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蓁蓁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懵了, 難道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要被抓了怎麼辦?自己被抓了之後,李秉文怎麼辦!
就在這電閃雷鳴之間, 這個人突然朝李蓁蓁跪了下來!
這下,終於讓李蓁蓁看清了他的臉。
這不就是那個神經病!
剛纔李蓁蓁在裡面賣糧食的時候, 這個神經病就站在走廊裡看着她。
他穿着一身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破爛衣服, 看上去也是蓬頭垢面的,年齡很大, 手裡拿着一個長條形棍棒狀的奇怪東西。
最最恐怖的是,他一動不動地直直盯着李蓁蓁, 讓她心裡發毛,忍不住嘀咕起來。
怎麼老是盯着我看?難道他還能透過我臉上厚厚的妝容,看清楚我美貌的本質?
慢着!這裡可是醫院,這個人不會是精神有問題吧?他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一個細麻布做成的長條袋子, 那麼長, 都能裝得下一把長劍了,裡面不會真的裝了一把劍吧?或者也有可能是一根木棍!
他不會突然發瘋打我吧?!
此地不宜久留, 趕緊賣完走人。
但是現在,這個神經病卻跪在她的面前,仰着一張佈滿皺紋的老臉,滿懷希望地看着李蓁蓁, 好像她身上有金子一樣。
李蓁蓁不知所措,抖着手,指着他失聲叫道:“你、你、你……你怎麼跪下來了,你快起來, 快給我起來,別跪我!”
這個人根本不聽她的,還跪着往前走了兩步,滿臉哀求:
“姑娘,俺看到你有大米,白大米!你給俺兩斤大米好不好?俺、俺……俺拿畫跟你換!俺有畫,皇上打獵!俺爺給的,真的,皇上打獵!你給俺兩斤大米好不好?”
“你說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什麼皇上打獵,我沒有大米了,賣完了,你快起來。”
“你有,你肯定還有!求你給俺兩斤,就兩斤!俺老伴兒就快死了,她還想吃上一口老家的大米,姑娘,你行行好,給俺兩斤大米好不好?俺給你畫!”
李蓁蓁聽完,覺得這倒是一個合理的理由。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就當自己今天做善事了。如果是假的,也沒有關係,不過就是兩斤大米,空間裡面還多的是。
現在最重要的是,得趕緊把面前這個神經病打發走,呃……現在看來應該不是神經病,總之,這麼個人跪在自己面前,看着也太誇張了。
她把手伸進紙箱子裡,藉機從空間裡拿出兩袋一斤裝的大米,直接遞給“神經病”。
“神經病”欣喜若狂地接過大米,溝壑縱橫的老臉瞬間如花開一般,綻放成一朵大大的菊花,眼睛裡卻刷地流下兩行淚水,虔誠地用雙手捧着大米,把臉深深地埋進去,又哭又笑,喃喃出聲:
“這是真的大米,老家的米,老伴兒,老伴兒……”
如夢初醒般,“神經病”猛地站起來,把那個據說是畫的東西胡亂地塞給李蓁蓁,踉踉蹌蹌地就跑了。
李蓁蓁錯愕地看着他,木然地接過來,才發現這個東西很輕,根本不可能裝的是長劍啊木棍什麼的。
把裡面的東西抽出來一看,是一個卷軸。
李蓁蓁緩緩打開,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驚住了!
這、這、這……還真的是皇上打獵!
這是一幅殘卷,畫的左邊部分被人爲地裁掉了,留下一條筆直的切割線,剩下的這部分應該是畫的右邊。
畫面上,在一片廣袤的原野裡,綠草如茵,樹木繁茂,大臣和侍衛們從四面八方簇擁着一個身穿皇袍的男子,很明顯,這個人就是皇帝。
只見大家都縱馬狂奔,一路上飛鷹走狗,把那林中的鳥兒也驚得飛起。
突然,前方不遠處的樹林裡出現了一隻麋鹿,皇帝勒住了繮繩,馬兒頓時昂首嘶鳴,三足騰空,就在這時,皇帝仰天彎弓拉弦,劍指麋鹿!
好一幅磅礴大氣的皇家狩獵圖!
