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皮膚黝黑的印度人, 從灌木叢後面衝了出來,轉眼間就來到了李蓁蓁的面前。
她都還沒來得及高興, 這些人就把她圍住了。
她從地上爬起來, 暗暗戒備。
“昂……”伴隨着一聲長鳴, 一頭大象忽然出現在灌木叢的後面,一個身材中等、體態微胖的男人坐在大象身上。
這個男人的頭上纏着五彩的頭巾,身上穿着一件花花綠綠的袍服, 脖子和雙手都掛滿了黃金飾品,亮亮閃閃, 十分招搖。
他眯着眼睛看了李蓁蓁許久, 忽然咧開嘴笑起來, 揮了揮手說:“我們見過面的, 不是嗎?”
他的樣子莫名有些熟悉,李蓁蓁在記憶深處裡使勁尋找, 突然一拍腦門,驚喜地說:“你……你是辛格先生?”
“哈哈……”這個男子瞪眼張嘴地笑起來,表情有些滑稽, 卻點頭說:“沒錯,我就是辛格, 真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讓我想想, 你姓李是嗎?李小姐。”
此時的辛格, 跟他在香江購買風扇時完全不同,他騎在大象的背上,神采飛揚。
他是一個精明的人, 很快就說出了自己的疑惑:“李小姐,爲什麼你會出現在我的領地裡?”
李蓁蓁大吃一驚,又趕緊掩飾自己的表情,強笑一聲說:“我無意冒犯,辛格先生。兩天前我和朋友過來旅遊,我只是離開了一小會,就迷路了。”
她緊緊地盯着辛格的眼睛,篤定地說:“我相信他們現在肯定急死了,一定正在找我。辛格先生,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也不知辛格是信還是不信,他歪着頭說:“這裡是格那拉邦,李小姐,你旅行的地方真夠遠,我們這裡很少有人來。”
李蓁蓁從沒聽過這個地名,只好強裝鎮定地說:“是嗎?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來到這裡。”
辛格的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指着地上的虎屍說:“算你運氣好,李小姐,這一片都是孟加拉虎。”他指了指李蓁蓁身後的山林,玩味地說:“你在這裡待了兩天,竟然沒有被吃掉。”
“可能是我運氣好吧。”李蓁蓁就快要笑不出來了,既是因爲辛格的話,也是因爲辛格的態度。
她跟對方只有少數幾次貿易往來,根本不瞭解他的底細,現在她又在人家的地盤上,不得不防。
好在辛格似乎也並不想爲難她,他摸了摸嘴上的鬍鬚說:“李小姐,你的朋友應該急壞了吧?不如你先到我的莊園裡休息,我幫你聯繫你的朋友。”
雖不明白他是什麼用意,但李蓁蓁卻別無選擇,她迫切地需要和外界聯繫,而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唯一認識的人只有辛格。
因此,她燦爛地笑起來,忙不迭地點頭說:“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辛格先生。”
辛格滿意地笑了笑,他朝身後勾了勾手指,一個身高兩米的壯漢,忽然從他背後竄到李蓁蓁的跟前,四肢着地俯趴在地上。
李蓁蓁被他嚇得直往後躲,吃驚地說:“這,這是幹什麼?”
身邊的印度人俱都大笑起來,嘰裡呱啦地說着她聽不懂的土語。
辛格莞爾一笑,主動解釋說:“不用怕,他是我薩爾瑪家族的奴隸,你可以騎在他的脖子上,讓他馱着你。”
李蓁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麼大個的壯漢,竟然是奴隸。而且讓他馱着她走路,聽起來怪怪地。
但是周圍的人,都是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就連地上的壯漢也目露祈求。李蓁蓁擔心橫生枝節,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看她走過來,壯漢趴得更低了。她小心翼翼地跨上他的背部,卻無論如何也坐不下去。
“哎哎哎哎……”還沒等李蓁蓁調整好姿勢,這個壯漢就猛然站起來,他的肩膀輕輕往上一聳,李蓁蓁就自然而然地坐到他的脖子上。
他的雙手沒有觸碰到她身上的任何地方,卻能夠穩穩地走路。
李蓁蓁僵直着身體,她覺得渾身都不得勁。壯漢的身高再加上她的坐姿,讓她一瞬間杵在半空中,不僅沒有安全感,還窘得滿臉通紅。
坐在象背上的辛格與她打招呼:“不要怕,李小姐,邦順是最好的奴隸。你要是覺得不滿意,可以揪住他的耳朵,他聽得懂英語。”
“呃……好吧。”李蓁蓁覺得奇怪,邦順被人當面說是奴隸,也並沒有什麼不滿,彷彿他生來就是如此。
她不由得聯想起印度的種姓制度,看來傳說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們說話的功夫,地上的虎屍已經被隨從們收拾好了。他們把老虎的四肢按前後爪綁在一起,從中間串過一根樹枝,像擡死豬一樣地擡着老虎。
碰見了她,辛格也不打算繼續打獵了,他吹了吹口哨,右手像揮舞鞭子一樣地揮了揮,威風凜凜地呼喝:“收工!”
