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寇爾站在坡地上緊盯着遠方的戰場,神色嚴峻,他感到情況不妙。
敵方的兵力超出預期太多。迦希亞人選擇落馬泡附近作爲戰場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想借着地利之便死死拖住己方這四萬五千大軍,然後等待其他援軍從後趕來共同夾擊,反而現在布林那部分大軍沒人去理會。
倘若趕來的援軍數量也不小的話,那就是說眨眼之間迦希亞人就會從劣勢轉爲優勢。現在戰場上的態勢是東南方而來的迦希亞大軍,幾乎已經沖垮負責抵禦的五千人大陣後半部分,而前半部已經被另一隻迦希亞人軍隊消磨的不成樣子,敗局已定;而己方另外五千前軍爲了給安底斯部讓開提速的路程,現在纔剛剛衝出落馬泡外圍,根本來不及去解救那已被擊潰的本部,況且前方的道路已被安底斯部隊的左翼給擋住,即使前軍衝了過去也觸及不到迦希亞人的攻擊方向。
算上帕羅斯潘那三千人,短短時間內八千人的隊伍就這麼被打散了。雖然不是全軍覆沒,但在餘下的時間裡也很難再聚攏並組有效抵抗陣勢,而且他們能否活下來還要看迦希亞人另一波的攻擊速度夠不夠快,眼見東北方向的迦希亞大軍就快脫離戰場了,估計接下來就是轉向、掉頭,然後再殺回來。
“好戰術!好配合!迦希亞人不愧爲戰神的子孫!”瑪寇爾咬牙切齒,心痛如絞。不到短短的半個小時,八千人大軍至少死傷四、五千,其餘的還在敵人暴虐的衝擊之下苦苦拼殺着,掙扎着,震天的廝殺聲與嚎叫聲到處可聞。這還是迦希亞人爲了保持大軍的衝擊速度而未四散剿殺的結果,否則剩下那些人根本沒有活命機會。
是自己太大意了,當遭遇迦希亞人時只想到他們可能是拼命來堵截自己,給後來的夾擊部隊爭取時間,未曾想過他們原本打算在小鼓原圍堵布林的軍隊數量如此之多。自己情急之下讓安底斯率部快速突進堵截迦希亞人,結果造成他與主力脫節被兩面夾擊的惡果,幾乎全軍覆沒。
就這點來說當初瑪寇爾的戰略預想並沒有太大錯誤,按照以前的探子回報的情況來看,由於新月草原東北部距離燔羅較近,戰事頻發,所以迦希亞人在此處佈置的兵力也比較多,大概一萬五至兩萬人之間。只要能夠迅速吃掉這部分軍隊,再匯合集中主力進軍的話,餘下北部草原的迦希亞人很難有抗擊之力。到那時,迦希亞人只能後撤,不斷地後撤直到從西部草原徵調的兵力到達爲止,除此外別無它法。迦希亞人不敢動南部草原的防禦力量,因爲燔羅人早已攻佔了紐斯倫堡,再無後顧之憂,迦希亞人若是調南部草原的兵力北上,燔羅人就從紐斯倫堡進發打南方,反之,僅靠西部草原那點兵力根本無法對燔羅大軍產生威脅。
