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尼帝國與亞特蘭大帝國的戰爭平息了,蘭尼帝國的貴族又開始了奢華的宴會,昨天的戰爭在子民身上留下難以忘卻的痕跡,但這對貴族們沒有妨礙,在他們眼中死亡的士兵僅僅是個數字那麼簡單,數萬人,數十萬人,只不過是個數字。
不過有些貴族們卻沒有宴會的慾望。
功勳卓著的家族以勇猛著稱,任意一代族長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這些人才能成爲真正的貴族,而那些只懂得喝酒,跳舞的人只是給這個世界添上一些墳墓。
安魯家族的官邸,位於安魯哈啦城外靠近大本營的那片森林的邊緣。森林是軍事禁區,林中遍佈哨卡和守衛。
這座官邸是一個小城堡,從外表上看,這座古樸的小城堡和水仙郡那些常見的要塞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它多了不少窗戶,在堡門處也沒有設置吊橋和溝渠。
從堡門進來之後,一個小型的廣場就映入眼簾。廣場中央是一個圓形的噴水池,噴水池中的塑像是安魯家族那位建立水仙騎士團的老英雄。官邸的正門對着噴水池和堡門,訪問這裡的人們可以在門側的石柱上拴馬,也可以將馬匹交給城堡裡的僕人。
進入官邸之後不要驚訝,這裡不是旅館,它的樸素和簡約完全是安魯家族一貫的風格,從庭臺的設置一直到物品的擺設,這裡可以說沒有任何值得稱頌的地方,因爲安魯家族從來沒有仔細經營過這處官邸,它的功能確實和那些真正的旅館差不多。除了幾位夫人,這裡平常住不了幾個人,安魯家的子侄分散在前方廣闊的戰線上,他們就算在重大的節日也難得回來一次。
城堡面南背北,位於北側的主屋是安魯家族西利亞夫人的住所,西邊是伯鈴夫人的住所,東邊是芙瑞拉夫人的住所,而那位已逝的米卡夫人,她曾住在主屋頂層的巨大閣樓裡。
從中午到現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一直把自己鎖在這個大房間裡,他沒有允許任何人的探視。人們都不知道他在屋子裡面幹了什麼。
其實這個少年什麼都沒幹,只不過是把自己關了起來,哭了一場,又睡了一覺。少年沒有眼淚,這令他感到有些沮喪,他的媽媽應該不喜歡懦弱的孩子,想到這裡,已經是個半大小子的奧斯卡不禁有些慶幸,幸虧他沒有淚水。
睡醒一覺,神清氣爽!不愧是母親的房間!少年這樣讚歎着,他好久沒有這樣甜美的睡上一覺了!少年像母親從前那樣熟練的挽起窗紗、打開窗戶,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副令人心醉神馳的畫面。
太陽偏西,但它還固執的懸在天上,金黃色的光輝照耀着眼前一望無際的水仙花海,在這片純白色的平原上,星星一般點綴着稀疏的紫苜蓿。花間孤獨的矗立着幾株高大的梧桐樹,水仙郡的農人圍繞着大樹悠閒的放牧着奶牛和馬匹,三三兩兩的少女在採摘那些已過花期的水仙,一小隊巡邏騎士的到來讓她們唱出歡快的笑語。遠方的莊園升起晚炊的煙火,遠遠看去,那些房舍就像是小小的積木,玩具一般在花海中巧妙的堆積。
敲門聲打斷了小奧斯卡的思緒,回憶已經不再清晰了,儘管他曾在夢中無數次的迴歸這方天地,但直到真真正正的面對,親王才發現所有的景緻都已無可奈何的成爲過去。
敲門聲在催促着少年,他又一次打量着這個房間。房間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瓶,無數朵水仙在其中飄散着清甜的香氣,母親的大牀就在落地窗的旁邊,而離這兒不遠就是自己小時候的那張小牀,地上甚至還散滿了幼時的玩具。
一切都沒變!這是少年感動的原因。他走向門邊,“一切都變了!”少年最後篤定,這是他傷感的源泉。
“我的孩子!是我!”門外響起的聲音令奧斯卡有些懷疑,這似乎不是父親的聲音?他趕快打開房門。
“哈哈!”來人在奧斯卡的錯愕中將這個胖小子猛的抱了起來!“你這個小傢伙!幹嘛躲起來?”
奧斯卡被這個抱住自己的人弄得莫名其妙,他這時纔看清門外還站着兩個年輕人,一個像極了父親,身穿筆挺的軍裝,個頭不高,留着細緻的小鬍子;還有一個呆呆的衝着他笑,這位傻笑着年輕人有着佛利一般的塊頭,他身上那件軍裝多少有些不倫不類,那上面似乎還佔着奶油的痕跡。
“你們……”奧斯卡艱難的吐出一句,他的腰快被抱着他的傢伙勒斷了!
“不是吧?自己兄弟難道還需要自我介紹?”抱着他的傢伙顯然非常不滿!
“費戈!把小奧斯卡放下!”幾人中最年長的那位發話了!