坐在他身前的車伕,立刻調轉了象頭,邦順也馱着李蓁蓁跟了上去。
等所有隊伍整裝出發,李蓁蓁這才注意到,原來他們獵到的老虎,居然不止一頭,而是三頭!
其中的一隻老虎,比剛纔襲擊她的那隻老虎還要大,身長至少超過四米,體型壯碩。即便已經死了,還是能讓人感受到恐怖的氣息。
李蓁蓁心裡悚然一驚,這才明白了辛格話裡的深意。這個地方看來真是老虎的領地,她能平安活到現在,說不定真是佛祖在保佑。
但她心裡還藏着疑慮,忍不住旁敲側擊:“辛格先生,前幾天我們坐在直升飛機上,好像看到那邊的那一片,都是原始的雨林。”
她遙遙地指着她逃難出來的叢林,好奇地說:“那也是你的領地嗎?”
辛格想也不想地搖了搖頭,扭過來說:“我的領地只到塔克布諾森林,你說的地方,應該是格那拉邦的原始叢林,很多年都沒有人進去過了。”
李蓁蓁這才暗暗釋懷,怪不得她一連半個月,都沒有在裡面看到人影,原來那個地方竟然是無人區。
辛格見她不說話,終於按捺不住了,他高昂着頭,忽然驕傲地說:“李小姐,我們薩爾瑪家族,歷代都是塔克布諾山區的土王。我辛格薩爾瑪,就是第35代領主。”
李蓁蓁知道,現在印度已經廢黜了土王,只有印度聯邦。她看了看他的膚色,有些不解地說:“辛格先生,原來你是土王的後代,那你一定是高貴的剎帝利,我說得對嗎?”
辛格滿意地笑了笑,自豪地說:“沒錯,我的先祖一直都是塔克布諾的王,現在我的家族,還在格那拉邦政府擁有席位。”
李蓁蓁忍不住有些吃驚,在統一的鬥爭中,多少土王都失去了勢力,而辛格的家族,卻能擁有政治席位,這就比較厲害了。
辛格帶來的人熟悉路況,他們在這片密林中穿梭,絲毫不亞於林中的動物。
李蓁蓁漸漸也習慣了坐在高處看風景,她唯一需要苦惱的就是,雖然他們走在林中的小路上,但是道路兩邊的小樹枝時不時伸出來,擾亂了李蓁蓁的視線。
她不停地跟路邊的樹枝作鬥爭,終於煩不勝煩,忍不住看向辛格,發現他也有同樣的苦惱。
更有甚者,辛格的大象比邦順高,越往高處樹木越茂盛,但他卻能做到泰然自若,真是不容易。
好在這段路並不算長,他們在林中七拐八拐,終於在一個拐彎之後,看到了一片疏朗的矮灌木。
這是一片小山坡,灌木都朝着一個方向生長,地上有一條明顯的土路。李蓁蓁順着這條土路望過去,終於在遠處的山下,看到了建築物的痕跡。
她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她一開始選的路線果然沒有錯。如果中途沒有遇到老虎,她最後也能找到出路。
不過,辛格畢竟救了她,這個恩情,她一定會找機會報答。
望山跑死馬,李蓁蓁雖然看到了山下的人家,但要穿過這片山林,還需要耗費兩三個小時。
這一帶的山林都是緩坡,氣候溼潤,陽光和煦,把這片山坡照得通透。
李蓁蓁看到了一排排低矮的小樹木,它們被修剪得整整齊齊,看上去非常眼熟。
她凝神細看,發現它們居然都是茶樹。看來辛格的莊園,是以種植茶葉爲生了。
但是兩個小時之後,李蓁蓁就否定了這一看法,因爲她看到了另一種奇怪的植物。在山腳下,種滿了葉子肥厚的蔬菜,它們密密麻麻,一棵排着一棵,彷彿無邊無際,非常壯觀。
這種蔬菜的植株很高,葉子很厚很寬。有些植株的頂部,還開着喇叭狀的粉色小花。
李蓁蓁從未見過,不由得好奇,指着它們說:“辛格先生,那是什麼植物?”
