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的營地之中,一半的男人帶着傷,另一半人也一身泥灰,慘不忍睹。早晨時候穿出去的新草鞋十不存一,各種新打造的武器也不見了,他們身邊只放着少數的樹枝木棒。用丟盔棄甲形容應該不爲過。
羅雀那種嚼碎蒲公英治傷的辦法大行其道。只是種類從蒲公英增加到了紫珠草燈芯草和車前草之類的止血草藥而已。
這種場面林跡有些難以接受。他之前想過他們會敗,但沒有想到他們會敗得這麼慘烈。
不就十幾只狼嗎?就算正面對上,這些男人應該也有一戰之力纔對,怎麼會弄成這幅模樣?
林跡丟下手裡的魚筐和工具,走進他們中間,準備幫他們處理傷口。唾液有一定的消毒作用,但只是靠唾液這些人還可能會發生傷口感染的。
人羣裡傷得最重的是一個新換來的少年,大姬正用最神奇的祈禱法救這個可憐的孩子。林跡看到這個孩子胸腹一片狼藉,已經面如金紙,再摸了摸他的脈搏,果斷放棄了。這人應該是失血太多,心跳脈搏幾乎已經停止了,救不活了。
受傷第二重的是早上勸誡過林跡的破屠。他身上好多被抓撓的傷口,一隻手臂上有狼咬過的血口子。幸好這些傷口基本已經止血了。
林跡裝了一竹筒的水,躲到一邊草叢裡從小城裡換成了雙氧水,剛蹲下準備給破屠消毒,邊上一個男人忽然一腳踹過來:“滾開!現在是你胡鬧的時候麼?”
林跡被踹得飛了出去,但他強忍着怒氣很快爬起來:“我救活了鷹。”
男人見林跡還敢頂嘴,還想再踹,聽了這話卻不由動作停滯了一下。
破屠道:“我讓試試。”
林跡瞪了那男人一眼,扭頭給破屠清洗傷口。棉籤沾着雙氧水一觸碰傷口,立刻泛起不少細小的白色氣泡,破屠也被蟄的臉一抽抽的。不過他說讓林跡試,只能忍着不出聲。
大家驚恐看看破屠的身體,又對林跡怒目而視:“你對他做了什麼?”
林跡見破屠不躲避,完全不理後面的人,只是專心消毒。
後面有人伸手就要去揍林跡,卻被破屠攔住了,“我沒事,我沒事,就是有點痛和癢,沒什麼問題。”
大家見這傻大個是這種反應,也就不在意了。
林跡清洗完破屠的傷口,又洗了些草藥敷了上去。不過卻把他手臂上的咬傷空着不敷。這些被狼咬過的地方不知道有沒有狂犬病在裡面,狂犬病毒是厭氧菌,暴露在空氣裡可以殺死一部分,至於留下的部分林跡就管不了了。
小城裡有狂犬疫苗,弄出來應該也能用。只是針筒什麼的不容易隱藏,他不想因爲這個冒險。
林跡幫破屠處理完,還想幫其他人,卻沒什麼人再接受他的好意,他只能看看後退出人羣。
。林跡發現這些傷者頗爲奇怪。他們大部分是被刮傷的,滿是泥灰的那些也是摔的。身上血糊糊一片那可能是別的傷者的血,真正被咬被抓的沒有幾個。
按說二十來個男人出征,去打十幾頭狼,就算正面對上應該也能贏纔對。畢竟這些能長成年的傢伙個個都驍勇善戰,是天生的獵手和戰士。這弄得好像被狼伏擊和追殺了似的,難道對面那些狼是十幾頭龐然大物?這些傢伙一見到不對就跑回來了?
林跡退出人羣后,朱猴問起林跡剛纔做的事的緣由,林跡也就隨口跟他們幾個講了講消毒殺菌的概念。結果換來的自然是狗看星星一樣的表情。
林跡正想換個說法,男人們分成兩個陣營吵了起來。林跡也終於知道了他們戰敗的原因。
狼一般白天休息,晚上出動。部落的男人白天出動理論上來說是很合理的。
他們根據之前狩獵的經驗,在中午前摸到了狼窩,就地商量的作戰計劃是包抄。於是他們分成兩隊,一隊原方向前進,一隊繞過去從對面合圍。這個計劃按說也沒有什麼問題。
問題是原方向前進的一個少年——就是現在瀕死那個,在前進的時候不小心滾進山溝裡了,而且翻滾之中還哇哇大叫。這一下就把狼都驚動了。
計劃破壞,兩邊的人也不顧什麼合圍了,直接攻吧。
但這個時候又出現了一個問題。狼窩裡衝出來的狼不止十幾頭,而是三十頭左右。這些狼直撲原方向進攻的人。這十來人看到來的是三十頭狼,自己先膽寒了,於是不戰而潰。另一隊合圍的人想衝過來聯手也變得來不及了,也只好星散逃跑。
摔下山谷的少年還是破屠拼着命救回來的,但他在被救回來之前已經被狼撕咬過了。
現在合圍的人怪原方向進攻的人不堅守,而原方向進攻的人怪上次遇到狼的人沒有弄清楚數量,而這人正好又在合圍的人那邊。
至於這當中是上次那人看到就只有十幾頭還是他數錯了,這就很難說得清楚了。這個時代的人數字概念只限於兩手之數,更多的數目需要比對來說明,沒說清楚或者數錯都很正常。
林跡覺得數數也應該在部落普及下去,要不然遲早還會出現同樣的問題。
在兩邊的爭吵中,瀕死的少年瞪着眼嚥了氣,大姬黑着臉喝止了男人們這些推卸責任的爭吵,道:“現在知道了狼的數量,那就再準備兩天,再去滅一次。這麼多狼在我們部落附近,我們這些女人孩子怎麼外出?”