所以全殲東北部草原兵力的這個戰略意圖如果達成的話,北部草原自然而然也就落入燔羅人的掌控之中。
瑪寇爾唯一沒想到的就是警惕性極高的迦希亞人一直在注意他們的動向,很早就開始了兵力集結。所以儘管由於大雪的緣故使得消息傳遞遲緩,但瑪寇爾大軍北上的軍情還是及時的送到奎爾手中。結果奎爾調轉大軍回頭殺了過來,由被圍殲的對象瞬間轉變爲伏擊者,造成了現在燔羅人的被動。
瑪寇爾現想明白這些也晚了,他對於可能發生的未知狀況感到有些恐懼。
“命令前軍變防禦陣勢緩速推進;令塔勒領五千人馬沿右翼快速進發,趕到前軍右前方列陣;令提比利率部列攻擊陣勢前進,隨時準備支援前軍。”幾個傳令兵隨即打馬飛奔而去,瑪寇爾一臉寒冰地望向帕羅斯潘大軍的方向。
原本走在左前方的中部燔羅軍隊現在行軍速度異常緩慢,狡猾的帕羅斯潘一定是怕自己的部隊與敵人交鋒後損失過大,所以遲遲沒有再出兵支援前方戰場。
瑪寇爾壓了壓心裡的怒火,指着一個傳令兵說道:“派人過去告訴帕羅斯潘,左翼就由他負責了,我軍已經讓開通行道路,他若是再不出兵的話,我就會直接放棄中部戰場,把兵力收縮回來,到時候你們中部燔羅人就和迦希亞人拼去吧。”
由於迦希亞人佔着地利之便交替衝殺,第一輪下來就給燔羅人造成很大損傷,所以征戰經驗豐富的瑪寇爾隨即打算把前軍和部分中軍變陣爲倒“品”字形陣勢。由自己的軍隊佔據倒品字大陣的後方和右上方,讓帕羅斯潘的部隊補齊左上方。
這是一個相當糟糕的陣勢,尤其是在騎兵對戰中。不過瑪寇爾故意爲之。
這樣一來,迦希亞人再進行換位攻擊的話,勢必要從三部分大軍中選擇其一:右翼就不必考慮了,距離騰爾山太近,迦希亞人大軍衝殺過去後很難有掉頭回奔的餘地;倘若攻擊中部,倒品字大陣兩翼就會猛烈夾擊,到時迦希亞人身陷重圍,除了混戰廝殺再無他法,只能被燔羅人的四萬大軍逐漸消磨乾淨。
所以留給迦希亞人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攻擊大陣的左翼,也就是帕羅斯潘的那部分人馬。兩萬多迦希亞人攻擊大陣一側,定會猛烈無比,而帕羅斯潘爲了不讓左翼大軍覆沒,只能不斷派兵支援和維持陣勢,否則遲早得像狗啃骨頭一般把上面的肉絲舔得一乾二淨。
反正帕羅斯潘的軍隊靠近左前方。到那時戰局的發展就看帕羅斯潘如何去應對了。他要是夠狠,就拼着軍隊的大量損傷死死堵住、咬住迦希亞人,而自己會在此時調動大軍從右側突進攻擊;倘若帕羅斯潘畏敵不戰,那麼自己就會拉開中路軍與帕羅斯潘的距離,任由迦希亞人猛攻帕羅斯潘,到時他不打也得打,等打起來後自己再率軍猛攻混戰中的迦希亞人,一舉兩得。
此時一直隨瑪寇爾在中軍坐鎮指揮的維阿努突然開口說話:“大帥,這樣會不會讓帕羅斯潘惱羞成怒,最後反而適得其反?”