這幅畫,色澤非常明豔,動態十足,把身處其中的人物、駿馬、細犬、驚鳥和麋鹿的運動狀態,都很好地展現出來,看上去氣勢浩浩蕩蕩。
把皇家狩獵活動的恢弘氣派,表現得如此淋漓盡致,最大程度地炫耀了強大的軍事力量和皇帝本人的武威!
這上面的人物應該是清朝的,從服飾上就可以很輕易地辨別出來,更別提這些人的腦袋後面還垂着長長的大辮子,這是滿清獨有的髮型,相當醒目。
難道這真的是清朝的哪一位皇帝?
李蓁蓁是知道的,清朝的皇帝自詡從馬上得了天下,都很熱愛誇耀武力,專門在熱河地區建立了木蘭圍場,基本上每年都會滿朝文武全部出動,浩浩蕩蕩地去那裡狩獵,順便進行軍事演習,以震懾蒙古草原的各個部落。
甚至爲了在狩獵之餘能有個消遣的好去處,還花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修建了著名的承德避暑山莊,前世李蓁蓁還去那裡遊玩過呢。
如果畫的真是清朝的皇帝,那麼,這幅畫到底是誰畫的呢?
李蓁蓁頓時聚精會神地在畫上尋找起了款識,果然在右下角不起眼處發現了一個,上面用毛筆寫了六個漢字——“臣郎世寧恭畫”,下面蓋着“郎世寧”的印章。
郎世寧?郎世寧!竟然是郎世寧!那可是了不得的大牛人!
這麼說吧,有“萬園之園”之稱的圓明園就是他參與設計和建造的。
郎世寧,從意大利來到中國的傳教士,是清代最著名的宮廷御用畫師,繪畫風格極其獨特,有非常鮮明的個人特色。
他創造性地把中國畫的筆墨趣味,和西方油畫中的透視寫實,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中西合璧,形成了既有傳統審美情趣,又具有凹凸立體感的獨特畫風。
這樣的風格,在當時是前所未有的,具有極其驚人的藝術表現力。
他最受康熙皇帝和乾隆皇帝的器重,屬於走到哪兒就帶到哪兒的御前大臣,因此得以繪製了大量與皇帝和皇家有關的畫作。
他最後也死在了中國,現如今,京城裡還保留有他的墳墓呢。
李蓁蓁驚呆了,這怎麼可能?一個“神經病”一樣的鄉下老人,就能隨隨便便地拿出一幅郎世寧的畫!這絕對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李蓁蓁忍不住倒回去仔細查看,卻發現這確確實實符合郎世寧的畫風,畫得栩栩如生,狩獵的緊張感呼之欲出。
因此,她不得不承認,這真的就是郎世寧畫出來的。
如果這是郎世寧畫的,那麼,他畫的究竟是誰?是康熙,是雍正,還是乾隆?
李蓁蓁這才注意到剛剛一直被她忽略的一枚紅色的大印,這枚大印很突兀地蓋在畫面的正中間,大煞風景,把好好一幅畫的意境都給破壞得一乾二淨,因此李蓁蓁很嫌棄地看也不看它。
現在仔細一辨別,居然是“乾隆御覽之寶”!
難道這上面畫的人就是乾隆本人?
李蓁蓁趕緊又去看畫中那個身穿皇袍的皇帝,還真的就是乾隆皇帝!
要問她是怎麼認出來的,難道她親眼見過乾隆皇帝不成?
別忘了後世網絡信息發達,乾隆皇帝的畫像被無數人惡搞過,還做成微信小表情呢,誰還不認識大名鼎鼎的乾隆皇帝呀,想不認識都難。
現在李蓁蓁再看這幅畫,才發現除了這枚蓋在正中間的“乾隆御覽之寶”,在畫的各個邊邊角角,都密密麻麻地蓋着印章,什麼“寧壽宮”啊,“三希堂精鑑璽”啊,“長春居士”啊,“信天主人”啊,等等等等,居然還有一枚“太上皇帝之寶”!
這可真的是不知道怎麼說他纔好,居然能把偌大一幅畫,硬是給蓋得沒有一絲空隙!
