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翰左右看了看,發現身邊除了雙眼噴*射着怒火卻又礙於克里斯丁的命令不好動手只能呆在一邊的莫妮卡,還有吊着一支胳膊斜斜靠在門框上一臉玩味表情的喬伊斯,以及把手搭在腰間槍柄上大有把那支手槍抽出來衝李明翰的腦袋開上幾槍的愛蜜麗。
他心中默默算了一下,除了身份特殊的簡不在這裡之外,他所熟識的活着的女性此刻都見過了,於是他就更納悶了,他不明白多娜到底是爲了什麼一進來見到他就哇哇哭。
至於修女們的憤怒李明翰倒是不擔心,他相信過上幾分鐘等多娜說清楚之後就什麼都明白了,於是這種輕鬆的心情也體現在了行動上,他走到莫妮卡身邊想彎腰撿起地上滾落的罐頭。
可是莫妮卡卻擡腳踢了一下,讓那罐頭一路滾到了愛蜜麗腳下,李明翰擡頭看到莫妮卡面無表情得對他說道,“對不起啊,閣下!”其中那‘閣下’兩個字咬的格外的重,並且莫妮卡的聲音也絲毫沒有道歉的味道在裡面。
李明翰站起身看向滾到愛蜜麗腳下的罐頭,當看到愛蜜麗臉上的表情後他就乾脆放棄了去對方腳下撿起那個罐頭的舉動,改爲拖過一張椅子來,就這麼隨隨便便坐在了三女隱隱形成的包圍圈裡等着克里斯丁跑進來道歉。
五分鐘後……
克里斯丁帶着多娜走了進來,她一走進來正要說話,但是當看到李明翰坐在那裡隨便披了張毛毯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時她不由得愣了一下————此時的李明翰表現出來的樣子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怎麼了?”李明翰對眼睛不由得眯起來仔細看向他的克里斯丁灑脫地笑了笑,“問清楚了?”
“是……”克里斯丁才答應了一聲隨即就意識到自己不能任由對方把握住話題的方向,“閣下,我想我們誤會您了。”她選擇了用自己的方式來把話語權抓回來。
她一說這話的時候房間裡三女身體巨震,與多娜最親近的莫妮卡帶着難以置信的神情看向克里斯丁,而喬伊斯雖然還依舊保持着臉上慵懶的微笑,但是在那一瞬間她的眼中卻閃過一絲寬慰的神情,而愛蜜麗臉上則滿是信任得神情看向克里斯丁,等待她說出後面的話來。
“誤會?”李明翰笑了笑,他越過克里斯丁的肩頭看向低着頭一副犯錯樣的多娜,“說清楚了?”
他此時表現出的灑脫又讓克里斯丁感覺到一絲震驚,因爲此時的李明翰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對李明翰的認知還停留在那個膽小懦弱的程度上。不過她在剛纔在多娜的敘述中已經知道了李明翰在無人的時候甚至會獨自與某個只存在於他想象中的人或者其他什麼東西聊天,甚至聊着聊着還會流出血淚來。
她難以揣測李明翰到底變了多少!
她一想到這裡,不由得就看向李明翰的眼角,發現對方左眼那一連串的血淚痕跡已經被汗水衝散暈染開來,只有那傷疤裡還殘留着一些細小的血痂,看起來就像是他臉上濺上了犧牲者的血跡一般。
“是的……”克里斯丁擡頭看向一臉不怠的莫妮卡,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手下此刻在想什麼,於是繼續說道,“是我們太過武斷,確實是一場誤會,在這裡我向您道歉了。”
‘誤會’這個詞克里斯丁咬的格外重,既是強調了即成事實,又是在提醒莫妮卡此時確實是一場誤會,而不是她因爲對方的身份才產生了妥協,要把多娜生生推出去。
“哦。”李明翰答應了一聲,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可不知道就是他的這一副刻意做出來的無所謂樣子讓克里斯丁心裡翻起了滔天大浪,她突然想起一個有關埃布爾的傳說,在那個傳說裡曾經提到那名猥瑣老頭暴烈的另一面其實是他分裂出的一部分人格,而不是他從不輕易示人的毒牙。
而且克里斯丁還親眼見到過一些事情:她曾經見過一些陛下的僕人因爲不堅定而崩潰的樣子,他們也會像多娜描述的李明翰一般沒事就找個沒人的角落在那對着空氣或者牆壁竊竊私語。
她根本想象不出來分裂自己的精神該承受多大的痛苦,並且也無從確認李明翰此時是否換到了另一個人格上,所以她只能把這個推測藏在心底。
她又看了一眼李明翰,幾小時前她親眼看過的那份文件是做不得假的,上面既然說面前這個男子成了初階審判官那他就是初階審判官了!