辛格看了一眼,隨意地說:“菸草,是製作香菸用的菸草。”
看李蓁蓁似乎感興趣,辛格也來了興致,“這些菸草是我們莊園的頭牌產品,擁有較少的尼古丁和焦油。你聽說過萬寶路嗎?我們的菸草,就是專門供應給他們公司的。”
“哦,原來是這樣。”李蓁蓁表面上很平靜,心裡卻有些驚訝。這看起來平淡無奇的莊園,居然跟世界上的菸草巨頭也有合作。看來辛格的實力,遠遠不止他表現出來的那樣。
經過這片菸草,李蓁蓁又看到了一大片水稻,這裡地勢平坦,隱隱形成平原。但是偌大的稻田,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她擡頭望了望天,烈日當空,也許這就是原因。
從山上下來,天氣越來越熱。不同於雨林中的悶熱,這裡的熱氣比較乾燥,曬得人生疼。
她被曬得頭昏眼花,又不好從空間裡拿水,只好把薄外套脫下一半,胡亂地矇住頭臉,以躲避猛烈的太陽光。
他們又走了很久,終於看到了一戶人家,緊接着又是一戶,最後連成一片,原來是一個村莊。
這個村莊很破,說是棚戶區也不爲過。天氣酷熱難當,村莊裡只有少數幾個人在外面走動。
李蓁蓁一羣人走進來,就好像天外來客,瞬間打破了村莊的寧靜。
幾個路人發出呼喊,突然之間,從各個屋子裡,眨眼間走出來一大羣人。這些人的身材都很矮小,膚色也很黑。他們無論男女老少,都穿得破破爛爛,渾身髒兮兮地,腳上也沒有穿鞋子。
奇怪的是,那些大人全都畏畏縮縮,不敢直視李蓁蓁這些人,隔着大老遠,就緊緊貼住牆根,站得筆直筆直。
只有那些天真爛漫的小孩子,啃着拳頭躲在大人的背後,靜悄悄地偷看着他們。
辛格的豪華隊伍在人羣中穿行,享受着衆人的注目禮,他似乎習以爲常,一點眼角的餘光都沒分給他們,大搖大擺地就走過去了。
李蓁蓁回頭看,一直等他們走過去很久,那些村民還站在原地,絲毫不敢亂動。
她心裡有了一絲明悟,不由得詢問說:“辛格先生,他們是你的奴隸嗎?”
“當然,”辛格回答得趾高氣昂,他伸出四根手指,得意洋洋地說:“我有四萬個成年的奴隸,他們替我種植菸草和大米,當然,也種植茶葉。”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微揚着下巴,說得志得意滿:“我是一個心善的領主,願意收留這些無家可歸的狗雜種,他們都過得很好,不是嗎?”
“呃……”李蓁蓁不知該作何評價,她第一次面對這種殘酷的現實,卻又無能爲力。只能說,辛格確實是一個高種姓的印度人,居然能把奴役他人,說得這麼清新脫俗。
他們又經過了四五個村子,無一例外,都是相同的情形。那些村民的臉上盡是麻木,看着辛格的眼神恍如他是天神,就連面對他的隨從也是恭恭敬敬,好像辛格他們纔是人類,而他們是沒有思想的野獸。
李蓁蓁悄悄地觀察辛格,發現他雖然長得黑,但是樣貌卻跟那些村民迥然不同,跟隨從們也不相同。
這麼說吧,那些村民長得就像黑人土著,而隨從們都是典型的阿三長相,辛格的相貌確實要比他們好看一些。
這樣說雖然直白,但確確實實反映了階級的差異。
未免接下來發生麻煩,李蓁蓁還是委婉地問了,“辛格先生,我聽說印度有很多個民族,也有很多種宗教。我到你家裡做客,不知道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
辛格指了指自己的五彩頭巾,得意洋洋地說:“薩爾瑪家族一直都是塔克布諾的王,這就是我們的民族。我是高貴的白人,只信奉高貴的婆羅門教,不過我們並不吃素,哈哈哈哈……”
李蓁蓁聽得滿頭黑線,就他這個膚色,也好意思說自己是白人。別以爲她不知道,婆羅門教其實就是印度教。既然信仰印度教,卻又不遵循人家吃素的傳統,看來這個辛格,也是一個掛羊頭賣狗肉的傢伙。
她點了點頭,心領神會地說:“辛格先生,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只需要在你家裡打擾一兩天,等我聯繫上我的朋友……”