李蓁蓁一看到這裡,就知道錯不了,這絕對就是乾隆皇帝了。
因爲他就是如此清新脫俗不做作的這麼一個人。
乾隆皇帝,那可是出了名的,對藝術品愛得深沉,是歷史上前無古人,後也無來者的超級無敵大收藏家。
舉全國之力,用了整整六十年的時間,無所不用其極地,蒐羅了各種各樣的藝術品,可謂是中國傳統文化的超級無敵頭號大粉絲!
他所收藏的藝術品,門類與數量之多,如果他稱自己是第二名,那絕對不會有人敢在他的面前稱自己是第一名。
因爲他一個人的藝術收藏品,就能輕鬆地撐起一座大英博物館!
李蓁蓁看着畫上的乾隆皇帝,彷彿在對着她說:“沒錯,朕就是這麼一個帥氣又多金,霸道又文藝的騷年!”
如果乾隆皇帝只是熱愛藝術品也就罷了,遺憾的是,他還特別酷愛裝逼,特別喜歡惡搞和破壞文物,鬧過不少笑話,做過的奇葩事情更是數也數不清。
但凡他經手的藝術品,無論是繪畫、書法、瓷器、玉器、銅器,等等等等,都要想盡辦法地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什麼亂塗亂畫題歪詩啦,什麼不懂裝懂只裝逼啦,那簡直就是太多了。
對於玉器銅器,他要留下自己的印記,因此讓人在上面雕刻了自己的鑑賞詩歌和印章。
對於瓷器,就如此這般地炮製過後,再讓人重新拿去燒,把自己的印記永遠地留在了上面。
而對於書畫作品,那可真是倒了大黴,無論是什麼書畫,統統蓋印!
簡直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蓋印狂人!
舉個典型的例子,有個大臣給他獻了一幅畫,是《富春山居圖子明卷》,這幅畫是個贗品,假的,還是那種“一眼假”,仿得很爛,假的不能再假的那種。
但乾隆皇帝不知道啊。
他興致勃勃地題了很多詩,把能題詩的空白地方全給占上了,沒有留下半塊空白,包括旁邊的石頭上,都寫滿了詩。
然後又在各個縫隙裡,見縫插針地蓋上了自己的印章,恨不得把自己一千多枚印章都給招呼上去。
最後,把這幅得意的作品大喇喇地評爲“上等”,視爲寶貝!
幸虧那是假畫,要是真畫,讓他這麼一騷操作,那還能看嗎?
簡直就是亂七八糟、牛嚼牡丹、大煞風景!
對於這麼一個人,會不會在郎世寧敬獻的畫作上,也蓋上一些大不協調的印章,那還用懷疑嗎?
只能是他,肯定是他!錯不了!
所以李蓁蓁才能斷定,手上這幅“皇上打獵”,絕對是真品。
不說別的,只說乾隆爺這些個印章,胡亂地蓋了一氣,毫無章法,誰也模仿不了,那就是最好的防僞標誌!
別看李蓁蓁嫌棄的樣子,其實這樣的“皇上打獵”圖,確切地說,應該叫《乾隆狩獵圖》,郎世寧一共畫了好幾幅,後來都被某些強盜搶走了,它們在後世,那可都是天價的國寶,每每拍賣出驚人的價格。
普通人要想看上一眼,那對不起了,博物館裡都還沒有呢,就李蓁蓁知道的,僅一家博物館裡有這個,是當之無愧的鎮館之寶!
而那家博物館裡之所以會有,是因爲它在海峽的另一邊,一般人也看不到。
這樣的一件寶物,雖然有了一些缺陷,但並不能影響到它的價值,瑕不掩瑜,是真真正正的皇家遺寶,價值連城!
就算是它缺少了另外一半,那起碼也是價值半城!
但是李蓁蓁卻並不打算接受它,反而選擇把它還給那個“神經病”老大爺,這是爲什麼呢?
因爲李蓁蓁明白,就算是在六十年代,這種珍貴的孤品,僅此一件,絕對不是她的兩斤大米就能換來的,起碼也要賣個一百來塊錢,相當於鄉下人家兩三年的收入呢!
