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你說三個人?!”虞靜恩舉着小手怯生生的道。
言語中還帶着一絲僥倖的希翼。
希翼着老師是數盲,把一說成了三。
韓三東嘆了口氣,心說趕鴨子上架果然是有後遺憾的。這不,開始反彈了。
不過,這個理由還是很充分的,要知道橫看豎看教室裡也只有他們兩個端坐的學生而已。
除非還有一個內定的……倒黴蛋。
“虞同學,是三個人哦。”金永哲笑眯眯的道。活像一隻拔了毛後被人用鞋底照臉狠抽過的老狐狸。
韓三東撇撇嘴,心說這無良老師檔次太低。這種一捅就穿的“指鹿爲馬”遊戲,有意思麼?!
“……”面對睜眼說瞎話的金老師,虞靜恩也沉默了。
處事單純,涉世不深不假,但那也不等於是傻子。
“咳咳,你們瞎想什麼呢?!我今天就給你們上一課,叫‘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們,再仔細看看。”金永哲臉上笑意一頓,聲音微沉道。
嗯?難道還有變故不成?!
韓三東與虞靜恩各自掃視了一眼空蕩蕩的座椅,互相對視了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疑惑。
隨即韓三東陡然心中一動,迅速的將頭低下,向桌子底下看去。
虞靜恩看到韓三東的突然動作,先是一怔,繼而恍然般,也迅速低下頭去。
倒數第二排的位置上,有一位同學正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如同列寧之於水晶棺。
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吸都很小心的樣子。
虞靜恩低着頭看了看那個傢伙,又轉過頭看了看韓三東,眼中很清晰的透着一股茫然。
韓三東則轉過頭看向金永哲。
卻發現對方正拿着一本《快刀洪吉童》的彩色印刷版在聚精會神的翻看,最無恥的是,一個二指寬一指長的書籤,正在旁若無人的憑空晃盪着,上面四個韓語大字清晰可見,讓人忍不住隨風默唸——請勿打擾……
這,是一個考驗?!
韓三東驀然想道。
沉思了三秒,韓三東輕輕起身,伸出手,靜靜的看着虞靜恩。
“幹,幹嘛?!”虞靜恩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
韓三東不禁心有慼慼,這就是自己的隊友嗎?!
領悟力貌似不怎麼靈光啊。
這時金永哲的目光瞄了過來。
韓三東知道不能耽擱了。
不由分說抓起虞靜恩的小手,拉起身來,向外走去。
“哎,你,我……”期期艾艾的虞靜恩一時沒反應過來,被帶着走到門口,看着這個與她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強硬無比的抓着她的手,讓她有些無所適從,該叫嗎?!似乎是的,可是要叫什麼呢?!色狼?非禮?還是混蛋?!或者應該更直接一點,嗯,使勁掙脫,然後狠狠的甩對方一巴掌……
嗯,就是如此。
韓國有句俗話叫做,“小時偷針,大時偷金”。
趁着對方還有玩挽救的餘地,就這麼辦。
就在虞靜恩方自下定決心給這個莽撞少年一個深刻教訓,讓他知道男女有別之時。
韓三東卻先一步鬆開了手,將手指豎在嘴脣上,做了個“噓”的動作。
這一下,頓時將想到了一切,馬上就要付諸於行動的虞靜恩閃了一下。
長長的睫毛呼扇,貝齒輕咬着下脣。虞靜恩倒要看看這傢伙要幹什麼。
“老師,老師您別走啊,我們,您……”嘴上說着莫名其妙的話語的韓三東,
猛然把門一關。
“砰!”
同一時間,腳下的腳步聲由重到輕,層次分明,如果不是眼看着對方原地踏步的話,還真會以爲這傢伙正在朝外走去呢。
腳步聲停。
屋內靜了下來。
然後韓三東看着那個躺在冰涼地上“昏死”過去的傢伙。
沒動靜。
喲呵,碰到高手了。
金永哲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一幕,很配合的沒有作聲。
韓三東眯起眼睛,想了一下。
再次原地踏起步來,聲音由輕到重,彷彿正有一個人向這邊走來。
然後他猛然一拉門。
“哐!”