“哦!好的好的!我當然得放下!這孩子還真他媽的重!”費戈把奧斯卡放下來了,然後他就不自在的扭動起來,顯然大本營軍法處的傢伙對他並沒留情,現在他的後背仍然火辣辣的!
少年這是已有些明白過來了!來人是他的三位哥哥,剛纔抱着他的是費戈,年長的應是拉瑟夫,有些呆傻的是庫科迪!
“你們……呃……你們好!”奧斯卡跟哥哥們打着招呼,他顯得有些笨拙。
“放鬆點!這裡沒人會揍你!”費戈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
“行了費戈!你滾開!”拉瑟夫.安魯.內塔加波迎了上來,他把沒句正經話的費戈擋在了後面,費戈則不安分的勾住了庫科迪的脖子。
“歡迎你回來!”拉瑟夫擁抱了自己的小弟弟,他的表情很誠懇,擁抱亦很有力。
“謝謝!”奧斯卡任由自己的這位大哥親吻了他的面頰。
“來啊!這是庫科迪,你有什麼禮物嗎?”費戈夾着庫科迪迎了上來。
“呃……我……”奧斯卡有些手足無措,他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這本來是他爲小小姐準備的獎品,但薩沙伊玩夠之後就從他這裡換走了另外一件小東西。
費戈一把將盒子搶了過來,然後就把這個小禮物交給了庫科迪,安魯家的三少爺像小孩兒那樣擺弄起盒子,一時兄弟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庫科迪的額頭見汗了!這是他見過的最奇妙的盒子,沒有鎖,也沒有豁口,怎麼使勁也打不開!一旁的費戈和拉瑟夫都在替他着急,他們知道捉狂的庫科迪會幹出一些相當離譜的事情。
終於,不知是怎的,盒子突然打開了!庫科迪“哇!”的一聲叫了出來!他對奧斯卡說:“卡卡!恰恰!安魯哈啦!酸奶萬歲!”
“恩?”奧斯卡茫然的望向另兩位兄長,這位三哥的話絕對是無法理解的。
“呃……他的意思是謝謝!呃……好玩之類的!”費戈邊說邊聳了聳肩膀!
這時的庫科迪已經撇開兄長和弟弟向樓下衝去,走廊裡響起了他興奮的叫喊聲!“安魯哈啦!安魯哈啦!酸奶!酸奶!薩沙伊!薩沙伊!”
望着消失在下層樓梯的庫科迪,奧斯卡調動起全部記憶,沒有印象,他壓根兒就不記得自己的三哥智力有問題。
“呵呵!他向小薩沙獻寶去了!沒辦法!庫科迪從小就是這樣。”拉瑟夫邊說邊指了指腦子,“不過你放心,這裡的人都愛他,我相信你也會的!”
奧斯卡點了點頭,“恩是的,當然……”
小親王的話還沒說完,他的二哥已上來攬住了他的脖子,“好啦好啦!家裡人都在等你,晚會就要開始了!”
三兄弟一起下樓,這時的費戈無所保留的向小弟弟展示着自己的無賴性格。
“嘿!小傢伙!那位公主,我見過啦!真的是極品!聽說你們倆在都林私定終生了是嗎?”
“沒有!這是謠傳!這是……”
“你算了吧你!看看!連臉都紅了!來跟哥哥說說!她的肉體……”
“夠了費戈!不要這樣談論一位公主!”拉瑟夫爲老二感到羞恥。
“我的哥哥!不要擺出跟父親一樣的嘴臉!我不說了還不行嗎?”費戈又轉向小奧斯卡,“嘿嘿!都林的娘們不算什麼!家裡的水仙才是最棒的!不要去管薩沙,她甚至還沒發育!二哥給你介紹幾位成熟大方的夫人,當然,清純的少女也是有的……”
官邸大廳!燈火突然變得更加明亮!安魯家的人們把目光都投向上樓的那道樓梯。不一會兒,拉瑟夫和費戈左右挾持着一位少年走了下來。
人羣幕然爆發出熱烈的歡呼和掌聲,坐在安魯公爵身旁的一位端莊的夫人甚至吹響了口哨!
奧斯卡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他愛這裡,在衆多親族的面前,他難得的露出靦腆的表情。
安魯家的人們推搡着擠向樓梯口,他們爭先恐後的擁抱這位少年,奧斯卡的小胖臉很快就積了一層口水。
此時的拉瑟夫和費戈!天可憐見!他們擔當起書記官的職責,手忙腳亂的爲弟弟介紹着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每一個人!
“啊……這是你的泰勒叔叔……這是你的泰勒嬸嬸!”
“這是胡裡諾!別看他比你大十幾歲!他可是你的小侄子!”
“這是諾頓表哥……這是佛卡嫂子……這是小阿爾,小阿爾是你最小的侄子,不過他也比你大上那麼幾歲!”
“這是凱莫瑞姑姑……姑姑借過!你擋住契拉爺爺啦!”