維阿努是岡底斯部落四大豪帥之一,是唯一與瑪寇爾沒有血緣關係的將領,他三十五歲左右,身高體闊,臉色黯紅,濃眉闊口,長得相當威武;他領兵作戰的韜略很優異,是北部燔羅除喀加索之外的名將之一,深得瑪寇爾喜愛。
瑪寇爾衝他笑了笑,說道:“不會。你不要小瞧那個傢伙,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才只是個小帥而已,那還是由於我父親是部落首領的緣故。”瑪寇爾頓了頓,意味深長地接着說道:“他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現在我們最大的危險不是眼前這些迦希亞人,而是不知何時會從背後趕來的迦希亞援軍。只有大軍全部衝出落馬泡,我們才能發揮最大的優勢。現在計劃已經全盤打亂了,我們必須衝破目前迦希亞人的堵截,與小鼓原的布林匯合。等我們集中全部兵力後再以絕對優勢與迦希亞人決戰。”
“看這架勢,估計迦希亞人是想在落馬泡就與我們展開決戰,倘若等他們援軍到來後,我們在兵力上並不佔據優勢,這樣的話即便贏了也是慘勝,我們還有餘力去進攻新月草原嗎?”維阿努憂心地問道。
“所以我纔想逼迫帕羅斯潘全軍進發,快速突破迦希亞人的堵截,我們兩部總歸要有一部負責殿後。維阿努,你去統領後軍,隨時做好變陣的準備,以防迦希亞人從後方掩殺過來。”
維阿努得令而去。瑪寇爾望向前方戰場,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
號角聲在激昂高響,千軍萬馬的廝殺聲仍舊震天動地。
奎爾率領的一萬四千大軍如決堤的洪水,一路上發出驚心動魄的咆哮之聲,以摧枯拉朽之勢傾瀉而下,席捲着安底斯死後的幾千人部隊。
燔羅人潰不成軍。由於他們一直在攻擊逐漸橫向列陣的卡西姆部隊,所以對背後而來的奎爾大軍毫無辦法,只能等待被衝殺的命運。燔羅人的列陣中部在奎爾大軍的衝擊之下,一觸即潰,戰局變成一面倒之勢,很快燔羅人在猛攻卡西姆軍隊方陣無效之下,全面潰敗。大量中路士兵四散奔逃,面對氣勢洶洶的一萬四千迦希亞大軍,他們根本無法抵抗。
奎爾此時注意到燔羅人另一部分前軍開始減緩前進的速度,同時在騰爾山一側,一路人馬正快速向前方趕來。
奎爾果斷地命令吹響集結號。正在奮力廝殺的迦希亞戰士在低沉雄渾的號角聲中逐漸向中軍靠攏,在奎爾加速的號令中,猛烈地向卡西姆大軍的尾部衝去,爲其斷後。
此時卡西姆的軍隊基本上快脫離戰場,正尾隨奔向狂風沙部的方位。剩餘還在戰場中纏鬥或奔逃的燔羅人則交給了奎爾處理,估計在奎爾大軍排山倒海般的衝擊之下,很快就會解決。
李科領着三千人處在奎爾大軍的右後側,萬馬奔騰的大軍衝鋒與聲震雲霄的猛烈廝殺聲讓他熱血上涌,激奮不已。但先頭的戰鬥他們並沒有機會與燔羅人交手,直到奎爾與卡西姆的大軍平行相互交錯而過後,李科纔有機會下令手下開始任意射擊已經潰散的燔羅人。
李科現在對奎爾敬佩極了。在戰前奎爾對他說過的戰術意圖一一實現,至少大戰初期的構想已經全部完成,而且相當完美。
奎爾當時指着落馬泡的地勢對他一一講解,應該何時出兵,何方最有利進攻,敵人會作何應對,己方又如何應變,幾乎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對他講了一遍。
而現在看來,瑪寇爾大軍所有的變化都在奎爾當初的預想之中,甚至連對方由於是中北兩部燔羅的聯軍,有可能造成配合失靈的情況也被奎爾料中了。
李科覺得奎爾若是生在帝國腹地,一定會成爲一個比卡爾博斯將軍差不多少的名將。他那鎮定自若地軍事指揮手段,細緻周密的思考,以及敏銳的戰局觀察能力,無一不表明他具有一個優秀軍事將領所具有的素質。再加上奎爾的膽識與策略,李科覺得若是由奎爾率軍征戰的話,簡直無人能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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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奎爾派出的傳令兵快馬如飛趕到狂風沙身邊。
狂風沙舉劍示意,急促低沉的號角聲驟然響起,大軍開始減速重新列陣。卡西姆來到狂風沙身旁,神色凝重地問道:“要開始了?”