男人們都沉默下來,半響後,熊爪硬着頭皮道:“我們怕是趕不走它們了。男人們傷得厲害,而且狼歷來記仇,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順着我們留下的血腥味找過來。最遲明日,我們就得離開這裡。今天大家也最好住在山洞裡,防止它們來襲。”
不能再戰除了男人受傷這一點之外,還有就是男人膽寒了,現在又變成了兩個陣營,這仗就沒辦法打了。熊爪知道這個道理,但受限於學識,他並不能將這些表達出來。
而對面已經有前面預料的三十幾頭狼,這片林子幾乎就變成了它們的領地了,部落只能避讓。
熊爪的話一出口,部落不少人臉色慘白。一部分是對狼的畏懼。另一部分人是因爲部落的前途。
這裡有個山洞,附近有不少栗子林,是最好的過冬的地方。如果搬遷出去,保暖的地方沒有了。遠離了這片栗子林,能不能再找到充足的食物過冬也尤未可知。而且往其他地方搬遷的話,不小心進入了別人的領地,戰爭還是不可避免的。
搬遷要面對寒冷,饑荒和戰爭,一不小心可能就是讓部落遭受滅頂之災。大家還怎麼輕鬆得起來?
大姬不甘道:“要搬到他處?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大姬心裡怒火騰騰,卻不能發飆。部落養着男人就是要讓他們戰鬥的,現在這些男人居然被嚇破膽了,那平時養他們做什麼用?但她還得壓制自己的怒氣,畢竟以後還要靠這些男人守護部落。
熊爪道:“也不用搬離太遠,我們往太陽落山的方向搬離半日路程應該就可以了。我聽灰狼部的人說,狼也有領地,不會走太遠。那邊亦是我們的領地,平日有男人陪着,也能回來採集毛慄,過冬之後,狼羣散去,我們還能回來此處。不算危險。”
大姬沉吟不已,很希望男人們跳起來說再戰一次。可是看了半天,並沒有男人站起來,她只能暗暗一嘆。
熊爪給出的這個方案几乎解決了目前大家擔憂的各種問題,算是非常不錯的解決方案了。只是這樣一來冬天的食物會差得更多,部落能熬過冬的人只怕會不到一半。
不少人可能都想到了這個結果,因而愁雲濃重了。
人羣裡,林跡對這些男人也失望透頂。單獨開來這些人可能是驍勇善戰的獵手和勇士,但合成一處就變成這樣一堆只知道退讓的熊包了。部落的男人地位低,只怕和這些人的態度也脫不了關係。
他不同意往西搬遷。部落的領地西高東低,西面都是起伏的丘陵山野,水澤更少,河流更細。這沒辦法執行林跡捕魚過冬以及冬撈的計劃。要是他不能在這個越冬過程裡發揮一定的作用,讓大姬知道他的價值,他明年還會被換出去。
但是他只聲反對應該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畢竟面對羣狼的話,就算他們留在這裡,他和孩子們估計也不能隨意下河了。
重要的是還是想辦法把狼羣弄走或者將它們滅了。
現在有什麼辦法能驅趕狼羣或者把它們滅了呢?林跡的腦筋飛快轉動起來。
動員這些男人就不要想了。他就算有些動員人的辦法,現在一時間也沒有那個地位和威望卻做動員這個事情。他現在敢跳出來說我們要拼死保護部落,可能下一刻就會被衆人當神經病吊起來。
設捕狼的陷阱?一時間哪裡能想到什麼捕狼的陷阱?後世狼基本都從東部消失了,小城也沒有捕狼夾之類的東西。
那怎麼辦呢?難道只能自己去突突了這些狼了?別鬧了,真以爲有把槍就能幹的過三十頭狼?好吧,也許有人乾的過,但林跡這個身體估計不行。
林跡想得頭疼,恨恨踢了一下腳下的魚筐,隨着一條魚跳出來,他忽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