沒想到辛格卻擺了擺手,萬分熱情地說:“李小姐,你是我的貴客,你一定要在莊園裡多待一些日子,讓我好好招待你。”
“呃……不用了吧?”李蓁蓁看不透他的用意,有些遲疑地推脫道:“辛格先生,你太客氣了。”
辛格依然笑眯眯地,好像絲毫聽不出她的話外之音,還熱絡地說:“這是我們薩爾瑪家族的傳統。李小姐,等你跟我們相處之後,你就會知道,我們是一個心善虔誠、熱情好客的家族。”
李蓁蓁總覺得辛格別有目的,卻又看不出來他有惡意。她之所以敢放心地跟着他們走,一來是爲了求救,二來也是有空間作爲倚仗。要是辛格敢對她不利,她大不了往空間裡面一躲,保證誰也找不到她。
她怕那些未知的靈異事物,卻不怕活生生的人。
將近黃昏,一行人終於走到了辛格家的莊園,看着不遠處那棟金碧輝煌的城堡,李蓁蓁徹徹底底地鬆了一口氣。她跋涉了這麼多天,終於找到了一個落腳點。
現在看來,這個落腳點似乎還不錯。
門外有人在把守,遠遠地就打開了大門,一排排傭人從裡面衝出來,在城堡外面排成兩排,等到辛格的隊伍走近了,這才整整齊齊地大吼:“老爺好!歡迎老爺回家!”
嘖嘖,這排場還真大呢。
到了這裡,李蓁蓁也沒必要讓邦順繼續馱着了,她捏了捏他的耳朵說:“放我下來吧,邦順。”
邦順聽話地把她放下,默默退回到辛格的身後。
李蓁蓁走進大門,首先看到一個巨大的噴泉池子,中間豎起三層蓮花寶座,不停地往外噴水。池子裡種了睡蓮,開出一朵朵紫色的花,晚風吹過,帶來一陣清雅的幽香。
就在這時,一隻藍色的大孔雀,忽然從池子的上空飛了過去,遠遠地落在草坪上。
看到辛格帶了一個女人回來,一個僕人悄悄往後退,飛奔到城堡裡通風報信去了。
過了沒一會,一羣身披紗麗的女人,就從城堡裡走出來。爲首的一個,身上穿着豔紅鑲金的真絲紗麗,皮膚白皙,長得特別漂亮。
她快步地迎向辛格,挽住他的手說:“你終於回來了,老爺,快讓我看看今天的收穫。”
她東張西望,似乎纔看到李蓁蓁一般,驚訝地說:“咦?這位是誰?”
辛格拍了拍她的手,似笑非笑地說:“好了,阿魯娜。”
他與阿魯娜交換了一個眼神,就笑着說:“讓我來爲你介紹阿魯娜,這位是李小姐,她是我在香江的合作伙伴。我們家的電風扇,就是她的公司生產的。”
他指了指身旁的美人,有些無可奈何地說:“李小姐,這位就是我的妻子阿魯娜,她來自北部的卡穆裡家族。好了,你們女人之間比較有話題聊,你們不用在意我,就當我不存在。”
他雖然這麼說,卻還是站在一旁,含笑地等待。
果然,阿魯娜聽完他的話之後,心中解除了警報,立刻表現出了城堡女主人的優雅氣質。她親熱地挽住了李蓁蓁的手,驚喜地說:“原來我們家的電風扇就是你生產的!我非常喜歡!”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顯得非常陶醉,春風滿面地說:“你叫做什麼名字?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嗎?”
“蓁蓁,”李蓁蓁也笑了,她指了指自己,“我的名字叫做蓁蓁,那我就叫你阿魯娜,你介意嗎?”
“當然不!”阿魯娜非常豪爽,她是一個豔麗的美人,高鼻大眼,眸色深藍,笑起來的樣子恍若花開。
李蓁蓁在心裡暗想,這個阿魯娜比辛格長得更像是高種姓的人,除了髮色和膚色深了一點,她幾乎已經和白人差不多了。
阿魯娜就像一隻快樂的喜鵲一般,興致勃勃地給她介紹:“這是辛格的大姑、二姑、姐姐、大妹、二妹……”
她的英文很流利,熟練地介紹每一個人的名字。但是這些名字都太拗口了,李蓁蓁聽得雲裡霧裡,一個也記不住。
看她還想介紹隔壁的女鄰居,辛格終於打斷她說:“好了,阿魯娜,天色不早了,我們又有客人,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嗎?”