“嗯。把你部下的精銳部分調給我,不然我恐怕頂不住燔羅人第一波衝擊。”狂風沙仔細看着前方敵軍的變陣以及奎爾大軍的轉向方位,平靜地說道,“我領五千人將會楔入敵軍中心,你與伊安負責堵截燔羅人的右翼,一定要頂住,不然我將會受到三面夾擊。”
“還是我領軍衝擊吧。”卡西姆有些激動。
狂風沙側頭對卡西姆笑了笑,“打了一輩子仗,這麼多年了,遲早會有這一天,生死各安天命。我要是死了記得把我和兄弟們葬在一起。”
卡西姆聞言不再多說。等下狂風沙就將開始展開當初戰術部署最艱難的部分,他將領軍釘入燔羅人陣地中心,死死釘住敵軍,迫使燔羅人只得從左右兩側包抄狂風沙部;而自己將與伊安幫助狂風沙抵禦燔羅右翼軍的攻擊。這樣一來燔羅人只有左翼軍可以繼續前進並展開對狂風沙部的包圍,此時就是奎爾發揮的時刻了,雙方將在長達五里的落馬泡入口處展開全線交鋒。
…………
號角連天,聲震雲霄。
奎爾大軍已轉向完畢,燔羅人的倒“品”字大陣也已成型,正穩步向前方逐漸推進。
猛然間高昂地衝鋒號響起,在狂風沙的帶領下,五千衝鋒大軍百人爲一排,共計五十排成長方形陣勢。橫排每人間距只有一個馬位,縱排相隔三十米,以此組成長達三裡多的最原始、最野蠻,也是最血腥的攻擊型鐵錘大陣。
激昂的號角聲一聲高過一聲,五千衝鋒大軍開始加速,在震天的呼吼聲與轟鳴聲中,一往無前地衝向燔羅人倒“品”字大陣中心。
大軍速度很快提到極致。策馬狂奔的狂風沙猛然間直起上身,迎風而立,他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燔羅人,想到身後跟隨他的五千兄弟此戰過後必定死傷慘重,甚至全軍覆沒,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激憤,高舉起手中大劍,放聲狂吼:
“阿……瑞……斯……”
主帥的舉動激起戰士們的鬥志,五千迦希亞人同聲呼喝:
“阿……瑞……斯……”
驚雷炸響!
狂風沙振臂再呼,聲嘶力竭:
“阿……瑞……斯……”
所有將士熱血激奮,放聲呼吼:
“阿……瑞……斯……”
一聲又一聲猶如驚天霹靂,響徹在荒蕪的原野上,響徹在廣袤的天空中。迦希亞人就像一羣狂暴的雄獅,怒吼着、咆哮着衝入敵方陣勢中心,直插尾部燔羅人大軍。
轟!
兩軍相撞,響徹天地,喊殺聲沖天而起。
大地瞬間成爲血色。
…………
看到迦希亞人的舉動,瑪寇爾感到莫名其妙,這不是跑來自殺麼?他隨即對身邊傳令兵說道:“命令塔勒領右翼軍開始包抄,通知帕羅斯潘,讓他領軍繼續跟隨左翼軍前行,只要他的人馬全部衝出落馬泡,這仗就算打贏了。”
傳令兵得令後打馬如飛。
猛然間前方沖天的衝鋒號角聲再度驟響。
轟!
