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見我?”週近南難得有些詫異, 卻又很快掩去,“阿然, 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提起這個, 周然也有些憋屈, 悶悶地說:“她不肯跟我說。”
“呵呵……你小子。”週近南的眼底劃過一絲瞭然,饒有興味地說:“有意思,那就見一面吧。”
對於這次見面, 周然的態度明顯要比李蓁蓁重視許多,他患得患失, 想了很久卻又摸不着要領, 帶着一絲隱秘的欣喜, 他親自前來接走了李蓁蓁。
今天周然打扮得格外精神, 一襲深藍色的西裝襯得他體格魁梧,就連頭髮都打理得一絲不苟, 整個人看上去,倒像濁世中的翩翩貴公子。
李蓁蓁低頭看了看自己,爲了上班方便, 她只穿了一套女士西裝,而且不是裙裝而是褲裝, 外面還罩着一件黑色的大衣, 是不是顯得太不隆重了?
她有些不確定地問周然:“我這樣穿行嗎?”
周然慢悠悠地把她打量了一遍, 眼裡就像浸了蜜一樣甜,點了點頭說:“好看,你穿什麼都好看。”
李蓁蓁總覺得周然怪怪的, 卻又說不出來哪裡怪。既然衣服沒有問題,她也就不打算回去換了,拿起桌子上的包包說:“那我們走吧,別讓你爺爺等太久。”
他們的車隊沿着佐敦大道一路行駛,過了九龍隧道,李蓁蓁本以爲他們要出市區,沒想到車隊卻又繞回了九龍城,進入油麻地,又到了柯士甸,就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
這一路上走的路線頗爲古怪,倒像是特地規劃出來的。過了天文觀測臺,車隊又拐進了西九龍公路,一路直走,忽然前方出現了一片森林。
到了這裡之後,李蓁蓁發現沒有路了,但是車隊卻不着急,沿着這片森林的外圍耐心地繞圈,突然在一個很隱秘的地方往右拐,繞過幾棵大樹,終於看到了一條柏油公路。
這條柏油公路在森林中鋪陳開來,兩邊都是茂密的樹林,看不到一個人影,也沒有房屋和車輛的蹤跡。
公路並不筆直,有時候走着走着,前方就沒有路了,但是車隊總能熟悉地繞過僞裝,找出後面的路來,就這樣走了二十分鐘,這片森林卻好像沒有邊際。
李蓁蓁越看越覺得心驚,她自問對香江已經很熟悉了,但是卻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這麼大一片森林,難道都屬於洪門?聯想到這一路上看到的種種僞裝,實在是太過隱秘了,普通人根本找不到路,真不愧是根基深厚的洪門。
終於,道路兩旁的景色變幻,出現了兩排高高的樹籬,大約六七米高,修剪得整整齊齊。行駛在這樣的樹籬中間,就好像被一道綠色的長城緊緊地包圍着。
又過了十分鐘,前方纔出現了一座雄渾的哨崗,它橫在道路中間,擋住了去路。車隊來到這裡之後,也放慢了速度。
司機從車子裡探出頭來,作了一個手勢,哨崗的關卡就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李蓁蓁通過哨崗的時候,發現站在上面的黑衣人,全是武裝持-槍的安保人員。他們身上冰冷鐵血的氣息,讓人不敢直視。
這樣的哨崗還有好幾座,他們一路都暢通無阻,終於在道路的盡頭,看到了一扇精緻的雕花大門。大門黑色鑲金,並不鏤空,看不到裡面的虛實,跟高高的圍牆連在一起。
大門緩緩地打開,車隊徑直開了進去,李蓁蓁首先注意到圍牆上的安保人員,他們都身穿黑衣黑褲,戴着墨鏡,持-槍-荷-彈,在上面來回地走動。
經過一個寬敞的噴泉廣場,李蓁蓁看到了一座大花園,花園裡有大塊大塊的綠色草坪,還有修建得整整齊齊的低矮花木。如果不是有裝-甲-車在旁邊巡邏經過,李蓁蓁幾乎要誤以爲,這裡是哪個歐洲貴族的莊園。
花園很大很大,車子行駛了好一會兒,才終於來到一棟豪宅的門口。與其說是豪宅,倒不如說它是一幢城堡。
這是一棟巨型的建築,有拜占庭式的柱子和高高的穹頂,錯落有致地連成一片,鑲嵌着一扇一扇巨型的拱形窗戶。
到了這裡之後,他們就必須下車了。走進城堡裡還要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李蓁蓁隨手摸了摸厚實凝重的米黃色石牆,在心裡暗暗吃驚,這纔是洪門的實力!