“哦,老爺,我們都在等你回來。”阿魯娜衝李蓁蓁璨齒一笑,舒展着手臂說:“蓁蓁,歡迎來到薩爾瑪莊園做客。”
她挽着李蓁蓁的手,驕傲地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頭,一路上都在爲李蓁蓁介紹莊園的每一處。
跟大多數印度土豪一樣,辛格的莊園非常豪華,到處都鑲金嵌銀。它的主體是採用大理石建造的英式大別墅,穹頂處卻是印度式的圓頂。
別墅裡雖然有電燈,卻還是點着一排排燭火,在燭光的映襯下,這座奢華的別墅愈顯溫暖。
穿過一排排走廊,又經過一系列客廳和房間,他們終於到達餐廳的所在地,一間面積超過五百平方米的豪華大房間。
作爲最尊貴的客人,李蓁蓁被安排在了左邊的第一位,與阿魯娜隔着桌子相對。
等所有人都坐好了,一個身穿紫色袍服的管家拍了拍手,一羣傭人就端着托盤,緩緩地走進來。
這些傭人都是年輕的男子,他們似乎經過選拔,就連身高也長得差不多。他們的右手高高舉着托盤,彷彿那是什麼神聖不可侵犯的物品一樣。
菜品非常豐盛,如行雲流水一般被一道道端上來。李蓁蓁可以肯定,辛格此前並不知道她要來,也就不可能提前準備了。所以這樣的排場,應該是辛格家的日常。
看到衆人習以爲常的表情,李蓁蓁就知道她猜得沒錯。她心想,土財主什麼的,果然很會享受啊。
在用餐之前,辛格家的人都要進行禱告,他們閉上眼睛,默默地念着什麼。
李蓁蓁不感興趣,忍不住悄悄地觀察起了餐廳的環境。
她一眼就注意到,在右邊的角落處,擺放着幾臺落地電風扇,正是啓明電器廠生產的大型電風扇。
但是這些電風扇,顯然經過改裝。它們的外表都被塗成了金色,就連按鈕都換成黃金的了。外面的罩子上,還掛着幾串亮閃閃的珠寶首飾,充滿濃濃的土豪味。
這麼一打扮,這些風扇立刻身價倍增,已經不再是普通的傢俱,而是一件彰顯財富地位的豪華擺設。
餐廳的風格充滿殖民地色彩,既有印度傳統的隔斷和雕花,也有美麗奢華的大型水晶燈和黃金燭臺。總而言之,是怎麼奢華怎麼來,深怕人家不知道主人家很有錢。
辛格一家終於禱告完畢,可以開始用餐了,隨着一個個金屬蓋子被打開,食物的香味飄了出來。
李蓁蓁打眼一看,全是一片黃澄澄的顏色,不用想,這絕對就是咖喱無疑了。
辛格熱情地說:“李小姐,請你盡情享用。我們家的廚師是高貴的婆羅門,擁有至高無上的技藝,你一定會喜歡的。”
好傢伙,辛格一個剎帝利,竟能讓一個婆羅門擔任他的廚師,看來金錢的力量還是有用的。
也許辛格家的習慣比較西化,他們吃飯都是用刀叉,這讓李蓁蓁鬆了一口氣。要是直接用手去抓,她肯定會吃不下去的。
這些黃澄澄的菜,單看外表還是很有吸引力的。李蓁蓁能夠辨認出來的,就有咖喱炒飯、咖喱海鮮、咖喱烤雞、咖喱羊排、咖喱焗蘑菇,就連蔬菜都是用咖喱烹飪。除此之外,還有一種類似餡餅的麪包。
爲了安全起見,她只挑了自己熟悉的食物吃,沒想到味道竟然還不錯,咖喱有些辛辣,在這樣炎熱的天氣中,吃起來尤其開胃。
看她似乎並沒有不習慣,辛格終於可以放心了,他端起一杯冰咖啡,笑容可掬地說:“李小姐,cheers。”
彷彿一個指令,其他人也端起手邊的飲料,齊齊舉杯。
入鄉隨俗,李蓁蓁也舉起那杯咖啡,微笑着說:“辛格先生,謝謝你幫了我,cheers。”
看他們都喝了一大口,李蓁蓁也放心地喝了,但她馬上頓住了。
誰來告訴她,爲什麼這杯咖啡會這麼甜?甜到鼾嗓子的地步,簡直是反人類!她又不能吐掉,只好硬着頭皮嚥下去。
這一口咖啡下去,她整個味覺都快要消失了,吃什麼都覺得是甜的。
難道印度的糖都是不要錢的嗎?這咖啡裡是加了多少糖啊?