又是一聲巨大的聲響震撼在戰場之上,卡西姆已領軍開始衝擊塔勒的部隊。
瑪寇爾皺了皺眉,迦希亞人並沒有像自己設想那樣攻擊倒“品”字大陣的一部,而是同時對大陣的兩部發起進攻;迦希亞人變陣太快,彷彿料敵先知,而己方則被動的很,大陣已有兩部分被拖住陷入混戰,落馬泡出口處已經開始陷入混亂了。
瑪寇爾面色凝重地看向左前方,戰局的關鍵之處在帕羅斯潘那裡。
…………
奎爾的嘴脣抿成一條直線,面沉似水。
他一直注意着燔羅人左翼軍的動向,出乎意料的是,面對已經插入大陣中心的狂風沙部,燔羅左翼軍並沒有去參與合圍,而是整軍開始提速,繼續向前方推進,並且速度越來越快。
奎爾沉思了一陣,然後扭頭對身邊的李科和奧蘭多說道:“面對誘惑而能忍住不下口,這個帕羅斯潘不簡單。你們看,中部燔羅人部署在左翼的推進兵力已經由三千增加到六千左右了,他不去管大陣其他兩部的混戰,而是打算依靠那已經非常凸前的六千左翼軍暫時抵擋住我們餘下的兵力,好使得其他後繼部隊能夠陸續衝出落馬泡的範圍,依靠後繼部隊去圍殲維戈的大軍。燔羅人多,他們可以犧牲那六千人爭取圍殲的時間,而一但維戈部被消滅,這仗我們就敗了。”
“奧蘭多,我給你三千人,你從維戈大軍尾部的方位斜向插入,掐斷燔羅左翼軍與後方部隊的聯繫。我只能給你三千人,不然我沒法在兵力上佔據優勢;你一定要死死頂住,給我爭取一段時間,我要先擊潰凸前的燔羅軍隊,然後馬上就會去支援你!”
奧蘭多三十歲左右,高壯的身材,但一張醬紫色的面容看起來很憨厚老實,他開口說道:“放心!就算死我也要把燔羅人的後軍拖住!”
說完奧蘭多打馬離去,領着隊伍集結後脫離主力,向狂風沙部的方向趕去。
“李科,我給你個任務。”奎爾指着前方燔羅人的左翼大軍說,“看到那個大旗沒有?那是中部燔羅‘邁奧斯’的戰旗,他是中部燔羅很出名的一位將領。等我們開始進攻後,爲了儘快擊潰那六千燔羅人,我要你領軍直插敵方中軍,擊殺邁奧斯!砍倒他的戰旗!”
奎爾惡狠狠地說道。
李科眯起眼睛看了看奎爾指的方位,點點頭,一道寒光自黑色雙眸中一閃而過。
…………
落馬泡出口處現在亂成一團。
卡西姆與伊安領四千人與燔羅右翼五千大軍交戰,狂風沙領五千人與燔羅五千中路大軍浴血廝殺,奧蘭多領兵趕至狂風沙部後方,隨時準備衝入戰場直插燔羅左翼軍與後軍之間的空擋。
“就是現在!”
在奎爾的號令下,餘下一萬一千大軍開始緩緩啓動,提速,萬馬奔騰之聲逐漸轟鳴整個戰場,大地爲之震顫。
同一時間,奧蘭多部如同利箭般突然斜向飛出,直插燔羅左翼軍與後軍之間的空擋。
“加速!加速!”奎爾不停地高聲喊叫。霎時間大軍中數百隻雄渾激昂的衝鋒號角聲響起。
驀然,天空爲之一暗,巨大的黑雲遮蔽住蔚藍的天空,箭如雨下。
轟!