不過克里斯丁雖然不明白李明翰到底是用了什麼辦法跳過了見習和學徒這兩個常人可能一生都無法跨越的門檻成了初階審判官,但是她卻能明白麪前這個男子一定失去了許多東西。
想到這裡她看向李明翰曝露在毯子外的皮膚上那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傷口,接着視線上移又看向李明翰那隻一直閃爍着寒光的獨眼。
在這一刻,她突然想通了李明翰爲什麼能通過審判庭內部那赤*裸裸的叢林法則!
克里斯丁可以不客氣的說,在李明翰身後一定躺滿了失敗者的累累白骨。
看着對方臉上那無所謂的表情,不知道爲什麼克里斯丁突然覺得對方那張薄薄的皮膚下面一定藏着更加恐怖更加深重的傷口,她發現自己竟然想走過去抱着對方的腦袋,輕輕撫摸他的頭髮,溫柔得在他耳邊告訴他,“一切都結束了。”
她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多娜所描述的景象,卻能想象出面前這個男子一個人縮在寂靜無人的角落在那裡對着自己想象出來的人訴說着心中的苦和痛,以及種種無法告知旁人的辛酸,在眼角流下痛苦的血色淚水……
克里斯丁突然想起了李明翰躺在病牀上對她的微笑…….
有人說過人眼中看到的其實是源自自己內心中想法的現實投影,所以在心裡有了主觀想法之後,此刻克里斯丁看到李明翰的時候再也不覺得對方那隻恐怖的眼睛以及他臉上那副灑脫的表情讓她感覺到沒來由的陌生和厭惡,反而心頭升起一絲憐憫來。
不過此時外面響起的爆炸聲卻讓她無法再想下去了,她帶着複雜難明的情緒看了一眼坐在那裡因爲外面的響聲臉上突然浮現出警惕神色的李明翰,“辛苦了。”突然丟下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然後擡手招呼了房間裡的其他姐妹準備出去參戰。
她回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多娜,“你在這裡陪他吧。”
而多娜則看了一眼房間裡依舊保持着閒散坐姿的李明翰,擡頭看了一眼掛着一條胳膊的喬伊斯,一副難以抉擇的樣子————房間中的人讓她牽掛,但是奔騰的血液和內心的責任卻無法讓她不去與外面的叛徒和異端拼個你死我活。
“不用了。”克里斯丁當然明白多娜在想什麼,她看了一眼房間裡的李明翰,“你多陪陪他吧,保持通訊器開啓,你一個人也對戰局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克里斯丁說道這裡已經是等同於下命令了,她說完之後就帶着其她幾名修女急匆匆的通過廊道轉了個彎消失在多娜的視線中,而多娜則站在原地遲疑了好一會才轉身走回了門口。
不夠她一走到門口就愣了,因爲此時李明翰已經把丟在地上的罐頭撿了起來,多娜看到他不知用什麼方法打開了罐頭,而且還把裡面的壓縮肉加熱了,此時正用從地上撿回來的勺子挖着裡面的肉吃的不亦樂乎。
他擡頭看到多娜站在門口,連忙招呼道,“多娜姐,你過來了。”他對多娜笑了笑,揚了揚手上冒着熱氣的罐頭,“要嗎?”