她懷疑自己喝的是糖漿,看到旁邊還有好幾杯不同顏色的飲料,她愣是不敢再去嘗試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天色也徹底黑了。辛格站了起來,用一家之主的氣勢說:“阿魯娜,你帶李小姐去客房休息,一定要招待好。”
“我先失陪了。”他朝李蓁蓁點頭致意,轉身走出了餐廳。
李蓁蓁本想在飯後讓辛格打電話,現在看來是沒有希望了。
但她並不甘心,於是問道:“阿魯娜,莊園裡有電話嗎?我需要打一個電話。”
阿魯娜笑得很甜蜜,卻搖頭說:“電話在老爺的書房裡,沒有他的允許,我們是進不去的。”
看她一臉失望,阿魯娜重新揚起笑臉說:“走吧,蓁蓁,我帶你去客房,你一定會喜歡的。”
她們起身走出了餐廳,身後還跟着一大羣侍女。雖然別墅裡燈火通明,但是這些人的手裡還提着手燈。
別墅很大,走了很久終於走到了一個房間門口,侍女推開了門,阿魯娜微揚着手臂,有些得意地說:“你覺得怎麼樣?要是不滿意還可以再換。”
但她註定要失望了,李蓁蓁見識過澳洲的城堡,又見識過菠蘿酒店的奢華,這裡不過就是一個客房而已,再奢華又能夠奢華到哪裡去?因此她的臉上平靜無波,只有客套的笑。
阿魯娜停了一瞬,終於想起辛格的話,在心裡重新評估李蓁蓁的身價,最後客氣地說:“這是莊園裡最好的客房,希望你不要嫌棄。”
“怎麼會呢?”李蓁蓁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在辛格一家還沒有露出最終目的之前,她始終記得他們對她有恩。
面對這些幫助過她的人,她還是心存感激地,她展顏一笑,誠懇地說:“謝謝你,阿魯娜,我對房間很滿意,那麼,晚安了。”
沒想到阿魯娜右手一揮,一羣侍女就簇擁着李蓁蓁走進了房間。
“晚安,蓁蓁,明天見。”在李蓁蓁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阿魯娜已經轉身離開了,留下李蓁蓁和一羣侍女面面相覷。
侍女們對她行英國的屈膝禮,恭恭敬敬地說:“小姐,你需要沐浴更衣嗎?”
李蓁蓁一瞬間聯想到很多,連忙推辭說:“不用了,我習慣自己來。如果你們有空,就幫我鋪一下牀鋪吧,謝謝你們了。”
兩個侍女走開了,但是其他的侍女,卻直接圍了上來,恭敬而堅持地說:“小姐,讓我們伺候你沐浴更衣。”
她們雖然沒有觸碰到李蓁蓁,但李蓁蓁卻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可沒有土豪家的封建習慣,一想到自己洗澡的時候,要被這羣侍女們圍觀,她就忍不住抖了一抖。
她嚴肅起來,認真地說:“不,我不需要,我想一個人自己洗。”
幾個侍女泫然欲泣,直接給她跪下了,哀求道:“讓我們伺候你吧,不然管家會懲罰我們的。”
“哎呀,你們快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動不動就下跪?
李蓁蓁雖然不忍,卻不肯妥協,她溫和地笑了笑,卻堅定地說:“我真的不習慣讓別人伺候洗澡,你們都起來吧,要是管家要懲罰你們,我會去給你們求情的。”
見侍女們淚眼瑩瑩,她又隱隱地威脅道:“你們要是不起來,惹我生氣了,難道管家不會懲罰你們嗎?”
她把一個侍女從地上扶起來,好聲好氣地說:“洗澡的事情,你們不說,我不說,管家又怎麼會知道?你們不要自己告訴他,不就好了嘛?”
聽她這麼說,這些侍女才驚疑不定地起身了。李蓁蓁實在消受不起,趕緊找了個藉口,把她們都打發出去了。
關上了房門,她大大鬆了一口氣,心裡卻有一層陰影飄過。
明天,她一定要聯繫到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