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的時候,部落的孩子們收穫極少。
荊棘的魚鉤本就不太好用,而他們知道自己要幫林跡弄到足夠的食物養那些孩子和他們的母親,心情也變得焦躁起來,這種情況下,他們的收穫比平時還差了許多。
有個產婦悄然來到河邊看了看,看到孩子們只弄到小魚小蝦三兩隻,不由黯然神傷。男人們已經回來了,要是林跡的方法不靈,那幾個嬰兒說不定活不到明天早上。這該如何是好?
最大的孩子看着天色將晚,丟下釣竿站起來道:“不釣了,我們去上游看看跡的收穫去。”
釣魚這種事情其實很講技術,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沒有林跡釣得多。
到了這個時候,產婦才發現林跡並不在孩子當中。她跟着孩子們往上游去,很快就在河邊聞到了殺魚血腥味。跟着她就看到了正在殺魚的林跡,以及他身邊那一堆足於嚇人的食物。
估計不下十斤重的草魚,其他大大小小的鯉魚或者鰱魚,這些魚怕就能讓半個部落的人吃個半飽。林跡身後,還放着一小堆對這個時代來說長得奇大的葛根和山藥。
這些都是小城菜市場裡的東西。草魚這條河裡有,山藥和葛根部落附近也能找到。小城沒有活物,魚是殺好了放在案板上的,林跡拎出來後自己用骨刀胡亂剝一下,弄成是自己殺的樣子。
“活了活了。”產婦看得痛哭流涕,急忙跑回去給同伴報喜。要是林跡每天都能弄到這麼多食物,那幾個孩子肯定能活下來了。
他真的能弄到這麼多食物啊。
孩子們鮮少看到這麼大的魚,個個看得都驚奇不已,小一點抱着就要往部落跑,還摔了一跤。
衆孩子或抱或拖帶着這些食物回到部落的時候,外出狩獵兩天的男人們也回來了。他們只帶回來了小鳥小獸三兩隻以及一張小鹿破爛的皮。收穫還沒有林跡這一羣孩子多。
迎出來的大姬看着男人們也沒給好臉色,看着林跡卻變得慈眉善目的。
她白天時候放開林跡,當時並沒有想到林跡真能弄來這麼多食物。她當時的打算比林跡想得簡單,既然這個孩子會捕魚,明年長大些,拿出去肯定能換更壯的男人回來,就這麼吊死可惜了。
至於林跡說的養四個孩子和產婦的話,她現在纔開始重視起來。
後面幾個產婦興高采烈圍過來,殷勤從林跡手裡接過各種東西去。部落還沒有茶水,要不然估計有人會給林跡端茶。
看到她們這樣的表情,林跡覺得自己留下來真的很有意義。爲了她們笑臉,自己吃一點苦不算什麼。
大姬看過林跡的收穫,慣例細問了林跡這些東西的具體收穫地點,問還能不能再有之類的詳細信息。這算是她這個首領的職責,以便以後還能獲得這些食物。
林跡便藉機道:“這些莖塊都是河岸邊偶然看到的,我找過,應該沒有了。不過河裡魚不少,但要釣的話也已經很難。我想讓大人們幫忙搓線織網,不知道行不行?”
“織網?”大姬白天聽彩羽說過,但並不知道這網是何物。
林跡用樹枝在地上畫了網的樣子,周圍立刻圍了一堆人頭。
大姬道:“你知道這個網怎麼織?誰教你的?”
林跡記得漁網還是三皇五帝裡的誰造的,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說是誰教的估計都不好使,便道:“我也是自己琢磨的。我想既然藤筐可以撈魚,爲什麼不可以做大一點,把藤筐的眼弄大一點?這樣水跑得快,應該更容易撈魚纔對。後面自己琢磨了一下,大概知道怎麼編,不過還要大人們幫忙。”
產婦們聽說魚不好釣,心又提了起來。聽到說這網比釣魚簡單,便一個個目光炯炯看着大姬。
大姬知道就算自己不懂也不能攔着,便讓那四個產婦給林跡幫忙。
也許今天大姬高興,她還把部落的一個鎮山之寶拿了出來——那是一個歪歪斜斜的陶鍋,而後在她的親自動手之下,開始用清水煮魚湯。其他女人則開始烤男人帶回來的東西,或者把一些莖塊裹上泥巴放進火堆裡烤。
在物資缺乏的情況下,林跡單獨想養活四個產婦是沒有可能的。大家還需要抱團取暖。林跡帶回來的食物是四個產婦吃一天的,但大姬卻不分彼此統統煮掉了。
因爲那一鍋不大的魚湯,整個部落的氣氛都變得不同。幾個篝火點了起來,和天上的滿天夕陽變成了一個顏色。孩子在四處走動,女人在炙烤食物,男人們黑着臉整理各自的長矛弓箭。林跡也開始安排幾個女人開始織網。
部落有收集的葛麻,用於搓線和繩子用的。葛麻藤條纖長,取皮也容易,後世人還用它來進行過織布。不過現在部落還沒有發展出織布的工藝,搓的線只是用來縫製獸皮而已。林跡現在正好先把這些線用上。
後世的漁網有圍網、拖網、攔網、撒網等。林跡打算讓這些女人先織兩個網兜出來,然後再試着織撒網或者攔網。
林跡選了一根兩米多長的細木棍,把它掰圓了,用火烤一會兒定形,然後水平吊在一邊。將細線裁成兩米長短,對摺綁在圓圈上。每兩釐米左右綁一根細線。細線都綁在圓圈上後,便將細線輪流和旁邊的細線隔兩釐米打結。這樣打一個結便能組成一個網眼,一個圓形的網兜便慢慢成形了。