她在這裡看不到一個家政人員,全是沉默寡言的黑衣人,他們隱藏在角落裡,半天都不動一下,好像一件沒有生命的雕塑。
走到了盡頭,門也打開了,李蓁蓁走了進去,頓時豁然開朗,竟然是一間巨大的三層挑空豪華客廳。
溫暖的陽光透過巨型的拱形窗戶,照進這間奢華的客廳裡,在巨型的水晶燈上面折射出點點星光。客廳裡的擺設寥寥無幾,卻絲毫不顯得空曠,一套純手工鑲金嵌寶石的法式傢俱旁邊,擺着一件四米長的鹹水鱷魚標本。
在這樣震撼的場面中,週近南身穿一套黑色的羊絨西裝,只是隨意地坐在了沙發上,卻意外地能壓得住場子,絲毫沒有被周圍的奢華所淹沒,反而愈發顯出他的壓迫感。
誰也沒有先說話。
李蓁蓁之前已經在醫院見過了週近南,但是在這樣的場合之下,卻是第一次。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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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近南也不說話,只揶揄地打量她,過了一會兒,又揶揄地看着周然。
他們兩個大眼瞪小眼,周然最先忍不住了,他咳了咳,打破了一室內的寧靜,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說:“爺爺,這就是蓁蓁。蓁蓁,這位就是我爺爺,你們之前見過面,不要客氣,就當在自己家裡一樣。”
周然熱情地招呼着,讓李蓁蓁感到有點不自在,怎麼搞得像在見家長一樣?
她禮貌地點頭致意,微笑着說:“周爺爺你好,我叫做蓁蓁。”
“坐。”週近南言簡意賅,手指往對面的沙發一指,先發制人地說:“聽阿然說你要見我?”
“是的,”李蓁蓁看了一眼周然,想讓他離開,卻又沒有立場開口,最後橫下心說:“周爺爺,我這次來找你,是有事情想讓你幫忙的。”
“哦?”週近南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說:“那我有什麼好處嗎?”
李蓁蓁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他可是洪門的龍頭老大,怎麼開口閉口就要好處?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猛地頓住了。
週近南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絲笑意,卻又很快斂去,彷彿從來沒出現過一樣,他指了指周然說:“我這個沒出息的孫子,難道還幫不了你的忙?李小姐,你以什麼身份來見我?如果是阿然的朋友,我當然歡迎。如果是你自己,那你覺得要用什麼好處,才能讓我這個老頭子親自來幫你?”
“李小姐?或者,我應該叫你蓁蓁?你選一個吧。”週近南拿起桌子上一隻金色的打火機把玩,聲音富有張力。
李蓁蓁這麼聰明,又怎麼可能聽不出他的話外之音?現在她進退兩難,要是按照週近南的意思,不就真變成見家長了嗎?
她心裡雖不是沒有感覺,但卻不想被人逼迫着承認,尤其對方還是周然的爺爺,那真是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周爺爺,我……”
“叫我龍頭!”週近南忽然板着臉,面無表情地說:“既然你不是阿然的朋友,就憑你,還不值得我出手。”
“周爺爺,”李蓁蓁纔不上他的當,她看也不看周然,當即冷下臉說:“我敬你是周然的長輩,才禮貌叫你一聲爺爺。如果你非要強人所難,那就當我沒有來過吧。山麟一直騷擾我,都是你們洪門造成的,我今天算是看清了。”
她其實心裡也不確定,只不過是想詐一詐週近南,沒想到週近南竟然奇異地沉默了。
“慢着。”週近南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一眼周然,又不能真的讓李蓁蓁賭氣離開,只好朝她招手說:“你這個小女子,氣性倒挺大,聽我老人家說幾句話怎麼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就敢說山麟的事,你沒有一點責任?”