況且,要不是老大爺爲了他的老伴兒能吃上最後一頓大米,應該也不捨得把畫拿出來換,就像他自己說的,這是他爺爺留給他的東西,算是傳家之寶了。
李蓁蓁雖然熱愛古董,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她絕不願意乘人之危。
因此,李蓁蓁再最後看上一眼,就戀戀不捨地把它裝回去了,爬上樓梯打算給人送回去。
她很快就找到了那個老大爺所在的病房,但是,裡面的情形卻讓李蓁蓁不忍心走進去。
原來,老大爺的老伴兒不知道生了什麼重病,現在攤在牀上昏迷不醒。
老大爺正把一小袋子大米拿到她的面前,小聲地在她的耳邊說着話,一邊說,還一邊用特別深情的眼神看着她,彷彿那不是一個垂垂將死的老媼,而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大美人。
“老伴兒,老伴兒啊,俺們有大米啦,家鄉的白大米,俺給你找來了,你倒是睜開眼睛看看啊,老伴兒……”
他一直說一直說,可惜,牀上的人已經不能迴應他了。
李蓁蓁看到這一幕,不禁想起了一句歌詞:“多少人曾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當你老了,只有一個人還愛你虔誠的靈魂,愛你那蒼老的臉上歲月的留痕!”
這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能夠抵擋得住時光的腐蝕,深愛一個人,始終如一。
等到老大爺終於不說了,李蓁蓁才走了進去。
沒想到老大爺一看到她,竟然又想給她跪下來!
李蓁蓁滿頭黑線,反應很快地,把人給攔截住了,這個老大爺是怎麼回事,動不動就跪人,真是太嚇人了。
老大爺驚恐地說:“姑娘,你是不是後悔了?來找俺要回你的大米?俺求你了,你不能把大米要回去啊。”
李蓁蓁趕緊解釋:“不是的,大米已經給了你,就是你的了,我是來把皇上打獵還給你的。”
老大爺不解:“可是俺已經跟你換了,你把畫還給俺,俺也不跟你換回來。”
李蓁蓁有心要幫他,就跟他說:“老大爺,大米也是你的,你這畫很好,很珍貴的,你把它拿到文物商店裡去賣了,可以賣個好價錢的,說不定可以治好你老伴兒。”
老大爺看了一眼牀上的人,悲傷地說:“沒用的,俺老伴兒是治不好了。”
又回過頭來跟李蓁蓁說:“姑娘,你是個好人,這畫的事兒俺也不懂,俺爺說了,做人要有信譽,俺已經跟你換了,就是你的了。”
李蓁蓁沒辦法,只好藉口出來,從空間裡拿出一些糧食和錢,放進紙箱子裡,她想把這些東西留給老大爺。
老大爺剛開始還不肯收,最後在李蓁蓁的再三堅持之下,才收下了。
李蓁蓁知道自己一點也不聖母,平時也不會好心氾濫,但是今天的遭遇,卻讓她忍不住想要去幫一幫這位可憐的老人。
也許她在心裡想,等自己以後老了,會不會也有這樣一個人還愛着她,關心她呢?
但是,對於才13歲的李蓁蓁來說,這真的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收拾心情,自從發現了醫院賣糧這條財路,李蓁蓁就開始刷起了各家醫院,一段時間下來,竟然讓她賺到了一萬多塊錢!
再加上各種票,大大地緩解了李蓁蓁的財務壓力。
李蓁蓁樂瘋了,來到六十年代,靠着空間,就能輕易地成爲“萬元戶”,空間真是自己的超級無敵金手指呢。
現在兜裡有了錢,李蓁蓁就開始嘚瑟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實現自己的計劃。
自從得到了《乾隆狩獵圖》,李蓁蓁就在想,老百姓手上那些個古董,要是碰上家裡出了困難需要用錢,應該會選擇把古董賣掉的,什麼地方是合法做這門生意的呢?