這樣的工作難度不大,女人也比較細心,幾人聯手之下,天色全黑的時候,一個網兜基本完工。
這時候食物飄香,大姬也開始分發食物。
林跡作爲最大功臣,分了一大塊滾燙的魚肉。可惜沒有碗,只能用一根小樹枝插着。林跡是在小城裡吃飽了出來的,對這味道全無還帶着腥味的魚肉毫無興趣,拎到暗處假意咬一口,隨手就分給了彩羽朱猴等幾個孩子了。
這些孩子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時候,非常能吃。給多一口半口的,兩下就吞下去了,林跡唯恐他們被魚刺扎到。
黑着臉的男人們最後抱着鍋也分到了一點魚湯,到顯得開心起來。之後也跟大家說起他們這次狩獵失敗的緣故。
東面半日路程之外,忽然來了一羣狼,足足有十幾頭。他們在追逐一羣鹿的時候,和這些狼遇上,最後不但獵物丟了,人也差點被傷了。他們本想將它們趕走,但弓箭和矛頭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暫時放棄了這個打算。所以先回來打造工具,過兩天再去殺狼。而他們回來的時候怕被這些狼跟到部落來,繞了一天的路云云。
這確實是個壞消息。半日路程的話,在森林裡走,估計不到十公里。而狼的活動半徑也可以達到十公里,甚至更大。狼在春夏會散居,秋冬則羣居,現在只有十幾頭的狼羣,到下雪時候變成三四十頭都是正常的。
到時候這片領地的歸屬算是這羣狼的還是姬林部的都不好說了。
這是個大問題,大姬在當即和大家商議對策,決定明天讓男人們休整一天,打磨工具,後天出發去驅趕狼。因爲這個,男人們又多分到了不少食物,更是喜笑顏開。
也就說到這裡,林跡才意識到,部落居然沒有養狗。據說人類養狗的時間已經超過三萬年了。用弓箭什麼的,有狗的情況下,很多箭羽可以撿回來。後世狗會撿棒子就是這個本領的延續。部落沒有狗,武器的損失就大多了。
也到了這個時候,林跡才仔細去看了一下男人們的武器。
把這個時候稱爲石器時代,是因爲考古發現中,這個時候遺留下來的都是石器。但石器在真實使用中的佔比並不算高。這個時代用的更多的工具是竹木製作的。部落男人的武器也是如此。
長矛是一根兩米高的直木杆,一邊被火燒尖的部分應該就是矛尖了。
有人用燧石綁了短棒做成了短矛,但那個短矛可能被丟出去過,矛頭已經被摔碎了。
弓是一根掰彎的樹枝,整個彎還不太規則。估計這把弓除了熟悉他的主人,沒有人能射得準。
箭是用破開的竹片或者短灌木做的。但箭頭只是削尖了而已,少有什麼箭簇,尾羽更是沒有看到。
林跡稍微想一下也就理解了,這些箭射出去了準頭不說,八成是撿不回來的,肯定沒必要在上面花更多的心思。
至於其他更精緻的打磨武器,都是小巧的石刀之類的,這種東西割肉還行,狩獵基本用不上。
男人就着篝火吃完食物,便開始打磨武器。
林跡看到他們費力在砸石頭,或者掰着彎曲的灌木竹子烤直,不由生出捂臉的衝動。
既然燧石矛頭容易碎,爲何不想想磨些花崗岩之類的石頭或者更容易得到尖角的骨頭當矛頭?既然知道烤火容易使剪枝變直,爲什麼不把剪枝固定直之後再放到火上烤?至於那個用石刀刮短棒上的刺的,那就更沒眼看了。
林跡在指導女人織網的空擋,走到部落丟骨碎的地方,撿起一根骨片,用石頭砸碎了,撿起其中帶尖的部分稍作打磨,用繩子綁在一根短棒上。
“你再修理一下,只要不撞到石頭,應該不會被撞碎。”
林跡撿起一根最直的棒子,將旁邊一個男人要火直的箭桿用五段綁都綁了上去,然後放到火上烤,等箭桿差不多熱透之後,拿下來晾着,涼了解開繩子,一大把箭桿全變得筆直。
“如果要打磨毛刺,你們可以這樣做。”林跡撿起一根帶刺的短棒,放在邊上沙地裡來回拖動,轉動一下再拖,沒多久一根光滑無刺的短棒就出現了。上面還帶着的一點樹皮也變得不扎手。
男人們看看矛頭,看看箭桿,看看短棒,看看林跡,再看看自己手上的活計,都有些默默無言。
林跡知道在一個笨蛋的圈子裡顯得太過聰明不是什麼好事。但看到這些男人吃不飽還磨洋工的樣子,他實在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但凡這些男人多爭點氣,他哪裡擔心明年被人交換出去?
指點靠心情,學習靠領悟,林跡索性準備一次性聰明到底:“這些都是能更快做好武器的辦法。其實我知道箭在尾巴上對稱夾一點羽毛……射得更準,什麼是對稱呢?我給你們畫個樣子,你們自己看……”
林跡說到羽毛的時候,忽然想起還在樹下吊着的鷹。他好像發了半天的瘋,不知道現在死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