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道:
“沒事,我弟也會陪着我們的。你不必擔心。
這廟會上這樣熱鬧,好不容易來一趟,我想多走一走不同的地方,到處看一看。
咱們分開行動,你們也可以自在些。
若是有緣,說不定再過一會兒就又遇見了呢!”
戴瓶兒平日裡就沉默寡言的,哪裡說得過爽脆利落的梨花?
她囁嚅了兩聲,到底不敢答應下來。
梨花卻已經轉過身,帶着五郎、稻花,菱花,一塊兒往反方向走了。
戴釧兒急得喊道:“你們不能走!快回來!”
夏稻花回頭看了一眼,卻被梨花拉着往前緊走了兩步,她歉意地笑了笑,就跟着梨花他們一塊兒,加快了腳步,抓緊撤離了。
戴三郎的臉色變得更青了,身形甚至還有幾分搖搖欲墜。
戴瓶兒和戴釧兒的臉色也都跟着難看了許多。
不過戴瓶兒臉色蒼白,戴釧兒卻臉頰發紅。仔細看看,倆人臉上都汗津津的,也不知是急得,還是氣得。
戴三郎壓根兒都沒想過,梨花竟然會二話不說,就把他甩在一邊,就這麼揚長而去!
他想破頭也想不明白,自家有良田幾百畝,還有幾個長工打理地裡的活計;自己容貌出衆、儀表堂堂、舉止斯文,又是家中獨子;兩個姐姐的親事也都已經定了,再過一兩年就都出門子了。
梨花嫁過來,只要把自己伺候好了,就可以萬事不操心,只管享福就行!
這樣好的日子,她爲什麼會不屑一顧?
真以爲仗着那幾分姿色,就能嫁進什麼大戶人家去麼?
莫非,她其實是在耍手腕,欲擒故縱?
或者,她就是性子不好,本來就這樣刁蠻任性?
還是說,她已經有了意中人,這一趟來相看,不過是應付差事?
……
戴三郎的想法,一個接着一個冒出來,想停都停不下來。
梨花他們剛走過兩三個攤位,戴三郎這裡,都已經腦補出一場有頭有尾的大戲了。
這會兒,大多數來逛廟會的百姓,已經在寺院裡燒過香了,因此街面上的人就更多了。
戴瓶兒和戴釧兒小姐妹兩個,着實有些可憐。
她們既要撥開人羣往前走,去追戴父戴母,又要護着眉眼閃爍、一個勁兒琢磨自己那點小心思的弟弟,比之前和夏稻花他們一處走的時候,愈發吃力了。
人羣擁擠,戴三郎又一門心思只顧着自己的心事,等他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以後,卻發現,戴瓶兒和戴釧兒都不見了蹤影。
兩個姐姐哪裡去了?
那夏梨花是個刁蠻不懂事的,把自己撇下了。
但兩個姐姐一向賢良淑德,又對自己極好,絕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她們……該不是遇上了什麼危險了吧?
戴三郎後知後覺地想到了這一點,頓時有些慌了。
他撥開人羣,奮力順着來時的方向擠了回去,卻發現人山人海之間,處處都是陌生的面孔,絲毫不見兩個姐姐的蹤跡。
戴三郎焦急不已,一邊喊着“姐,姐”,一邊在人羣中擠過來,擠過去,不斷地被人翻白眼,卻也顧不得了。
後來,好不容易人少了些,戴三郎終於可以走快點了,卻一不留神,被一個滿臉橫肉,表情蠻橫的中年漢子狠狠地撞了一下。
戴三郎十分氣憤,然而剛剛犟了句嘴,就被那漢子扯着衣領拎了起來。
戴三郎又生氣,又屈辱,又害怕,只得垂頭喪氣地道了歉,又給那漢子鞠了好幾個躬,纔算逃出生天。
這事兒之後,戴三郎又累又乏,又氣又恨,還有些害怕,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然而,經過他身邊的人,卻都只是怕被他沾惹上一般,遠遠地繞開他走。
個別的,甚至還要指指點點議論一番,還有人輕聲嘲笑他,卻沒一個人上來問問他,爲什麼這樣傷心難過。
哭了一陣子,大概是宣泄了情緒,也大概是太累了,戴三郎自己就停了下來。
他又找了一會兒,大概不到半刻鐘,還是一無所獲,自己去疲憊得不成樣子,連嗓子都因爲哭喊,而變得嘶啞了許多。
恰好看到一個路邊的茶棚,戴三郎就迫不及待地衝了進去。
坐下來,連連灌進肚子裡三大碗茶水,纔算活過來了。
結果,要結賬了,戴三郎一摸腰上才發現,尷尬了。自己的錢袋,竟然不知什麼時候,不翼而飛了!
茶棚小二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這茶水不過兩個大錢一碗,看你這人模狗樣的,不至於會拿不出來吧?
見多了吃霸王餐的,竟然頭一回見到這喝霸王茶的……
俺這沒見識的鄉下人,今兒個也算是開了眼了!”
戴三郎漲紅了臉,無言以對。
他伸進袖子裡摸了半晌,卻只摸出來一個小荷包,裡頭放了幾塊硬硬的肉乾。這是戴母怕他逛着逛着,肚子餓了,給他帶着墊飢的。
雖然肉乾比茶水貴,但想來這茶棚小二,也不會收這個……
戴三郎臉上的尷尬之色更濃,好在很快,就又有一波客人進了這間茶棚。
小二去招呼客人了。
戴三郎連忙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眼光閃爍,想要悄悄溜走。
奈何這間茶棚雖然不小,卻只有一個出口,也就是入口的位置。也不知這種設計,是不是爲了防止有人逃單。
小二一臉瞭然地掃了戴三郎一眼,示意他別擋在路中間礙事。
戴三郎滿臉是汗,不好意思地閃開了些。
小二熟練地招呼着剛剛那一撥客人坐下,問他們要喝些什麼茶。
門口的草編簾子又一次被掀開了,又進來了一批客人。
戴三郎無意中瞥了一眼,卻頓時激動地大叫起來:
“爹!娘!吳姐姐!”
卻原來,這一波客人,竟是戴父、戴母、吳氏、姜氏,和夏有田一行五人。
他們這一路走來,其實聊得也不算投機。
但好在都是成年人,還能勉強維持着表面的客氣和禮貌。
不過,吳氏心裡已經十分後悔了。
她嫁到夏家這麼多年,就沒幹過這麼拉胯的事兒!
雖然經常會跟二房的孫氏口角幾句,但幾乎每次,道理都在她這一邊。
這一回可算是破天荒第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