那就要說到文物商店了。
文物商店,顧名思義,就是做文物買賣的,而且還是壟斷生意,也就是說,誰家裡有古董想要賣的,只能賣給它,不能自己私下交易。
既然是壟斷,那麼收購價格自然要由文物商店說了算,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因此,文物商店裡,很是積累了一些好東西。
李蓁蓁早就想去文物商店見識見識了,現在手裡有了大把的鈔票,當然要去看看和逛逛了。
京城的文物商店都集中在琉璃廠那塊兒,一共有十幾家,分別經營不同種類的文物,有專營瓷器的韻古齋,專營字畫的寶古齋,專營文房四寶的慶雲堂,等等等等。
其中最著名的,就要數悅雅堂了,實力最雄厚,什麼門類的古董都經營。
李蓁蓁要去的,正是這悅雅堂。
她特地穿上綠軍裝,腰包裡揣上錢,雄赳赳氣昂昂地就去了悅雅堂。
到了之後一看,這悅雅堂果然不同凡響,足足佔了五個店面,就連店裡的夥計都跟別處不同,格外有精神。
站在外面放眼望去,裡面什麼種類的古董都有,琳琅滿目。
入口處設置了圍欄,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站在那裡把門,李蓁蓁擡腳就想走進去,被攔下來了。
也許是李蓁蓁穿着體面,小夥子還挺恭敬:“您是來買貨的?還是來賣貨的?要是賣貨,您得去這條街下面的收購站。”
李蓁蓁從容地說:“我是來買貨的。”
小夥子打量了她一下:“您是內賓?”
李蓁蓁聽不懂:“什麼內賓?我就是來買古董的。”
小夥子微笑着說:“您不是內賓?也對,內賓不是專家學者就是高級幹部,看您的樣子也不像,那您是外賓?是不是華僑?有沒有帶華僑證?”
李蓁蓁奇怪了,這賣東西的,居然還挑客戶不成,直截了當地說:“我不是外賓,也不是華僑。”
小夥子有些拿不準了:“那您今兒個是使用僑匯券還是外幣?您得拿出來給我看過才能進去。”
“沒有,我沒有僑匯券,也沒有外幣,我帶錢了,人民幣!怎麼?不能進去嗎?”
聽了這話,小夥子立馬變了臉色,剛纔的笑容可掬完全沒了,翻了個白眼,撇着嘴說:
“什麼都沒有,你就敢進來買東西,看清楚了,這兒可是文物商店!只接受僑匯券和外幣!去去去,趕緊離開,不要打擾到裡面的貴客!”
李蓁蓁就這樣被趕出來了,她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有點悲哀,她只記得很久以前,外國人在魔都的商店門口,豎起了一個“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告示牌,沒想到今天……
苦笑着搖了搖頭,李蓁蓁心裡的鬥志反而被激發出來了,你不是不讓我進去嗎?那好,我還不進去了呢!我去把你的生意給截胡了!
李蓁蓁沿着街道走,很快就找到了文物收購站。
好傢伙,門口居然排起了長隊,一個個都穿着破爛,滿臉菜色。
有的手裡拿着卷軸,有的懷裡抱着瓷器,甚至還有人扛着一個黃銅大缸!
這種黃銅大缸,故宮裡面多的是,就放在外面日曬雨淋的,沒人稀罕,沒想到文物收購站連這個也要。
李蓁蓁好奇極了,忍不住走過去問:“同志,你是來賣這個大缸的嗎?”
這個壯漢顯然是從鄉下來的,卻很健談,笑着說:
“是啊,姑娘,這口缸是祖上傳下來的,一共兩個,我跟我大哥一人分了一個,他前些日子剛賣掉,賺了20塊錢呢!這不,我一聽到消息,就馬上進城了,還來了兩次,第一次沒排上號,今天是第二次來了,好不容易纔拿了號,就是前面排隊的人太多了,我都等半天了。”
李蓁蓁有些驚訝,價錢太低了,這口黃銅大缸少說也要七八十斤,這樣一算,豈不是每斤黃銅還不到三毛錢,這不是破銅爛鐵的價格嗎?
“同志,你爲什麼不賣給廢品收購站呢?說不定價格還更高呢。”
“哪有那麼好的事,我大哥去問過了,就文物收購站給的價格最高,20塊錢呢!已經很多了,剛纔有個大娘拿來一尊銅佛,我看着金燦燦的,才賣了2塊錢,哈哈哈哈,我這個是她的十倍!”