李蓁蓁立在原地不動,只回過頭說:“有沒有責任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你們洪門的責任更大。”
她重新走回來坐下,帶着一絲嬌俏的笑意說:“周爺爺,我可是被你們連累的。你幫我也得幫,不幫也得幫,不然我就賴在這裡不走了。”
“哈哈哈哈……”週近南忽然開懷大笑,指着李蓁蓁說:“阿然,你從哪裡找來這麼古靈精怪的小女子?膽子倒挺大,敢和我這麼說話。”
他直直地盯着李蓁蓁,渾身的壓迫感陡然上漲,冷冷地說:“小丫頭,你知道我是誰嗎?上一個敢和我這麼說話的人,墳頭草已經有三米高了。”
李蓁蓁捏了捏拳頭,儘管她心裡隱隱有些畏懼,卻裝作很坦然地說:“香江誰不知道你是洪門的老大?不過在我心裡,你只是周然的爺爺,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周爺爺,我現在遇到了困難,難道你就不能幫一幫我?”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週近南忍不住又笑了,膽子大的人他見多了,但是膽子大又狡猾還能屈能伸的人,卻不多見。
他的目光在李蓁蓁和周然之間來回打量,漸漸地有些滿意,終於卸下渾身的氣勢說:“既然你說你是阿然的朋友,那我就看在阿然的面子上,勉爲其難地幫一幫你,說吧,你想讓我怎麼幫?”
老狐狸,李蓁蓁在心裡暗暗想道。
她跟週近南鬥智鬥勇,現在終於可以直入主題地說:“周爺爺,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山麟的目標就放在我和周然身上,主要還是在我。”
李蓁蓁的眼睛微微眯起,瞬間變得很危險,“他幾次三番想害我,我已經受夠了。我不想再被動挨打,既然這樣,那倒不如化被動爲主動。我想主動出擊!”
“嗯,”週近南的臉上恢復了古井無波,一語中的地說:“你是想用自己來做誘餌嗎?”
“是的……”“我不同意!”
周然猛地站起來,一臉堅決地說:“我不同意,這太危險了,蓁蓁,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不需要經過你同意,”李蓁蓁平靜地說:“周然,這是我一個人的事,後果我也已經想過了,我承受得起。”
“我承受不起,”周然的聲音一瞬間變得很低沉,隱忍地說:“蓁蓁,我絕不同意你這麼做,就算要來,也是我來。”
“不行,山麟的目標首先是我,我不想再忍受鈍刀子割肉了。”李蓁蓁的臉色很固執,陰涔涔地說:“就讓他直接衝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倒要看看他想怎麼樣!”
“蓁蓁,我不能讓你去冒險。”周然皺起了眉頭,既擔憂又惱地說:“山麟就是個變態,萬一你……反正我絕對不同意。”
“撲哧……”週近南不小心發出聲音,讓李蓁蓁和周然同時停下來,齊刷刷地看向他。週近南攤開手一臉無辜,笑眯眯地說:“你們繼續,就當我不存在。”
李蓁蓁和周然對視一眼,都有些臉紅了。
週近南的眼裡溢滿了笑意,卻努力裝作面無表情,把玩着打火機說:“你們都說完了嗎?倒不如聽我說一句……”
週近南老謀深算,很快就給他們出了一個主意,讓李蓁蓁和周然都禁不住眼前一亮。
聽到了最後,李蓁蓁不住地點頭,敬佩地說:“周爺爺,你真是一隻老狐狸,呃……我是說……”
週近南抿了抿嘴,古怪地說:“你不用解釋,如果我是老狐狸,那你自己就是小狐狸,跟我們周家剛好湊成狐狸一窩。”
他看着這兩個彆扭的年輕人,忽然笑呵呵地說:“蓁蓁,你倒是給我家這個孫子一個準話,你們兩的事情,讓我這個老頭子看得都着急。”
“周爺爺,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李蓁蓁的臉騰地紅了,最關鍵的是,周然還在一邊傻笑不幫她,讓她十分窘迫。
