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是記工分時間,小隊裡是沒有記分員的,下工後統一到大隊裡記工分。這個不用人催,也不用哨子,每人都很自覺。大隊部的屋子裡煙霧繚繞,桌子上點着煤油燈。大隊裡的記分薄是用蠟紙印刷的小冊子,上面一個個小格子,點到一個人,依次上前,彙報今天上工幹了什麼。早上、上午、下午三段工都講清楚,小隊長在一旁證明蓋章。林陽今天只掙了了2.5個工分,他是地富反壞右的黑五類,工分只能減半這也是他不得不出門掙工分的原因。他父母兩人上工,只能拿7分,他不出來上工,就得餓肚子。
很快工分登記完畢,林陽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家。飯菜已經準備停當。
這時候可沒有什麼白麪,吃飯都是紅薯曬成幹磨成面,玉米麪,高粱面,白麪屬於細糧是相當珍貴。紅薯可以儲藏在地窖裡一個冬天,但是吃多了噁心反胃。於是就把紅薯曬乾,磨成粉,然後做成饃饃就要好的多。粗茶淡飯過後,林陽就在院裡的老槐樹下衝了一個涼,然後拖着疲憊的身子躺在牀上。
他發現放在一邊的玻璃小瓶,隱隱發光。這個裝着老家泥土的瓶子,他用紅繩子串起來掛在脖子上。剛纔沖涼才摘了下來,放在櫃子上。他起身從櫃子上拿起那個小瓶子,細細的看了又看,這是好像瓶子裡的漩渦又出現在眼前,彷彿產生一種吸引力,他不由得沉淪,腦袋發昏。
他突然睜開眼,一片亮光出現在他的眼前。這亮光如此刺眼,把林陽的眼刺得生疼。等他慢慢恢復了視力,看到外面天光大亮。不對,他看着眼前的房子,這明明是他前世家中的房屋,這房屋有二十年了,也不是什麼新房,但是絕對比張窪大隊的土坯房子要好得多。房間裡大牀鬆軟,書桌、檯燈、書籍、電腦都在,恍然又回到了未重生的時代。他猛然起身,向外走去,這才發現不對,他走出屋門, 看不到一個人影,也聽不到一個人聲。他在村裡來回走動,竟然沒有一個人。他向村外走去,到了村外的路上,他往前走去,哪裡有一條河,河流上有一個大閘,是控制河流流量的。過了大閘往東,就是徽州省穎州市地界了。他正想往前走,卻一頭撞在牆上,差點跌倒。前面有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了林陽,他往外看去,有一層影子,模糊不清。他伸手去摸,屏障彷彿玻璃一樣,沒有溫度,卻很光滑:這是怎麼回事?我被困在這裡了?
林陽轉頭又調頭向西走去,到了村小學後面,這次沒有撞牆,但是道路依然不通。村子只有兩條道,南北都是河流阻隔。他看着路邊的農田,生長着豆苗、玉米苗,長勢還不錯。但是農田裡沒有一個勞作除草、噴農藥的人,他找不到一個人說明這裡的詭異。
他沿着田間小路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覺回到自己。一個屋一個屋看過,前世都在眼前,卻沒有眼前人。西屋裡還有一個麥穴,存放着一些麥子,旁邊還有兩袋麪粉。麥穴是什麼?就是蘆葦編制的糧倉,一層層圍起來,裡面可以存放糧食。
他離開正房走向西南角的廚房,鍋碗瓢盆都齊全,眼前彷彿出現前世父母在廚房裡勞作,一個燒火,一個做飯。他走向廚房對面,那是豆腐坊,前世父親一直在這裡磨豆腐。磨豆腐雖然掙不了大錢,但是能溫飽,就是靠着這個手藝一分一角攢錢,供他上小學、初中、高中、大學16年。誰知道他最後一事無成,父母卻含恨而終。豆腐坊裡所有東西齊全,磨漿機、豆腐架子、棉布、大鐵鍋一應俱全,卻再也看不到當年之人。
林陽看着這一切,不由得潸然淚下,雙喜跪倒:“爸、媽,我對不起您的養育和栽培!”
也不知多久,楊元起身。現在他擔心的是怎麼出去,這裡一切安好,但是林陽可不能一個人呆在這裡,這裡沒有一絲人氣。楊元回到自己屋子裡,看着他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他赫然看到書桌上他裝着泥土的小瓶子靜靜地躺在哪裡。他拿起來放在手裡看了又看,卻沒有看到什麼異常。他集中精力看向瓶子裡的泥土,終於看到一個漩渦產生在瓶子裡,突然一陣心神恍惚。林陽再睜看眼,看到的還是漆黑一片,酷暑難耐,不一會兒就汗流浹背。他這才發覺,剛纔他在老家的林家莊裡,胡亂跑了半天沒有感覺到任何暑熱。而這邊時間,好像沒什麼變化,還是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