李蓁蓁很無語,金燦燦的銅佛,說不定是鎏金的,要是工藝好,在後世起碼能拍賣出幾百萬,現在2塊錢就給拿下了!
李蓁蓁連忙又向他打聽:“同志,你剛纔說拿號是怎麼回事?你們賣古董還要排號嗎?”
壯漢笑着解釋,“這可不,想賣老物件的人多了去了,當然要排號啦,不然人家收購站的人哪裡忙得過來。我這是運氣好,第二次來就排上了,有些人住得遠,到城裡已經晚了,沒號了,要想再來一趟也不容易,只能在這邊睡馬路等待第二天了。”
李蓁蓁歪着頭說:“還能這樣啊,那他們是在哪裡睡馬路?”
壯漢把手一指:“前面路口右拐有一小片空地,那些人都在那裡。”
李蓁蓁順着他指的方向望過去,心裡若有所思……
琉璃廠旁邊的綠化帶,由於秋冬來臨,草木凋零,逐漸形成一小片空地,一些進城辦事又沒辦成,還不捨得花錢住宿的人,就聚集到了這裡,將就着休息。
人一多,漸漸地互相之間也聊起天來。
“咦?劉老蔫兒,你怎麼也在這裡?”
“跟你一樣,進城賣老物件,怎麼,你也沒排上?你說這賣老物件的人咋就這麼多呢,我今天已經趕了個大早,還是沒排上。”
“這可不,我來得算早的,愣是沒排上,人家城裡人還有沒排上的呢,這不,我想着來回一趟太麻煩,乾脆今天晚上就在這裡貓着得了,明天一大早就去佔位置,就不信沒我的號!”
“就是就是,我也這麼打算的。”
“我說劉老蔫兒,你賣什麼東西啊?是不是快把你死鬼爹留給你的東西賣完啦?”
“我想賣就賣,關你什麼事,你還說我呢,你不也一樣,咱倆大哥不說二哥,你還好意思說我。”
“嘿嘿嘿,我不就是跟你打聽打聽嘛,我今兒個拿了個大花瓶,你看,漂亮吧?準能賣個好價錢。”
“嗯嗯不錯不錯,起碼也值個五六塊錢,我就不行了,我爹留給我的全是畫,也忒不值錢了,一幅才一塊錢,我每次都得拿上一捆。”
李蓁蓁裝作路人,推着一輛板車,潛伏在一旁,聽到這裡,心裡樂開了花。
她心想,今天真是來對了,這些個敗家子,把祖宗留下來的寶貝都快糟蹋完了,他們的祖宗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從墳墓裡跳出來罵人,今天就讓自己來拯救這些寶貝吧。
這是老天爺留給自己的機會,要是不好好把握住,可就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老天爺了。
她從容地走出來,一路上推着板車,嘴裡吆喝着:
“收廢品了啊,收廢品,書本字畫,瓷器老物件,破銅爛鐵,統統都收,價錢公道,廢品站來收廢品啦,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一瞬間就把衆人的目光吸引住了。
經過劉老蔫兒的時候,李蓁蓁停了下來,問劉老蔫兒:“這位老鄉,你手裡的畫賣不?今天廢品站上街來收啦,你要是想賣,趕緊抓住機會啊。”
劉老蔫兒不太感興趣,他認爲廢品站給的價格應該不高,但還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我這裡有6張畫,你能給多少錢?”
李蓁蓁很隨意地回答:“給我看看。”
接過來打開一看,嗯,不錯,畫家在歷史上還算小有名氣,她不動聲色地說:
“呆畫6張,蟲吃鼠咬,給你每張1塊錢就算便宜你了,賣不賣?”
沒想到劉老蔫兒看着老實,其實蔫壞蔫壞的,他看李蓁蓁年紀小,就想欺她,裝作不滿意的樣子:
“你這價錢也太低了,我這畫可值老錢了,要是明天去文物收購站裡賣,一張至少能賣3塊,不,5塊,對,一張至少賣5塊!低了我可不賣!”
