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銘的聲音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激動,說到最後的時候,面色潮紅,顯然是因爲這個結果弄得全身都興奮了起來。
朱祁鈺也隨之興奮着,臉色也是潮紅不已。這正是他叫來幾位大臣的原因所在,他原本就有這樣的想法,即然明知道楊晨東是僱傭軍的首領,那此人送到面前了,豈能不好好的抓住呢?
“好,好...”興奮之下,朱祁鈺不由的是連連點頭,只是跟着吏部尚書王直的聲音就隨即響起,“皇上,萬萬不可呀。”
“嗯?”正高興着的朱祁鈺聞聽此言,臉上馬上就露出了不快。待看清說話之人正是王直的時候,不由就冷哼了一聲,臉上的不滿已經完全的給表現了出來。
王直的孫子王思,曾與楊晨東交好,並且還去了楊家書院做了第一批學生。不僅如此,在楊晨東離開北明之後的這段時間裡,事實上有關楊家書院的一應事情都由此人來打理。可以說,這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楊系學生,也是楊晨東堅定的支持者。
就因爲這件事情,王直這兩年來可是沒少被人彈劾,說是他裡通外國的有,說是他賣主求榮的有,甚至還有的說他就是楊晨東身邊的一狗,就等着隨時張口咬人呢?
面對着這些質疑,王直從來就沒有辯解過,只是安分的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他對楊晨東是有些欣賞,但確絕對沒有聯合過,最近更是沒有一點的聯繫。
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憑着這份心性,王直依然是我行我素。代宗朱祁鈺心中也對他有過不滿,只是因爲王直能力出衆,在他的協調之下,官員的提拔和擢升之事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讓他極少操心,此時換上一個人,未必就會有這麼好的效果了。
更不肖說,做了這麼多年的吏部尚書,早就是門生遍天下,如果想要針對王直出手,那沒有一個足夠的明目是一定是不行的,只會引來混亂,這可非是朱祁鈺想要看到的。
可是不動王直,不代表朱祁鈺就喜歡他。眼見這個時候,此人這麼快就跳了出來,當然是心下不悅,只是一聲冷哼,而非是出聲斥責,已經是很給面子的一件事情了。
朱祁鈺一臉的不高興。對此,王直並不爲之所動,他所做的只是爲了北明好而已,至於其它的他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便是此時出言,他也是爲了北明着想。“皇上,萬不可冒失呀。忠膽公身上並無大罪,冒然而動的話以何藉口制之?更不要說,一旦動了忠膽公,僱傭軍會有何表現,他們會不會向我北明殺來,我們的新兵雖然已經組建過半,但戰鬥力還沒有完全的形成,此時與僱傭軍一戰,實在是難料勝負。如此一來,也只會讓別人漁翁得利呀,皇上。”
僱傭軍的實力如何,且不用說王直去介紹,在座的哪一位又不是心知肚明呢?如果他們的戰力太差,豈會以少勝多敗瓦剌,退也先?又豈會如此容易就打敗了讓南明頭疼的黃匪軍?又豈會輕易的就滅掉交趾和瀾滄兩國呢?
現在又來到了北明的西北方,聽說在那裡建了一個大城,還連續的敗掉了阿噶多爾濟和漠北蒙古,殺傷俘敵七萬騎兵。縱看這個結果,至少遠不是現在的北明新軍可能做到的。對於這樣的敵人,每做一件事情都要小心翼翼,不然的話,怕是一個不慎,就會帶來滅頂之災的。
甚於這樣的想法和顧慮,王直第一時間便站了出來。而隨着他這般一說,其它的臣子們都猶豫了,原本還想開口發言的其它幾位尚書,此時也完全的閉上了嘴巴。
以他們的能力,自然明白王直之言是對的。殺了忠膽公,就會惹怒僱傭軍,那後果將是北明無法承受的吧。那個時候也許就是北明滅亡,南明一統天下之時了。
對於這些習慣了做事情之前先考慮得失,先考慮利益的重臣而言,在明知道對楊晨東採用手段,會引來不可知的後果時,他們不得不沉默,不得不壓制着心中原本興奮的想法。
王直髮表了態度之後,其它重臣盡皆不語。似乎是被眼前的局面對震到了,他們需要時間去好好衡量一番纔可下最後的決定。
朱祁鈺看着眼前的局面,便情知現在想要一個結果怕是不可能了。當下只得發聲道:“如此,朕給你們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後,大家可把心中想法寫成奏摺,給朕預覽,現在你們暫且退下吧。”
沒有逼迫,如此看來朱祁鈺也是需要時間好好消息一下這個消息,然後在做出最後的決斷了。好在奏報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呈報上來的,不知道比楊晨東一行兩百多騎兵的速度快上多少,他們還有時間去做準備。
七位重臣跪拜在地,道了一聲皇上萬歲之後起身各自離開。但能夠看的出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沉重無比,顯示着頗有心事的樣子。
王直府中。
這位尚書大人剛剛回府不久,孫子王思便大步來到正廳,“祖父,您有急事找我?”