洪門大佬就要有大佬的樣子,週近南這樣子,讓李蓁蓁差點跌破了眼鏡。
不能在這裡待下去,她急慌慌地站起來,強裝鎮定地說:“周爺爺,那我就按照你的安排去辦,你先忙着,我就不打擾了。”
“蓁蓁,我送你回去。”周然連忙跟了上去,兩個人消失在了門口。
他們走了之後,週近南揉了揉臉,忽然笑着說:“周家有了她,可保百年,你小子有福啊……”
李蓁蓁按照洪門的安排,正在有條不紊地坐着部署,但是山麟卻突然銷聲匿跡,自始至終都不曾出現。
他們的計劃是不可能泄露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山麟經過幾次打擊,已經不敢輕易露頭,現在還在蟄伏。
李蓁蓁做足了萬全的準備,心裡也沒那麼慌了。在她看來,這個變態遲早是要出現的,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只要讓她抓住他,她一定讓他生不如死。
過完了寒假,李蓁蓁繼續回到學校,而與此同時,香江的股市也是愈演愈熱。
現在的股市行情節節攀升,短時間內根本看不到任何頹廢的跡象,各種炒股致富的傳奇,也在股民中間互相傳誦。
李蓁蓁已經不僅一次聽說過,有那個誰誰誰爲了炒股,不惜把家裡的房子賣了,把地皮也賣了,把祖傳的珠寶也賣了,總之,是能賣的都賣了,甚至不惜向高利貸借錢,也要把資金拿來炒股。
壓上全副身家的人不在少數,而股市的火熱也讓他們確實賺到了不少錢,這樣的事實更是刺激了其他的股民。
到了最後,就連變賣資產、借高利貸都已經不能滿足這些股民了,他們陷入了徹底的狂熱,有些人就免不了動了歪心思。
比如那些企業的高層,紛紛把公司裡的移動資金,全部拿來炒股,這還不夠,他們甚至把員工的退休基金和福利金,也挪用到股市之上。而瘋狂的股市,也給了這些人豐厚的回報。資金一入股市,很快就能翻好幾番,比他們把錢投入到實業之中賺多了。
商人都是逐利的,股市的利潤已經讓他們徹底忽略了風險,一頭熱地扎進了股市之中,他們的心也變得越發貪婪起來。
不夠,還不夠!他們不僅把公司的資產都給抵押出去,還用公司的名義借到了大筆大筆的高利貸,也一股腦兒地投入到股市之中。
這些人掏空了所有資產,又怎麼能不引起香江股市的震盪呢?股市就是在這些人的手裡,一步一步地被推得越來越高。
就連三歲的小兒都知道,炒股能夠賺錢,能賺很多很多錢。媒體也是成日裡大肆報道,鼓吹香江的經濟有多好多好,而股市的繁榮,正是他們的一大證據。
看到這樣的情況,李蓁蓁不由得憂心忡忡。
現如今,香江的股市就像海市蜃樓中的金山,吸引着越來越多的人,把他們自己都綁上了死亡戰車!
沒有人比李蓁蓁更加清楚,在繁華的股市背後,是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巨大泡沫。
難道不是嗎?如果全社會的錢都投入到股市之中,那麼這個社會的經濟實體,要由誰來支撐?必然不是股市,因爲股市制造出來的繁華假象,都是虛無縹緲的泡沫,一旦破碎,勢必會引起劇烈的經濟地震!
如果任由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香江的經濟形勢就會重蹈前世的覆轍。
一場恐怖的經濟危機即將到來,在這場危機之中,香江的經濟大受打擊,一夜之間倒退回到了十年前,所有的實體經濟全部崩潰,工人大面積失業,整個社會動盪不安,大約有幾百個股民,因爲這次股災而自殺!
在前世,香江因爲這次經濟危機,差點一蹶不振,足足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才最終消弭了這次經濟危機的惡劣影響,足見它的恐怖。
而這些自殺的股民,大多數都是這次股市狂歡中的弄潮兒,他們享受了多大的利益,就得承受多大的危害。
這些人,很多都是企業的高層領導,甚至是老總!