李蓁蓁嘲諷地笑出聲:“那你就等着明天賣給文物收購站吧,你這破畫,送給我糊窗子我都不要,祝你賣個好價錢。”
說完,理都不理他,轉頭跟旁邊拿花瓶的漢子說:“老鄉,你的花瓶賣不?5塊錢我就收了。”
這個漢子倒是比較實誠,有些猶豫地說:“姑娘,我這個花瓶應該能值6塊錢,這價錢……”
李蓁蓁想了想,說:“老鄉,我給你的價錢已經很高了,你在這裡等到明天,還不一定能拿上號,就算拿到號,也不一定就能賣出6塊錢,說不定還更低呢。不如現在賣給我得了,這大冷天的,睡在這裡多遭罪呀。”
說完看見漢子還在猶豫,又說:“算了算了,你今天是運氣好,碰上了我,這樣吧,我再給你讓5毛錢,你要是還不賣,那就算了,我看那邊想賣的人多的是,不差你一個。”
漢子聽完覺得有道理,一咬牙就決定賣了,拿着5塊5毛錢很快就離開了。
眼看這漢子交易成功,一直在旁邊觀望的人也心動了,紛紛圍上來,讓李蓁蓁給他們的老物件估算價錢。
還真別說,這裡頭的好東西居然還不少,最普通的一個也是民國仿製的瓷器,在後世至少值個大幾萬了,看來民間真是藏龍臥虎啊。
李蓁蓁高興壞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忙得不亦樂乎。
等人羣散得差不多了,就看見劉老蔫兒舔着臉,湊上來討好地說:
“嘿嘿嘿,姑娘,你看我……嘿嘿嘿,我也想把畫賣給你得了,省事兒,你看……”
李蓁蓁睨着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6張畫是吧,蟲吃鼠咬的,給你4塊8毛錢吧。”
劉老蔫兒頓時傻眼了,急道:“剛纔還1塊錢1張呢,怎麼這會兒就成8毛錢1張了?”
李蓁蓁愛理不理地,“你也說是剛纔。剛纔是剛纔,現在是現在,現在就是4塊8毛錢,愛賣不賣!”
劉老蔫兒這人欺軟怕硬慣了,還真就吃這一套,頓時沒了脾氣,垂頭喪氣地說:“那好吧,4塊8就4塊8吧。”
等拿到錢,還好奇地追問:“姑娘,今天你們廢品站怎麼上街來了?以後還來不來?”
李蓁蓁肅着小臉,冷冷地說:“你打聽這個幹什麼,這是你該打聽的嗎?不該讓你知道的事情別瞎打聽,小心惹禍上身!”
劉老蔫兒一聽,不知道腦補成什麼樣子,瞬間噤聲了。
打發走劉老蔫兒,李蓁蓁推着滿滿一車子寶貝,找了個隱秘的地方進了空間。
在空間裡,李蓁蓁看着車上的東西嘿嘿傻笑。
不錯不錯,這個是明代的官窯瓷器。那個也不錯,還是個難得的薄胎瓷。哈哈哈哈,都不錯,今天真是賺大了!
咱老百姓啊,今兒個真高興呀真高興!
李蓁蓁心滿意足地,笑眯了眼,心裡不禁又惦記起了在文物收購站門口排隊的人羣。
這個時候還不流行古董造假,那些人手裡拿着的,幾乎都是真東西,有許多還又好又精。
自己如果不想辦法買過來,等他們賣給文物收購站以後,就不知道會便宜了哪些外國人了。
後世那許多“海歸”古董,就是在這時候被廉價售出的,等到以後國內興起了收藏熱,它們中的一部分就又迴流了,但那價格可都是天價了!
一來一回,古董買賣可以說是被外國人狠狠地掠奪了兩次!
明白了這一點,李蓁蓁當然不能坐視不理了。
爲了隱秘,她再次選擇了易容,還是那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妝容,等她化好妝之後,就又是一個愁眉苦臉的勞苦大衆了。
她出了空間,來到文物收購站旁邊,蹲在一個角落裡,仔細打量着來賣古董的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居然被她發現有個人手裡拿着一個瓷碗,很像秘色瓷!
秘色瓷!!!
那可是唐朝最最珍貴的瓷器!
