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縣成慌慌張張跑來告訴任強說,強仁的老婆棗花不行了,讓任強快去看看。
任強趕到時,棗花已經沒了氣息。
想棗花與自己情同父女,在一起生活了五、六十年,感情深厚。如今陰陽兩隔,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看不到她的身影,任強不由悲由心生,眼裡頓時溼漉漉起來。
自穿越以來,任強只經歷了孟家大兒子胖墩被妖怪吞噬靈魂一事,還沒有經歷過自然死人事件。
但憑着前世記憶,任強知道,剛剛死去的人,在意識上是並不清楚自己已經死掉了的,等到無常勾魂或者是三天已過,它們纔會相信自己已經離開人世了,而這段時間,則被稱爲“癔迷”期。
癔迷期的靈魂是能夠留在其屍體旁邊的,但三天一過,就必須離開。
洪荒中還沒有陰曹地府和六道輪迴,自然不會有黑白無常來勾魂。三天以後,棗花的靈魂又能去哪裡呢?!
沒有六道輪迴,靈魂無處投胎,也就無處安身。
洪荒中那些修爲高的妖獸們,專愛吞食生靈死後的鬼氣(元靈)來強大自己。
人一旦沒了生氣,自然就變成鬼魂。人類又是它們垂涎已久的食物,人類的鬼魂,自是也不會逃過這一劫數。
而一個鬼魂一旦被吸走鬼氣,就變成遊離於天地之外的一種特殊存在——虛魂!
虛魂已經喪失和三界的任何聯繫,永世不得超生!就那樣遊蕩在三界的縫隙之間,無生無死,無行無常……
任強深知這其中厲害,想得渾身發冷,心裡打顫。埋怨天道不公:既然創造了人類,爲什麼不同時把六道輪迴也造出來!
任強展開玄眼往屋中四處察看,果然發現棗花的鬼魂在屋中游蕩,似風、似霧,更似棗花生前的身影。在屋中盪來盪去,似有不願離開之意。
洪荒兇險,任強也不忍心讓其一個鬼魂到處遊蕩!
可是,自己沒有裝鬼魂的寶物啊!
但要是不收起來,三天一過,棗花的鬼魂就會離開這裡,飄遊到無邊無際的洪荒之中。再要尋到她,可就費了老鼻子勁兒了。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泥丸宮——把這絲兒遊魂裝進泥丸宮裡保護起來,等以後有了六道輪迴再放她去投胎,總比到洪荒漫空遊蕩好得多!
想罷也沒猶豫,打開泥丸宮,把棗花的鬼魂吸了進去。
任強按照自己前世人的殯葬模式,吩咐人們在山坡上挖一土坑做墓穴,沒有木板做棺材,就以石塊代之,在墓穴裡壘一個小石屋,把棗花屍首放進去,掩埋。
爲了表示對失去親人的哀悼,任強讓人們把麻片裹在頭上,披在後背,權當後世的孝帽孝衣。
棗花生有三男二女,又有左右鄰居過來幫忙。任強吩咐完了,便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走到揹人處,迫不及待地將神念閃進泥丸宮。想看看棗花的鬼魂在裡面是一種什麼情景,適應不適應?這可是他第一次往裡送死人魂靈。
泥丸君笑呵呵的聲音迎接了他。他剛想開口說明情況,泥丸君忙說:
“你不用說了,我都看見了。你做得很對,現在還沒有六道輪迴之地,鬼魂在外面遊蕩,很痛苦,也很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妖獸吞噬。它們在這裡,就像進了保險箱一樣。絕對安全。”
任強見說,心裡踏實了很多。心想,如果這樣的話,自己將長期與孩子們在一起了。又問道:“以後再有孩子們去世,是不是可以全收進來啊?”
“可以”泥丸君痛快地說道:“魂靈乃是虛體,不吃不喝,又不佔地方,對你的身體不會造成影響。對它們卻是難得的避難所。”
任強:“那,它現在在哪裡呢?”
“我把它安排在了閣樓上。”泥丸君說道,“你看,它來了。”
任強急忙將頭扭向閣樓方向。
依然是一絲兒風兒,似霧,似影,和外面看到的一樣。
“棗花,你是棗花嗎?”任強問道。
似霧似影的風兒晃了晃,沒有做聲。
“它不會說話。”泥丸君說:“我告訴它,平時在閣樓裡修煉,悶了就到外面來玩耍。在泥丸宮裡,它完全自由。”
任強點點頭說:“有你安排,我也就放心了。”又對棗花的影子說:“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你不要難過。你的子女家人,我會照顧好。你安心在這裡修煉,等有了六道輪迴,我再放你出去投胎。”
轉而又問泥丸君:“它們會不會修出實體?”