“咦?!金永哲那個無良的老不羞沒在?!真是的,以爲我老盧很閒嗎?!着急忙慌的讓我從地方檢察廳支廳送碎屍過來,這個老兔子倒好,竟然讓我撲個空……不管了,那邊還有事呢,反正這屍體也沒人會動,回頭讓無良金自己來拿吧。”
此時,金永哲和虞靜恩眼睛瞪得大大的,要不是眼皮兜着,都要掉出來一般,一臉的震驚莫名。聽着從韓三東的嘴裡蹦出的一個渾厚陌生的中年男子的聲音,像是見了鬼似的看着如同變成另一個人的韓三東。
說完這些,韓三東輕輕拿起一本教材,狠狠的摔在面前的課桌上,發出“咣”地一聲大震,隨即邁步轉身,狠狠將門帶上。
隨即又是原地踏步,一陣由重至輕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至消失。
韓三東再次看向那具“躺屍”哥們。
這一次,“躺屍”終於有反應了。
先是大耳朵不斷聳動,似乎沒有聽到什麼異響,緊接着眼皮輕輕欠開一條縫隙,一雙賊兮兮的眼睛骨碌骨碌亂轉着。
可惜這傢伙是仰面躺着的,外加身體也有些虛胖,所能看到的視野實在有限。
不過他的耐性,倒實在是令人稱道。
就是在如此情況下,仍然沒有一躍而起。
甚至連幅度大一點的動作都沒有。
而是每個上三兩分鐘,才微不可查的蠕動一下。
讓身體與脖子之間的角度一直保持在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
這樣一來,即便他轉動脖子調整視野,也不會因爲與身體形成的角度不對,而被人輕易發現。
嘶~,民間有高人啊。韓三東倒吸一口涼氣。
這要是放在大屠殺時,就憑這一手,這傢伙的存活率就是其他人的百分之250啊。
金永哲不動,韓三東則和虞靜恩高擡腿輕落地,悄悄的根據胖子的視野微調而挪着角度。
使之總是處在這個傢伙的視野死角。
最終乾脆一齊站到了講臺上,居高臨下的看着這個傢伙的現場秀。
過了差不多二十分鐘。
這傢伙終於完成了視野調整。
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一切。
桌子下面沒腿。
也就是說,這間教室真的沒人了。
“躺屍”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突然想起之前那個中年人說的碎屍,頓時敏捷無比的蹦了起來,顧不得其他就風一般的向門外衝去。
“吱……”
“躺屍”突然變成了“殭屍”。
身體還十分奇葩的保持着擺臂邁腿的姿勢,雙眼暴突,嘴巴大張,一副驚訝到中風的經典形象。
滿狀態復活的“躺屍”兄,看着好整以暇,站在講臺,居高臨下靜靜看着他表演的兩男一女,似乎突然被石化了一般。
“啪啪啪!!!”韓三東由衷的鼓着掌讚道,“果然精彩,想不到小小的司法一班,竟然臥虎藏龍,而且藏的還是你這樣一頭面目全非的肥龍。”
旁邊的金永哲和虞靜恩都是一臉贊同的點頭。
“肥龍”聽到對方這句讚歎不但沒有絲毫歡喜,反而兩眼一翻,就要再次“昏死”過去。
“你要想清楚再暈哦。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韓三東,之前因爲興趣,獲得了獸醫資格證,也就是說即便你真的是肥龍,我也能讓你不知不覺的變成一條死肥龍。”韓三東的語氣陡然變得無比冰冷。
“你……開玩笑的對不對?!”肥龍首次開口說話道。聲音出乎意料的好聽,有着與他外貌絕不相符的魅力。
“你,可以試試。”韓三東呲牙一笑。如同老朋友閒話家常一般的溫暖。
對面的肥龍卻老老實實的站穩了身子,絕口不提自己“暈倒”的事情。“我很疑惑……”
知道對方服軟了的韓三東,心中一暢,欣然點頭道,“你說。”