早在回府的路上,王直就安排人去楊家莊通知這位最看重的孫子。現在看着這麼快,孫子就趕了回來,王直的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欣慰之意。
王直任吏部尚書已經有些年頭了,他也算是幾朝老臣了,曾經還與三楊一起共過事,可謂是見多了世家起起浮浮的一幕。最終他得到了一個經驗。一個世家想永遠的流傳下去,僅靠一時的聖寵是沒有用的,君不見三楊當時是何時的風光,可是現在呢?他們的後人又有幾人提及?
當然,楊榮的小兒子楊晨東是一個例外。即便是到現在,王直也弄不明白,這個人是靠什麼發家的,靠什麼弄出了這麼強大的一支僱傭軍。
一時的聖眷不行,想要讓家族輝煌下去,需要的是更多的人才。只要有了本事,家族發力之下,終是會有上位的一天,那纔是延綿輝煌的長久之道。爲此,王直一直很看重家族子孫的後代培養,王思就是他看中的第三代中最爲出類拔粹之人。
按着王直的設想,這位孫子先在下面的一些小部門歷練一下,待資歷足夠之後,委以重任就是必然之事了。可萬沒有想到,這個最看重的孫子竟然對楊晨東的楊學起了興趣,並一頭紮在其中就出不來了。甚至連之前的官身都扔到了一旁,以身體不適爲由高高掛起,一心只是在楊家莊中學着楊學,做起了教書育人的工作。
後代子孫鑽研學問,這原本是一件好事情。一旦學問通達之時,便是明滿天下之刻,如此不愁沒有一個好前程。但王思學的是楊學,一切就要另當別論了。
即便是現在,京師做學問的人中,對於楊學還有着很多的批判。認爲這非是什麼聖人之道,而是旁門左道,是奇·淫·技巧,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對此,王直本人也是一直在猶豫。他甚至有一段時間都想直接干預,讓愛孫脫離楊家書院,重新回來爲官的。但就是這個時候,楊晨東率領僱傭軍連戰連勝的消息傳了過來,便是連很是遙遠的交趾和瀾滄王國也是說滅就滅。
這般的成績一入京師,王直馬上就斬斷了之前的想法,他決定要在看一看。也許愛孫王思的選擇是對的呢?
正是因爲王直的這種猶豫態度,近兩年,王思才得以在楊家莊當一個臨時的書院院長,並不受外界的環境影響和干擾。可他並不知道,真正的院長要回來了,也註定着原本漸漸要被人忘記的楊家莊和楊家書院會被人重新的重視起來。
面對着至親,面對着最喜歡的愛孫,王直說話時沒有絲毫的拐彎抹角之意,“思兒,你先座下,且聽爺爺給你說一件事情。”
見到祖父的臉色如此的凝重,王思點了點頭,尋了最近的一張椅子座下,然後一臉茫然的看向着王思,隨後很快整個人就由椅子上跳起,“祖父,您說什麼?忠膽公已經過了宣府,正向京師而來?”
也不怪王思這般的興奮。雖然人是在楊家書院中教書,但對於有關楊晨東的一切,他都是瞭解的十分清楚。這自然有祖父時常派人把消息通知於他的原因,可更多人還是他的所爲已經得到了楊家莊中兩位夫人的認可和信任,有什麼消息的時候,自然而然他也會很快就知曉了。
而每得到一條消息的時候,王思往往都會興奮上好幾天。尤其是在得知了楊晨東率領僱傭軍,連滅掉了交趾和瀾滄兩個小國時,他甚至都生起了離開京師,尋找楊晨東的想法。
王思畢竟還是年輕人,現在也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而已。衝動,好動還是他們的本性。一想到在戰場上帶軍殺敵,他就渾身的興奮難耐,心中只盼望着楊晨東有一天會想起他,然後把其召喚到身邊,他也爲此一直在做着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