“不會。”泥丸君說:“泥丸宮與現實不一樣。現實中鬼魂可以修成實體,也可以借屍還魂。但那危險很大,不及萬分之一二。
“泥丸宮的靈魂重在修德,也叫修仙。修爲高的,出去後可以直接列入鬼仙行列,差些的也能投胎好環境,好人家。
“在這裡,如果修煉時間長了,心又虔誠,可以修成和它生前一模一樣的虛影。每一個靈魂都能做到。”
任強又點點頭:“看來,有利也有弊啊!”
泥丸宮:“這也是天道的公平所在,給你關了一扇門,就給你打開一扇窗。”
任強對着那似霧似影的風兒說:“你聽到了吧。安心在這裡修煉吧,日後還會有如你一樣的事情發生的話,我會把他們的靈魂也送到這裡來給你做伴,你就不寂寞了。安心修煉吧,爭取將來有個好前程。”
說完衝那縷風霧擺擺手,示意她離開。
風霧抖動了幾下,像是在施禮,之後便漂漂悠悠飛走了。
任強望着棗花遠去的遊魂,對泥丸君說:“你給我查查,看看人將快死的時候,有什麼徵兆?這個棗花死前,我什麼也沒看出來,給了我個措手不及,心內好痛。”
“你呀,這一穿越,丟了多少東西?忘了你在蒐集民間故事時,還專門收集整理過這方面的資料。”泥丸君口氣有些埋怨。
“咳,此一時,彼一時,好東西都快讓我忘淨了。”任強感嘆。
“人有三魂七魄,”泥丸君聽出任強的無奈,笑了笑,侃侃地談起來:
“所謂三魂,分別是:一名胎光,太清陽和之氣,屬於天,二名爽靈,陰氣之變,屬於五行,三名幽精,陰氣之雜,屬於地。簡單點來說,三魂就是:一爲天魂,二爲地魂,三爲命魂。
“而七魄,則是分別爲屍狗、伏矢、雀陰、吞賤、非毒、除穢、臭肺。而七魄又分別代表着七種人身必不可少的東西,分別是:一魄天衝,二魄靈慧,三魄爲氣,四魄爲力,五魄中樞,六魄爲精,七魄爲英。
“常言說的好: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獨住身。在身外的天地二魂分別是兩把火,分別在人的肩膀兩邊,而命魄乃是人生存之根本,是一盞燈,在額頭之處,身死成鬼魂之後,此燈便化作鬼門。這便是人身三把火的來歷。
“身體的七魄同由命魂所掌。命魂又稱爲人魂,或者色魂。人類生命就是從此命魂住胎而產生的。命魂住胎之後,將能量分佈於人體中脈的七個脈輪之上。而形成人的七魄。
“命魂是生命的主宰,位置在額頭之處。人之將死,命魂這盞燈必然弱小灰暗。所以後世人有‘印堂發黑,命在旦夕’之說。你只要觀看其額頭這盞燈的明亮程度,就能推斷出他的生命還有多長。”
泥丸君一口氣說了這麼一大堆,把個任強驚得目瞪口呆,他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蒐集了這麼經典的資料。
“難道是穿越把腦子穿迷糊了,部分記憶消失了?”任強心中暗想。
接下來的日子,任強着意關注起三十五個原始人類的身體狀況。
這一關注不要緊,讓任強深深感受到世事滄桑:日月如梭,似白駒過隙,轉眼已化身六、七十年(當然,現在洪荒還沒有紀年,只是任強心中暗想)。那些泥點小人兒們,由少年、青年、中年,已經變成了彎腰駝背的暮年,一個個老態龍鍾,如風中之燭。
相隨相伴了多半個世紀,如今分離在即,任強心中很不是滋味。
果然如泥丸君所言,人的印堂一發黑,少則幾天,多則三、五月,準能一命嗚呼。
掌握了這一規律,任強便給印堂發黑之人度一絲兒天地真氣,以期延長其壽命。
哪知事與願違,天地真氣度進以後,不但對病體無助,反倒增加痛苦。任強知天意難違,只好作罷,任其自然消亡。
在不斷迎新生,送老喪的悲喜交加中,又度過了十幾個年頭,最原始的三十六個泥點人,一個個相繼離開人世。
任強把他們一一收進泥丸宮,閒暇時,任強便閃進去與他們說說話。他們雖然發不出聲音,卻能用肢體與任強交流。
有了這種相見方式,任強心中痛楚減輕不少。
三十六個最原始的泥點化人都已過世,他們的第三代也結婚生子,人口發展到兩百多,棘津村成了名符其實的一個大村落。
歲月輪轉,寒暑交替,棘津村的村民們由小到大,由少變老,生老病死,已成規律。
而任強由於身居仙體,歲月對他相貌毫無影響,七、八十年過去了,依然還是剛化形時的模樣。和第三代人站在一起,都顯年輕。
爲此,棘津村無事,任強一般不去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