾刀的具體樣子描寫,這也就代表着,基本上除了陸子岡本人,其他人根本沒有看到過昆吾刀。
在徐渭的帶領下,他首先來到了陸子岡放置玉石的房間中,通過之前的鑑定,他已然知道這個房間中的玉石,無論是玉色,玉質,玉性,都是屬於上等之物。
同時也證明了傳說中陸子岡的琢玉講究,玉色不美不治,玉質不佳不治,玉性不好不治。
想來這些玉石都不是陸子岡本人所購買的,應該都是想要讓他雕刻玉器的達官貴人所送。
隨後,陳逸觀看了陸子岡所雕刻的半成品和成品,基本上現在陸子岡的技藝,已然達到了極高的水平,完完全全體現出了其特點,空飄細。
在現實世界,他所能見到的陸子岡真品,不過廖廖數件而已,在這裡,卻是見到了七八件之多,如果放到現實世界,每一件都是價值五千萬以上。
“陳小友,我看你在觀看玉器時,全神貫注,莫非你對玉器,也有所研究嗎。”這時,徐渭帶着好奇向陳逸問道。
陳逸笑了笑,“玉有五德,仁,義,志,勇,潔,如君子一般,自然讓人喜愛,陸師傅所雕刻的玉器,每一個都巧奪天工,讓人爲之驚歎,多謝青老帶我進來,今日不虛此行。”
說着,陳逸再次向徐渭拱了拱手,以此謝過,並沒有過多的顯露出他的能力。
“哈哈,無須謝我,你陪我下了盤棋,自然要予以回報。”徐渭大笑着說道。
陳逸點了點頭,隨後說道:“青老,那我就先行告辭了,明日再來拜訪。”
“那好,陳小友慢走,我就不送了。”徐渭笑了笑,朝着陳逸揮了揮手。
緩步離開了陸子岡的作坊之後,陳逸面上露出了感慨之色,沒想到今天來這裡尋找陸子岡,沒見到正主,卻見到了明代三大才子徐渭,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在明代,舉人,進士數不勝數,可是有很多,都比不上徐渭一個秀才的名氣,足可見徐渭的學問之高,考不中舉人,或許也只是不適合科舉罷了。
只不過根據他對於史料的一些研究,徐渭此人在萬曆十三年應該是回家了纔對,現在爲什麼還在順天府,可能史料記載的不準,也有可能是其回到家中,又再次來到順天府,尋找陸子岡遊玩而已。
看了看天色變暗了下來,陳逸笑了笑,不管如何,今天總算是有了些收穫,融入了這個副本世界中,又遇到了這麼多的事情,連明代三大才子徐渭都見到了。
以他對於徐渭的鑑定,其健康度已然非常低了,而且內心鬱結,心病再加上坐牢時落下的疾病,已然快要將其身體摧垮了。
他所能做的,也只是爲徐渭恢復一些健康而已,或許會延緩他的死亡,或許不會,只是這些他恐怕都看不到了,以他的鑑定點,只能夠在副本世界中呆幾個月而已。
走到玉肆街的起點,陳逸想了想,先在附近找個客棧住下,明天早上,再去李文生的家中,給其母親治療,至於陸子岡,反正找到了這傢伙居住的地方,又有徐渭引見,晚些時候再去見也沒什麼問題。
在附近找客棧時,他忽然拍了拍腦袋,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古代的戶籍制度,可是比現實世界更加的嚴格。
明朝年間有這樣一項規定:凡人員遠離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由當地政府部門發給一種類似介紹信,通行證之類的公文,叫做路引。
若無路引,或者是與之不符者,是要依法律治罪的,這個路引,其實就是離鄉的證明。
像進客棧酒館住宿,不是像電視劇那樣喊一聲,小二,來一個上房就完事了,還必須要嚴格登記路引以及各種資料,甚至來這裡幹什麼,都要登記。
陳逸想了想,看來明天要讓那當鋪老闆或者是徐渭,幫自己辦一個路引了,當然,最穩妥的辦法,還是在這裡買一套宅院,畢竟要居住幾個月的。
不過現在嘛,他並不擔心,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錢的作用,都是無窮大的,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不是白說的。
在附近尋找到了一家看起來還算不錯的客棧,陳逸緩緩走了進去,“嘿,這位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看來陳逸進來,客棧的一位肩上掛着毛巾的夥計連忙上來招呼道。
陳逸笑了笑,“打尖加住店。”來到這副本世界,他還沒有嘗過這時代客棧裡的飯菜是什麼味道呢,不知道與現代飯館有沒有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