李蓁蓁趕在股市騰飛之際,成立了遠東證券交易會,就是爲了抑制股市過熱,她也一直是這麼做的。不僅大大提高了上市的門檻,對那麼上市的企業,也一直嚴加控制。
但她低估了人的貪慾,在股市的利潤面前,遠東會的規矩又算得了什麼?那些老總們紛紛各顯神通,各種辦法層出不窮,也要把錢投入到股市裡去。
眼看堡壘就要被人從內部攻開,這是李蓁蓁絕對無法容忍的。
這些不知好歹的人,是應該好好整頓了,否則他們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要拖累別人跟他們一起死。
李蓁蓁下定決定,卻沒有親自動手,而是把這件事交給了衛良。衛良也是上市委員會中的一員,而且他黑白兩道通吃,正適合拿來唱黑臉。
在pd基金公司的辦公室裡,李蓁蓁親自招待了衛良,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了他,最後她懇切地說:“衛總,這件事情就拜託你了,一定要把這幫人整得服服帖帖,不要再出什麼幺蛾子了。”
衛良全程笑容滿面地聽完,他看李蓁蓁的眼神,倒像是在看洪門的當家女主人。他爽朗一笑,點頭說:“這個任務交給我,我最擅長的就是整人,保證把這幫孫子整得媽都不認識。李總監,你放心,我一定給你辦好。”
李蓁蓁站起來說:“衛總,那就拜託你了。我看他們上次都很怕你,有你出面,我就不用再擔心什麼了。”
“哈哈哈……好說,好說。”衛良也站了起來,猙獰地笑着說:“那幫孫子,我看他們是皮癢了,也不看看我們遠東會的靠山是誰?敢不聽話,找死!”
“呃……衛總,適當教訓一下就行了,可不要鬧出人命。”李蓁蓁的目的是讓他們聽話,並不是想讓誰死。
“你放心吧,李總監,我下手有分寸。”衛良摸了摸頭髮,爽朗一笑說:“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辦,你等我的好消息。”
衛良走了片刻之後,楊帆又敲門進來,他手裡拿着一份文件,放在李蓁蓁面前的桌子上,面色凝重地說:“李總監,這是市場部檢測到的情況。”
“出了什麼事?”李蓁蓁隨手翻開文件,卻在看到那一行數據時,猛然一驚,擡起頭說:“怎麼忽然來了那麼多熱錢?”
“是啊,李總監,我們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楊帆雖然皺着眉頭,但還是沉穩地說:“光我們遠東交易會,熱錢的數目就已經超過了100億美元。它們都是在這兩個月之內過來的,我估計它們跟之前的不是同一批。”
“怎麼說?”李蓁蓁立刻追問。
楊帆想了想說:“李總監,根據我們的檢測,之前的熱錢大概有30億美元,它們在這次股市大漲中已經賺了一大筆,最近剛剛撤走,可能是背後的金主想要落袋爲安了。”
“嗯,有可能,但是也不一定。”李蓁蓁沉吟了一會,看着楊帆說:“楊經理,你比我更加清楚,股市大跌比大漲更能賺錢,我不相信玩熱錢的人能見好就收,這麼大的利潤,他們難道不會心動?”
楊帆心裡咯噔一下,猛然驚呼說:“李總監,你是說他們還會回來?”
李蓁蓁點了點頭說:“我認爲有這個可能,你們繼續監視,如果他們回來,你馬上向我彙報。”
“是!”楊帆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但他卻沒有馬上出去,而是難掩擔憂地說:“李總監,現在的熱錢規模太大了,按照它們的佈局,香江的股市份額,很快就會被它們鯨吞。”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憂愁,沉聲地說:“現在股市越來越熱,都是給這幫人做嫁衣。等他們把股市炒到了最高點,再釜底抽薪,光期權和期貨就能大賺特賺,到時候我們香江……”
“楊經理,你的擔心不會發生。”李蓁蓁鎮定地說,她的眼眸深處浮現出戰意,煞氣騰騰地說:“作爲一個香江人,我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視這樣的厄運發生。”
“對!李總監,他們敢來,我們就讓他們有來無回!”楊帆的臉色在此刻變得無比堅毅。
李蓁蓁欣慰地看着他,士氣可用,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她點了點頭,讚賞地說:“楊經理,好志氣,你敢不敢跟我並肩作戰?”
“有什麼不敢?”楊帆挺直了胸膛,臉色變得特別激動,拍着胸口說:“李總監,我也是香江人,只要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儘管開口,我義不容辭!”