兩隻大軍相撞在一起,頓時人仰馬翻一片,血流成河。迦希亞人與燔羅人怒吼着衝向對方,用馬撞,用矛戳,用刀砍,伴隨着漫天飛舞的利箭呼嘯與士兵瘋狂的嘶吼聲,生命在此刻已經沒有意義,要麼殺死敵人,要麼被殺。
迦希亞人毫不顧忌自身傷亡,猛烈的衝擊一波接着一波,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奎爾爲了儘快擊潰燔羅人的凸前左翼軍,命令部隊不惜一切代價撕破敵方厚重的鋒頭防禦陣勢,否則時間拖久了,奧蘭多的三千堵截軍隊根本頂不住燔羅人源源不斷後繼大軍的攻擊;一但奧蘭多部被擊潰,狂風沙就將陷入徹底的困境,必定被合圍而滅。
但奎爾沒有預料到的是,此次凸前攻擊的六千燔羅左翼軍,是中部燔羅帕羅斯潘手下最精銳的軍隊,戰鬥力異常頑強。帕羅斯潘爲了拖住奎爾大軍,不得已下了血本,把自己的親衛軍連同中部燔羅名將邁奧斯一同調往戰場,只要頂住迦希亞人的猛攻爭取到燔羅後軍衝出落馬泡的時間,迦希亞人將再無回天之力。
奎爾大軍列成的雁型攻擊大陣,就像撞在一堵銅牆鐵壁之上,鋒頭部分很快被磨平,廝殺慘烈血腥無比,迦希亞人不要命地猛衝,而燔羅人則寸步不讓,人馬死屍很快堆積遍地,逐漸迦希亞人的進攻勢頭緩滯了下來,雙方開始陷入混戰。
此時李科領着一千抽調的精銳迦希亞戰士從左側悄然殺出。而隨同李科一起衝鋒在前的三百親衛更是精銳中的精銳,全都是各個部落中最勇猛的戰士,統領親衛團之人是薩基。
薩基就是當初在新月堡時第一個遇到飛龍的那個小夥子。一直以來李科都認爲薩基這個人很可能腦袋缺根弦,不然正常人誰會一見到飛龍便提刀就砍?直到後來在落馬泡匯合派出的援軍中見到薩基後,李科纔算對他有所瞭解。
薩基身材異常高大威武,他甚至比狂風沙還要高出一些,渾身雄壯的肌肉,一張剛毅的方臉再加上幾乎貼着頭皮的短髮,還有從半身起一直延伸到左臉頰的迦希亞人所獨有的刺青,使得每個見到薩基之人都不由得暗贊好一個猛漢!
薩基原本是貼身侍衛,但由於年齡還算太小所以很少上戰場,一直把他留在身邊教授學問,希望他將來也能成爲狂風沙那樣有勇有謀的迦希亞戰將。薩基的武技相當高強,性格剛烈,疾惡如仇。瞭解這些後李科明白過來,若說天底下有誰敢初次見面便向龍族挑戰,非薩基這樣的猛士莫屬。
由於此次大戰非比尋常,擔心自己愛徒奎爾的安危,在派出援軍之時順便挑出精銳戰士由薩基統領,充作奎爾的親衛團;而今天奎爾爲了儘快擊殺敵方主將,又從自己的親衛團中再精選出最勇猛的戰士連同薩基一起,負責保護李科的安全。
薩基對李科相當佩服。一直以來他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擊殺連狂風沙都不敢保證能戰敗的北部燔羅的“呼蘭”——喀加索。可那晚他親眼目睹了李科勢驚鬼神的一槍以及快疾如電的一刀後,再也提不起爭勝之心了。他自信自己能夠打敗喀加索,但決不是李科這種殺牛宰羊般輕鬆的方式。
後來當李科把喀加索生前所用的狼牙棒贈送給薩基之時,他激動不已,因爲李科對他說“我確信你就是將來新月草原上迦希亞人的呼蘭”。
而今天能夠同李科一起並肩作戰令薩基更加興奮不已,就在這一千精銳即將衝入燔羅敵軍中的時刻,他看到李科突然高舉長槍,振臂狂呼:
“阿……瑞……斯……”
薩基的鮮血霎時沸騰了,戰神之名使得他豪氣倍漲,使得每個迦希亞人士氣沖天,薩基舉起狼牙棒,連同三百親衛同聲呼喝:
“阿……瑞……斯……”
一千迦希亞精銳沸騰了,一同放聲高呼:
“阿……瑞……斯……”
與燔羅左翼軍交戰的萬餘迦希亞人都瘋狂了,戰神之名帶來無窮勇氣,迦希亞人的怒吼衝破雲霄,直上九天:
“阿……瑞……斯……”
轟!