“一看到你,我便知之前那些腳步聲,自然是騙人的,而那個中年男人也是你模仿的……這些還好理解,但是你開口罵金老師……而且不止一次,這讓我有些驚訝,也正是如此,我才堅信金老師不在了的……我想問的是,那些大罵金老師的話語真的是必要的嗎?!又或者是某人假公濟私私下加工的呢?!”肥龍憨厚的臉上恰到好處的現出一片迷茫,露出一絲百思不解的疑惑,真是要多純真有多純真。
“呃……”韓三東頓時如同吃了個蒼蠅一般難受,都不用去看,此時的金永哲臉色一定晴轉多雲,怕是一個處理不好,閃電雷鳴將至啊。
這個死胖子,竟然死性不改,臨了還陰他一下。
原本死胖子不提,雖然捱了罵,但也不會主動提起,一場風波自然也就平安度過。這才當初韓三東設計臺詞時就已經想到了。既出了氣,又沒有太大風險,所以韓三東果斷的幹了。
原本還算順利,可現在被這死胖子掀開了那層遮羞布,搬到了檯面上,這下就成了韓三東的破綻了。
看着一臉憨厚,眼神卻狡黠靈動的胖子。
韓三東靈光一閃,隨即望向金永哲,一副痛心疾首,又尊崇萬分的樣子,然後深深一鞠躬。
“爲了挽救這樣一位走入歧途的學員,老師竟然自污其身,真是令人欽佩之至啊。”
“啊?自污?!可那不是你……”肥龍一看這傢伙歪歪嘴,就起了座歪樓,頓時不幹了。
“住嘴!!!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老師這種世人皆醉,唯己獨醒的絕代風姿,是你我這種俗不可耐之輩能參悟的嗎?!”韓三東立時毫不留情的冷眼訓斥道。同時在“你我”的發音上故意加重了語氣。暗自點出自己態度,如果你丫再揪住不放,好不了我,也跑不了你。小爺臨死也要抓你當墊背的。
“肥龍”猶豫了一下,看了看一臉平靜,眼神卻鋒利如刀子般射來的韓三東,囁嚅了兩下嘴脣,終究是沒有出聲。
“好了,既然你們三個人,已經齊了。那麼現場小組正式成立。先不設組長,此案結束後,由表現出色者出任。另外說一句,這個組長是可以優先入黨的……”金永哲看着雙方磨合得差不多了。方纔幽幽開口道。
入黨?!!
對於有志者來說,這無疑是一記重磅炸彈。
肥龍、虞靜恩、韓三東三人眼中同時一亮。
顯然已經爲之所動。
同時又都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一開始金永哲便拋出這個消息的話,哪怕現場再恐怖,最終的申請人數也要是現在的四五倍以上。
可是他偏偏沒有,反而用了這種近乎戲耍一般的手段強迫三人入選。
不過不得不說,這種方法效果真的非常只好。
減少了大量的無謂環節, 從開始到現在,不過過去了區區半個小時而已,可謂是高效之極。
如果按照傳統模式,申請,演講,投票,唱票……恐怕真等結果出來,已經半夜了。
“現在你們互相認識一下,便跟我出發吧。”金永哲開始整理講桌上的教案和工具。
“你們好,我叫虞靜恩。很高興與你們成爲一組,介入司法第一案。”出乎意料,首先打破僵局,進行自我介紹的卻是那個挺單純的小姑娘虞靜恩。
“你們好,我叫韓三東。很高興和大家一起學習。”有了虞靜恩的打樣兒,韓三東自然也不會揪住對方不放,大大方方的說道。
肥龍看了看韓三東,又看了看虞靜恩,也開口道,“你們好,我叫陳真。和你們分成一組很榮幸……”
“陳真?!”韓三東和虞靜恩幾乎同時叫了出來。“那個班上唯一昏倒的傢伙?!”
“嘿嘿,是我沒錯。不過,我很高興還是沒逃掉。另外我也挺喜歡‘肥龍’這個綽號的。謝謝了,獸醫。”陳真一笑,點頭承認了下來。
“……”虞靜恩。
“……”韓三東。
“……”金永哲。
蔚然一聲長嘆,韓三東內心翻騰不休,還是低估了這幫人無恥的程度啊,以“護送”昏者爲名逃遁,卻連個樣子都不做。
就那麼無視“昏者”,將其扔在原地,置之不理,任其生滅,而其餘衆人竟然還堂而皇之的藉着這個護送昏者的名義,浩蕩而去。
你妹的,還能再無節操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