“很好!”李蓁蓁忍不住爲他鼓起了掌,緊接着她又說:“楊經理,你剛纔只說了我們遠東會的情況,那香江交易所呢?”
楊帆顯然早有準備,張口就說:“李總監,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的數目,但是根據我們的檢測,香江交易所的熱錢,也絕不會低於30億美元。”
李蓁蓁蹙起了眉頭,語氣中暗含着危險:“香江交易所只有50多家上市公司,大部分還都是鬼佬的企業,就已經有30多億美元,看來熱錢來勢洶洶啊。”
楊帆也很贊同地說:“李總監,你說的沒錯,我們遠東會有200多家上市公司,還都是發展得很好的華人企業,現在卻只有100多億熱錢,我覺得以後可能還會有更多。”
“你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李蓁蓁眯着眼睛想了一會兒,拍着桌子說:“楊經理,把我們之前的佈局全面啓動,你過來,我再跟你說幾件事……”
楊帆走出去了,李蓁蓁的指令也一道道發出去了,一場激烈的金融戰役,即將在香江這塊熱土上打響。
當這一切發生的時候,香江人卻都還猶在夢中。
三月份剛過,香江的股市行情突然急劇波動。許多隻一直漲得好好的股票,突然不動了。這個不動不僅僅是價格上的不動,就連這些股票的換手率,也徹底不動了。
這就有些奇怪了,因爲這些股票都是漲勢最好的股票,這也就意味着,它們是股民們買進賣出最頻繁的股票,由於股價節節攀升,無論他們選擇在什麼時候出手入手,都能保證賺到錢。
但是現在,這些熱門的大牛股,居然停滯不動了,背後持股的人不賣,股民們就算想買也買不到了。
就這樣過了一天,股民們也在觀望中熬過了一天,到了第二天股市開市,他們就欣喜地發現,這些股票又有人出手了,而且價格比昨天還要高!
那還等什麼?趕緊買呀!按照現在的趨勢漲,遲一些肯定還會漲得更高,早買早賺錢呀!
股民們絲毫也沒有懷疑,紛紛揮舞着手中的股票,毫不猶豫地購買了這些股票。他們都沒有注意到,今天的換手率變得格外高,持股的人不停地在賣,而且是以極高的價位在賣。
這麼明顯的操作,當然引起了pd基金公司的注意,實際上,他們在半個月前就開始佈局了。
“李總監,他們現在在高價拋售,那些股民都當了接盤俠。”楊帆急匆匆地闖進來,跟了李蓁蓁這麼久,他也學會了一些新鮮的詞語,比如接盤俠就很形象生動。
“不知死活。”李蓁蓁的眼裡閃過一絲陰霾,妄想狂熱的股民能夠冷靜,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她也不抱這個希望。但不表示她的內心深處就不惋惜,實際上,她比任何人都惋惜。
“楊經理,”李蓁蓁猛地擡起頭,目光之中似乎燃燒着火焰,強硬地說:“立刻啓動a計劃!”
“是!”楊帆就像打了雞血似的,他明白,一場硬仗就要開始了。這一次,香江是他們的主場,也是他們的家園,他們絕對不允許任何外人來到這裡造次。
開市還不到半個小時,股民們就驚恐地發現,盤子中股票的價格,竟然在不停地下跌。
剛開始還有膽子大的人,以爲撿到了什麼便宜,興高采烈地買了很多。但是他們很快就發現,這些股票的價格非但沒有漲上去,反而越跌越多,越跌越快!
要說世界上有什麼生物是最趨利避害的,那麼股民絕對能夠高票當選。他們一見到形勢不妙,立刻就捏緊了手中的錢財,任憑它跌得再低,也絕對不買了。
不僅如此,對於那些已經買到了的股民,他們還表現出了小市民般的幸災樂禍。
那些手裡持股的股民們,當然不好受了,這些人都是跟風來炒股,向來聽風就是雨,並沒有多少專業的知識,股市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最先恐慌的就是他們。
不知道是由誰第一個開始,恐慌性的拋售蔓延在整個營業大廳。剛剛還在興高采烈的股民們,又哭着喊着要把股票掛單賣出去。
但是盤子裡的股票一直在跌,那些莊家掛出來的大單都沒人買呢,更不要說他們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單了。
眼看就要血本無存,這些人幾乎要欲哭無淚。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李蓁蓁不可能幫得到每一個人,總會有一些人需要爲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只要能拯救大多數的股民,對她來說就是勝利。
實際上,股價的瘋狂下跌,並不是她想看到的結果。雖然控制熱錢的莊家們一時之間賣不出去,表面上看虧了很多錢。但是事實上,股市下跌也讓整個香江的股指同時下跌,而莊家們早在遠期市場上做空了香江股市,現在香江股市果真下跌,正合他們的意!