如同出鞘利劍,李科率領一千精銳以一往無前的迅猛勢頭衝入燔羅人的大陣,瞬間撕開一個巨大的豁口,餘勢不減,直插敵方中軍,越來越深;刀光如電,槍影如虹,一千精銳的巨大戰鬥力在此刻顯現的淋漓盡致,在勇猛主將的帶領下,迦希亞猛士們如同一羣下山之虎,勢不可擋。
邁奧斯非常吃驚,儘管他只以六千人對戰萬餘迦希亞人的攻擊,但他那六千人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都是精銳,他非常有信心能夠撐到後方援軍吃掉那三千截擊的迦希亞人、並支援自己的時刻到來。戰鬥初始也確實如同他的設想一樣,雖然迦希亞人猛攻如潮,但還是被自己手下這羣百戰之兵漸漸阻擋下來,直至陷入混戰。此時對燔羅人來說已經相當有利了,一但陷入混戰,迦希亞人便不可能再大規模疾速推進,從而所爭取到的時間也就越多,誰知突然從側翼殺出一支更加精銳的隊伍,不但撕開大陣,而且竟然快殺到中軍位置!
邁奧斯看着敵方領頭廝殺之人,那人沒有鋼製戰甲,也沒有頭盔,一頭黑髮般隨着漫天血光在風中飄散着,手中一柄長槍所向無敵,快疾如電,一槍一個,所到之處人仰馬翻一片;而在他傍邊是一位更加威猛的大漢,拎着一支狼牙棒四處揮舞,常常把對手連人帶盾一起砸飛。
邁奧斯想了一會,放棄了領親衛直接迎擊對方的冒險想法,於是對身邊幾個千人長吩咐道:“把敵人的鋒頭部隊放進來,沖斷前後軍使之一截爲二,然後全力剿殺敵方領軍之人。”
幾位千人長得令而去,燔羅軍中頓時戰旗舞動,號角聲大作。
此時陷入敵人大陣中的李科手下那一千人開始感到壓力了,燔羅人用密集的人馬擋住己方的前進勢頭,兩側也開始逐漸壓縮迦希亞人的空間,肉搏廝殺越發慘烈。
“噗嗤!”
李科一槍把眼前的燔羅騎兵連盾帶人一起刺穿,順勢挑起甩出,又把另一名燔羅騎兵砸翻馬下,然後手中緊拉繮繩,座下戰馬長嘶中半身直立而起,李科橫掃槍柄,直接把右側偷襲自己的燔羅人的腦袋給砸沒了。
此時李科注意到周遭燔羅騎兵的調動,馬上衝身後的蒙特班高聲喊道:“你回中軍位置,領着人馬密集排列,千萬不要被燔羅人把隊伍給截斷!要不惜一切跟着我衝!”
說完腳下猛踹馬腹,戰馬吃痛猛然加速,李科長槍一舞,狂吼一聲:
“殺!”
奧蘭多大吼一聲,一刀把對面的燔羅人從脖子到腰部斜劈開,鮮血噴涌而出,使得原本已渾身血淋淋的奧蘭多看起來更加猙獰無比。
一柄長矛突然刺了過來,奧蘭多扭身不及,腰部被長矛帶過劃出一道口子,疼痛難忍。奧蘭多擡腿便踹了出去,正中對方持矛之人胸口,那名偷襲的燔羅人慘叫一聲口中狂噴鮮血倒飛出去。
緊接着一把刀兩隻長矛飛速刺來,奧蘭多再吼一聲,手中戰刀揮下,砍斷一支矛之後與對方的戰刀相擊,雙雙而斷,只能赤紅着眼珠看着另一支長矛戳向自己。一名親衛從旁邊跳出擋住奧蘭多,被燔羅人的長矛直接扎透腹部,嘶嚎聲悽慘駭人。奧蘭多睚眥欲裂,猛衝幾步把手中斷刀插入敵人胸口,然後狠狠一拳打在其臉上,對方連哼都沒有哼一聲,直接倒地斷氣身亡。
