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教堂的活計,阿賈回到自己當地的家中,他早已在當地成家立業,娶了山民女子,日子稱不上富裕,但至少衣食無憂。
衣食無憂的標準可以很高,也可以很低,山珍海味和錦衣華服,粗茶淡飯和衣衫襤褸。
阿賈的生活無疑是偏向後者的,除了在當地信衆中稍稍有些名氣外,他的個人財產方面並不豐沛。
一座磚石土坯房,不甚大的院落,一家五口,這就是阿賈生活的全部,也是餘生、這一生努力的一切。
“回來了?”
妻子在熬粥,三名女兒在院落的小桌子上寫著作業,除了小女兒還是小學外,其他兩名都是中學生,而且最大的大女兒明年就會到大學就讀。
“爸,這道題該怎麼做。”
“我看一看……”阿賈戴上眼鏡,他不光是個神甫,還是小城鎮上文化水平最高的一批人,雖然要是用來在正規學校當老師是困難了些,不過梅加拉亞邦教育水平落後,他的知識也足夠用。
“很簡單的數學題,你先把你想到的解題思路給我說一遍。”
一想到女兒要去西邊的溼毒腹地上學,阿賈的心就不由揪了起來,他就是從那裡而來。
腹地的城市即使和世界上主流國家的城市沒得比,但和梅加拉亞邦這種落後世界來說就是五彩繽紛的大都市了。
可同樣也隱藏着讓人反胃的黑暗,在梅加拉亞不甚嚴重的種姓歧視,到了腹地便會像猛虎似的襲來,更別說異教徒,異教徒比達利特更達利特,即使是接受過現代教育、相對來說更開明的大學羣體,也掙脫不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先後輔導着三個女兒完成作業,阿賈坐在院落裡看着天上的星星追逐着月亮,就像孜孜不倦追求着真理的普通人。
他打定了主意,決定明天去穆克所說的地方看一看。
只是去‘旁聽’,並不參與其中,阿賈這樣勸導着自己。
薩爾曼是城鎮中裡的一名小商人,不過並非吠舍種姓,和梅加拉亞邦最絕大多數人一樣都是賤民。
今夜薩爾曼家中很是熱鬧,衣着不一的一二十餘人坐在客廳內。
梅加拉亞邦唯獨土地不值錢,薩爾曼的客廳在建造時做的足夠大,只是顯然在財力上力有未逮,客廳顯得很是空曠,沒有太多的物什將其擺設填充。
阿賈提前半個小時就到了約定地點,他看着城鎮中聚集的衆人眼皮微微一跳,有一部分是他熟識的人,還有一些只是聽聞或者見過而無瞭解,但的的確確都是有頭有臉的體面人物。
能夠將體面人都聚到一起,不知不覺中穆克對城鎮的影響力已經達到了這個程度,況且穆克神出鬼沒,時不時出現,時不時又消失,他肯定不止在一個地方活躍。
作爲家主人,薩爾曼在大門處迎接衆人,他在當地有一家磚窯廠,生活富足。
“阿賈神甫。”
“你好。”
和薩爾曼打了聲招呼,阿賈在院落中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他看到了另一個教堂裡的同行,兩人對視後尷尬的笑了笑,看樣子都是虔信聖主的好夥伴。
以阿賈的見識,還看到了當地警局中的一名警察隊長,政府裡的文書,都是本地梅加拉亞人,他們的能力不可謂不出色,但城鎮緊要機關的一把手都是從腹地調來的人士。
是不是業務精英無法判斷,但肯定都是高種姓的尊貴者,像是這一任的城鎮政務首腦就是外來的婆羅門。
當然,婆羅門也好,剎帝利也好,這些都是不能寫進官面文檔中的,大家法律意義上平等,並沒有因爲出生的血統而有任何差異。
看着現在聚集在這裡的人,阿賈很快就發現了共同點,都是低種姓,都吃過低種姓帶來的痛苦。
不過連政府機關的人都能前來此處,阿賈還是驚訝的,畢竟不管種姓如何,只要屁股坐上了政府的位子,對諸多事情的看法也便自然而然的有了改變。
他一直以爲穆克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反政府份子,這麼看來倒是他在多慮了。
只要從事的不是什麼不法行爲,阿賈內心的大石頭落在了地上,讓他爲澎湃的江河注入些許支流小溪這並不困難,但挺身而出站在澎湃的大海波濤前就是萬萬不能了。
薩爾曼的妻女從廚房中端出了飯菜,都是豐盛的菜餚,只是衆人並沒有下手抓飯吃的食慾,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到穆克身上。
穆克從聚會一開始就沒有說話,彷彿這次並不是他所組織似的。
他三下五除二的快速解決了食物,又喝光了水杯中的水,接着便走到了衆人之前,阿賈也不知穆克曾經是什麼身份,走到衆人前毫無怯場,環顧四周的眼睛中充滿着光亮。
“我很開心能看到大家全都到場,無論你們心中覺得我是個瘋子也好,還是狂人也罷,但我相信大家心中一定都多少懷揣着要改變的心思。”
穆克一開口就奠定了基調,他正宗的中央溼毒英語無形中似乎就帶着威嚴的力量。
“我並非是部分人想象中用暴力摧毀一切的革命者,我和在座的各位一樣,追求的是和平的改革,用我們的言語和行動來督促改革這不公平的制度。”
“這不光是我的追求,也是深眠在這片土地下真正神靈所給予我的啓示。”
沒人對穆克的話感興趣,這樣的大話誰都會說,那些爲了選票在城市街道上大放厥詞的政客們好話說的比誰都動聽。
只有神靈這個字眼才讓人心生嚮往,看着全世界都陸陸續續出現了超凡,一直堅信有着滿天神靈的溼毒人,對本國會有超凡出現深信不疑,區別僅是出現的時間早晚。
“你們心中的想法我清楚,也完全理解,所以我今晚便是來向你們展現真正的神蹟,讓神靈來給予我們指引。”
穆克說完便舉起了手臂,場中所有人瞪起了眼睛。
便是最不相信的人,現在也不由對發生奇蹟抱起了希望。
這世上又有誰不願意看到奇蹟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