這也是熱錢最可怕的地方,無論是股市跌還是漲,他們總能賺到大筆大筆的錢。但是這些錢,卻是香江賴以生存的根本。他們就像吸血鬼一樣,吸着香江人民的血,填飽了自己的私囊!
楊帆急得臉都白了,說話還帶着一絲絲顫抖:“李總監,現在的股票指數,已經從675.4,下跌到了533.6,整整下跌了21%,這纔剛過去2個小時!”
“別慌,繼續打壓他們,決不能讓他們在現在就割肉逃跑。”李蓁蓁顯得極爲鎮定,爲了這一天,她甚至一連好幾天都沒睡好覺,學校也不去了。這個虧損,一定要向熱錢追討回來。
她的鎮定也感染了楊帆,他定了定神,繼續去主持操盤了。
李蓁蓁望着牆上的時鐘,指針剛剛指向了11點半,再過半個小時,股市就該中午休息了。與熱錢的決鬥,就是金錢和金錢的比拼,也是膽量和膽量的比拼。毫不誇張地說,比的就是誰比誰大膽,誰比誰有錢。
如果李蓁蓁輸了,那麼她投入的全部資金,包括她借貸來的200億美元的槓桿資金,都會在瞬時之間化爲灰燼。
爲了籌集到這筆鉅款,她已經賭上了一切,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財產都抵押出去了,如果不能成功,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她幾乎不敢去想。
這一戰對於她來說,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因爲她輸不起。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在中午停盤之前,遠東會的所有股票都在持續下跌,沒有任何例外,就連一直被公認爲藍籌股的鴻基地產股,也跌了很多,幾乎腰斬。
更令人們恐慌的是,隨着股市的下跌,香江的股票指數,在半天之內,竟然下跌了足足35.4%!
這是一個怎樣的數字?意味着至少有幾十億美元的資產,全部憑空蒸發了!也不對,它們全都從香江人民的口袋裡,跑到了熱錢背後的主子那裡!
這麼誇張的波動,當然牽動了所有媒體的心。12點剛過,香江的大街小巷就都傳遍了,由此引起全民性質的恐慌,那些還不知道消息的股民,趕緊跑去證券營業廳,妄想挽回最後的損失。
但是他們註定要失望了,因爲營業廳中午歇業。這些走投無路的股民們,最後哪裡也沒去,就等在營業廳的門口,只要它一開門,就要衝進去把股票賣掉,就算割肉也在所不惜。
直到此時,那些收到消息的上市公司老總們,才後知後覺地捏了一把冷汗。要不是李蓁蓁在一個月之前,就已經派人警告過他們,還嚴加督促,幾乎是強迫性地撤走他們在股市上的投資,那麼他們現在就已經完了。
想想吧,他們把自己個人和公司的全部資產,都壓進了股市,只要股市崩潰,甚至還不用等到崩潰,他們自己就要先崩潰了。
明白了這一點,這些老總們在心裡大呼好險,對拯救他們於水火的大恩人李蓁蓁,也感激到了極點,說是再生父母也不過如此了。
這些人的想法,此時的李蓁蓁當然不知道,她只知道,正是因爲她把遠東會旗下的上市公司管住了,即便現階段股票在跌,也不至於傷筋動骨,至少他們的實體經濟還都保住了。只要有實體經濟作爲支撐,即便她這次失敗了,香江的經濟也能得以保全,這纔是她最大的願望。
但李蓁蓁會是一個捨己爲人的人嗎?她會爲了保住香江股市,就讓自己陷入永劫不復的地步嗎?
不,她還沒這麼偉大。
她的最終目標,是要在保住香江經濟的同時,狠狠地咬下熱錢的一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