奧斯卡滿頭大汗,他看着面前的老老少少不禁有些頭暈,二三百人都不止了!不是姓安魯就是姓內塔加波,兩位哥哥還爲他特別指出幾位,這幾位的名字裡跟他一樣有莫瑞塞特這一皇姓,不過他們都是安魯子弟。
少年好不容易纔擠到父親和三位媽媽的面前,他的樣子有些狼狽,領口被撕開了,臉上都是汗漬和女性親屬留給他的口紅印子!
“哈……哈哈!爸爸!媽媽!”感染了身處家族中的熱烈氣氛,奧斯卡第一次用最親暱的稱呼呼喚他的父親和母親!
“好的!好的!回家就好啦!”西利亞第一個上來擁抱了小兒子,她和其他兩位姐妹一樣,臉上都掛滿淚水。接着,她把小兒子讓給了另兩位安魯夫人,奧斯卡的小胖臉再一次接受了處於感動中的女士們的洗禮。
最後,多特蒙德拍了拍小兒子的肩膀,但是他接下來的舉動卻嚇了這個少年一跳。奧斯卡看到自己的父親,神聖泰坦帝國的東疆總督、40萬水仙騎士的元帥、多特蒙德.安魯.內塔加波公爵!這位公爵一步跳上了桌子!
“靜一靜!我最親愛的家族成員們!大家靜一靜!”安魯公爵高聲叫着!
家族成員都靜了下來,老人們挺起胸膛,青年們望着統帥露出崇拜的神情!而幾位夫人則招呼着侍女們將一杯杯香濱發到了衆人的手裡。
“大家聽我說!”
衆人都安靜下來。
“我們安魯家族!此刻正團聚一堂!我們經歷了無數的風雨、度過了無數的苦難,我們帶領着妻子兒女和千千萬萬的軍民走到了今天,作爲家族的家長、元老會的主席,我要說,我們極爲不易!”
安魯公爵站在桌子上,他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家族成員!我的親人們!第一杯酒,給我們中的孤兒寡婦,他們爲家族做出的貢獻和承受的痛苦比那些光榮戰死的犧牲者更加巨大!”
公爵對着酒杯一飲而盡,他馬上又從身邊的西利亞手裡接過了另一杯。
“第二杯酒!771年,我從父親的手中接過爵位和統帥的權利!773年,我失去了父親,他老人家在巡視邊境時中了風寒!774年我失去了一個弟弟!他得死得很壯烈,身中二十多刀,但他和他師團爲主力爭取到反攻的機會!776年,我失去了又一個弟弟,他在疫區救濟災民,感染了該死的瘧疾。780年,亞特蘭大的冬季攻勢讓我失去了最後的一個親弟弟!卡爾叔叔在哪?”
人羣中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軍人舉起了酒杯。
公爵向老人點了點頭,“那場戰役讓卡爾叔叔失去了他全部的三個兒子!”
“784年!犧牲了我的三個侄子和兩個表弟!787年冬天,羅瑞姑姑的女兒,年僅17歲的胡安娜,她在向塞斯特方面軍傳遞軍報的途中遭遇了波西斯格罕騎兵的伏擊!我的這位喜歡穿花裙子的表妹組織爲數不多的通訊兵退入塞斯特森林堅持與敵周旋!大家都知道,最後她被凍死在冰封的林地!當我們發現胡安娜的屍體時,她的手中仍然緊握着武器!”
大廳中靜得只剩下呼吸,但族人的臉上沒有悲痛,有的只是驕傲和蓬勃的血氣。
公爵的發言仍在繼續:“788年春夏!爲胡安娜復仇的那次大進軍!家族中有27位男性衝上了最前線,包括我在內!我和叔兄子侄掃蕩了亞特蘭大的格罕部族,但是!回到家的男人只有15名!”
“790年!這一年值得我們永遠記憶!我的二兒子!該死的費戈!”
人羣鬨笑起來!費戈嬉皮笑臉的向父親舉起了酒杯!
“好的費戈!我看到你了!你這個不遵守紀律的小痞子!儘管我不願承認,但你確實完成了一次偉大的進軍!大家都知道吧?他率領的混成軍團攻到了亞特蘭大的首都——巴格達西亞的城下!雖然這足夠他驕傲一輩子,但他卻把自己的一個表哥和一個表弟都留在了那裡!”
費戈低下頭,人羣又靜了下來。
“第二杯酒,爲了犧牲的族人!他們無愧於祖先的英靈,他們無愧於偉大的光明神賜予他們的姓氏!”
公爵再次飲盡一杯,這之後,西利亞又將一支盛滿的酒杯遞給了丈夫。
“第三杯了!”公爵彎下身子,他把小奧斯卡拉上了桌子!少年仍有些靦腆,他的雙手似乎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我的小兒子!”公爵攬住小兒子的脖子,猛的親吻了一下小兒子的臉頰!
“他在亞特蘭大帝國做了十年的人質,今天終於回來了,他是個英雄。”
公爵的話音剛落。
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聲音似乎有些慵懶。
“很抱歉打擾你們的家族會議,但有些事情我要提前通知你們商量一下。”
“什麼事?”
“蘭尼帝國,我要了!”
那個人落在地上,所有人仿若靜止在當場,那杯子中的紅酒也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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