多娜在進門之前已經想好了各種預案,甚至連李明翰暴怒之類的情緒她也考慮進去了,但是少年的經驗卻讓她只想到了最壞的一面,絲毫都沒有爲李明翰此刻的樣子做好任何心理準備。
李明翰在看到多娜愣在那裡之後也就沒有去管她,腹中的飢餓讓他選擇繼續低下頭品嚐對此刻的他來說美味無比的壓縮肉罐頭。
而多娜則在那裡愣愣看着李明翰在吃完手裡的罐頭之後,還在細心的用勺子仔細刮擦着裡面每一絲的細小肉糜,他甚至連打開的罐頭蓋上沾染的一絲油花都沒有放過。
等李明翰吃完這個罐頭後拍了拍還是飢餓無比的肚子,他又看向被自己擺在一邊的另一個罐頭,貪婪的看了一眼之後他強迫自己得眼睛離開那美味無比的食物,轉而看向房間裡的其他東西來分散一下精力。
他覺得那應該是多娜給自己準備的,因爲哪怕對多娜這種超級戰士來說,那一個罐頭也夠支持她們超過六小時的無休戰鬥了。
“沒,沒關係。”多娜這時候開口說話了,她結結巴巴得對李明翰說道,“我,吃過了。”
“真的?”李明翰一把抓過那罐頭,但是他隨即又遲疑得看向多娜,“你不是騙我吧?”
“沒有!”多娜看着李明翰像是保護一件對他貴重無比的東西一般把那罐頭死死抱在懷裡,臉上流露出不捨的神情,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自己鼻子又開始發酸,連忙轉過身擦掉眼角溢出的淚水,之後才又轉回來看向李明翰,輕聲說道,“這本來就是給你拿的。”
“哦?”李明翰驚喜得對多娜笑了笑,“那謝謝了。”
他話都沒說完就着急得把罐頭交到右手,左手伸出纏繞着刺目雷電的食指在罐頭頂端用指甲劃了一圈,然後輕鬆用指甲一挑便打開了被融化的罐頭蓋,接着他又把罐頭交回到左手,劈啪一聲雷電在手心炸響,瞬間那罐頭便飄起嫋嫋的熱氣。
“多娜姐你真的不要嗎?”他執起勺子正要開吃,突然擡起頭最後問了多娜一遍。
“你吃吧。”多娜強笑着對李明翰搖了搖頭。
李明翰看到對方搖頭後就迫不及待得把勺子插進了那一塊熱騰騰的合成肉裡,挖出一大勺來張開嘴正要送進嘴裡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
“不對……”李明翰低頭看了一眼勺子裡吸引了他全部慾望的肉塊,又擡頭看了一眼站在那裡雙眼含淚的多娜。
“不對啊……”他突然發現自己所做的事已經偏離了軌道,他想放下勺子卻發現心中不斷泛起的飢餓慾望讓那手腕紋絲不動。
‘有些不對啊……’李明翰在心裡重複着這句話,慢慢閉上了右眼,就任由自己保持着端着勺子送到嘴邊的古怪造型。
‘我!操!!!’剛一閉上右眼他就看到自己的左手上繚繞着幾絲肉眼可見的黑氣,‘是你嗎?婊子!!’他在心中拷問着那個惡魔,同時也發現自己在精神海里用雷電編織成的囚籠不知什麼時候裂開了一絲縫隙,一團團黑氣正在翻滾着從那縫隙裡冒出來,一道道飽含怒火的閃電長鞭就落在那些黑霧上,雖然把那些黑霧抽成了碎片露出了裡面的惡魔本體,但是失去了大量靈能的閃電落在對方身上之後卻被那惡魔用手中的刺鞭輕鬆抽成一堆瀰漫在空氣中的細小電弧。
李明翰的靈能視覺是有限制的,在他最早獲得這個能力的時候他曾經被眼前兩種交織在一起的景象差一點折磨得去選擇自殺,後來埃布爾在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在他心中下了一個深層暗示,那就是他如果不閉上右眼的話左眼就像是瞎掉了的擺設一般,當然如果他昏迷或者是睡覺的話靈能視覺也不會啓動。
所以李明翰直到現在才發現心中的惡魔不知什麼時候跳了出來開始影響他的身體和慾望,他細心回想了一下覺得對方是在趁着自己戰後重傷瀕死靈能跌到底線時纔開始慢慢給他的心靈下了暗示,而且剛纔他用靈能閃電加工罐頭的做法也應該是對方想要浪費他靈能纔會加以影響。
這種影響是類似潛意識催眠的,惡魔所作的只是在一個不斷滾動的皮球上輕輕加一把力就可以改變這顆球的移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