它的製作工藝在唐朝之後就失傳了,一直以來,都被認爲是已經消失了的瓷器。
所謂的秘色,就是指瓷器的釉料配方必須保密,是皇室專用的。
用這種配方燒製出來的瓷器,如冰似玉,晶瑩剔透,呈現出玻璃化的通透光澤,顏色更是一種罕見的青綠色。
這種獨特的青綠色,唐詩裡是這樣描述的:
“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
那是何等無以倫比的美麗顏色!
但是遺憾的是,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人們只能透過詩句去想象它的模樣,從來沒有人能親眼見識到傳說中的秘色瓷。
而李蓁蓁之所以會知道,那是因爲在1987年,人們在法門寺的地宮裡,發現了從唐朝開始就一直供奉在裡面的秘色瓷,這才讓世人窺見到秘色瓷真正的面貌。
難道今天真是自己的幸運日?居然能遇到傳說中的秘色瓷!
李蓁蓁越想越激動,她悄悄地走到這個人身邊。
這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頭子,瘦巴巴的,皮膚黝黑,臉色愁苦,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
李蓁蓁微笑着套起了近乎:“老伯,你排隊很久了吧?我也是,都等了半天了。”
老頭子看了李蓁蓁一眼,無精打采地說:“嗯,挺久。”
李蓁蓁裝作好奇的樣子:“老伯,你手上的瓷碗可以給我看看嗎?”
老頭子有些奇怪:“你要看?”說完不等李蓁蓁回答,就隨意地遞給她。
李蓁蓁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接過來,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終於確定,沒錯,這絕對是秘色瓷!
這是一隻葵花口瓷碗,胎體很薄,釉料卻很厚,看上去就有一種肥厚的大氣感,很有唐朝範兒。
顏色綠汪汪,水瑩瑩的,好像裡面盛了半碗水,還在流動一樣,看着就讓人流口水。
捧在手裡,就像捧着一團有生命力的綠色精靈,一不小心就會逃走!
李蓁蓁被徹底震撼了,如果要讓她形容這種感覺,那就是一個字,美!兩個字,驚豔!
她不由自主地說:“太美了,老伯,這隻碗你要賣?不如賣給我吧。”
老頭子這下認真了起來,警覺地看看四周,把李蓁蓁拉到角落裡,有些期待地說:
“你真的要買?你有錢嗎?我的碗可不便宜,至少要3塊錢!”
我的天,竟然才3塊錢!
李蓁蓁確定了,這個老頭子也是個不識貨的,估計連秘色瓷是什麼都不知道,不禁打聽起來:
“老伯,這隻碗你是從哪裡得來的呀?”
老頭子陷入了回憶:“我爺爺當年是在隴西當和尚的,後來逃難到了京城,這隻碗就是他當和尚的時候用的,估計是從寺廟裡面拿的吧。”
又低着頭有些傷感地說:“最近家裡出了事要用到錢,我纔想着把它給賣了,我已經打聽過了,應該能賣3塊錢。”
其實,老頭子對於能不能賣到3塊錢,心裡也沒有底,所以一說完話,就緊張地看着李蓁蓁,生怕她嫌貴不買了。
李蓁蓁相信,這隻碗還真有可能是寺廟裡面的,法門寺不也是寺廟麼,唐朝的皇室都崇信佛教,用皇家專用的珍貴瓷器來供佛,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想到這裡,李蓁蓁興奮地就像打了雞血,都快沒有理智了,一迭聲地對老頭子說:
“老伯,我還挺喜歡這隻碗的,我跟你買了,不說3塊錢,我再給你加2塊,5塊錢跟你買,你看行不行?”
哪有人買東西不壓價,反而還給高價的?
幸虧這個老頭子是個老實人,要是像劉老蔫兒那樣的,估計這會兒就該坐地起價了。
他很心動,又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說:“這……這怎麼行呢。”
李蓁蓁驚覺起來,有些後悔自己得意忘形了,連忙解釋:
“我也是看你很需要急用錢,所以纔給你開高價的,你覺得怎麼樣?”
老頭子當然同意了,能多賣錢還不好麼,笑呵呵就點頭了。
等李蓁蓁給了錢,拿了碗,就見老頭子搓着手,期待地說:“姑娘,我家裡還有一個瓷壺,跟這隻碗一個色兒,你要不要?”
什麼?!竟然還有第二件秘色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