此時又有更多燔羅人涌了上來,幾名親衛趕快手忙腳亂地把奧蘭多連拖帶拽拉回己方防禦線後,緊接着一陣利箭呼嘯而出,把十幾個追殺奧蘭多的燔羅人釘翻在地。
奧蘭多氣喘吁吁,渾身痠軟,手臂更是痠疼的不得了,坐在地上開始休息起來。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領着親衛衝殺出去填補防禦漏洞,砍斷多少把戰刀,然後又被打了回來。燔羅人的攻擊太猛烈了,自己率領的迦希亞戰士們死傷慘重。
由於地理位置的緣故,奧蘭多部與燔羅人的後軍彼此都沒有了衝鋒提速的空間,兩軍交鋒之後立即陷入混戰,由馬上打到馬下;燔羅人不要命地向前衝擊,以至於奧蘭多不得不命令手下用盾牌加上戰馬抵擋敵人的攻擊勢頭。
己方人數太少,面對一波又一波的猛攻,三千迦希亞人逐漸被蠶食不到兩千了;眼見一半人就這麼被打沒了,奧蘭多悲憤無比卻又無計可施;他必須頂在這裡,一但他這點人馬支撐不住被燔羅人衝殺過去後,狂風沙也逃不開敗亡的命運,隨後是卡西姆,如此一來迦希亞人就徹底敗了,根本等不到率援軍趕來。
奧蘭多現在只盼望奎爾儘快擊潰那六千燔羅左翼軍後趕來支援自己,戰況實在太艱苦、殘酷了,手下部隊的戰士們已經相當疲累,而燔羅人的進攻卻沒完沒了,時刻不停,幸虧由於地勢的緣故燔羅人無法以騎兵高速衝鋒,否則自己這千多人早就被衝沒了。
奧蘭多看了看後方,那裡同樣廝殺聲震天,奎爾大軍正和燔羅人交戰,不知道情況如何。
此刻前方又是一陣喊殺聲暴起,一支由精銳組成的數百燔羅人突擊隊伍,在周遭部隊的配合下撕開陣地防禦線,直接衝殺了進來。燔羅人試圖由這支隊伍當作一枚釘子,狠狠釘進迦希亞人的陣地中心,然後大隊後繼人馬涌入再把迦希亞人一分爲二,分而殲之。
奧蘭多揉了揉發酸的手臂,伸手接過親衛遞來的戰刀,高喊一聲“殺”,大步向前迎向燔羅人。
奧蘭多身後的親兵團同時怒吼着,跟隨奧蘭多一起衝了出去,直接迎向突擊而來的燔羅精銳。
戰刀如電,鮮血飛注,踩踏着殘肢斷臂與遍地血水,奧蘭多與親衛團一步步逐漸把燔羅人給打了回去。
奧蘭多不停地怒吼着,每吼一聲便是一刀重重砍去,隨即倒下一名燔羅人。主將的勇武激起迦希亞人的鬥志,將士們奮勇向前,跟在奧蘭多一旁越殺越猛。
燔羅人憤怒了,奧蘭多已經殺了太多的燔羅人,以至於他行進的路線兩旁都是燔羅人的屍體。就在快將燔羅人打出防禦線外時,數十燔羅士卒突然反攻涌向前,同時一支弩箭悄然射向奧蘭多,正中他的肩膀。弩箭透體而出,奧蘭多被巨大的慣性帶了個趔趄,一名燔羅士卒趁機快速猛撲過來,奧蘭多揮刀砍下;但由於角度歪斜使得力量不足,戰刀嵌在敵士卒的肩上。那名士卒上身頓時血流如注,嘶聲慘嚎着衝向前一把死死抱住奧蘭多,伸嘴便向他的脖子咬去。
奧蘭多猛地向前伸頭,“碰”地一聲把燔羅士卒撞得鼻血飛濺,豈知那燔羅人異常頑強,儘管慘叫不止卻仍死死摟住不鬆手,奧蘭多一時間竟無法掙脫。
混戰中,一名親衛見形式危急,也不去管眼前的對手,回身便向死抱住奧蘭多不放的燔羅人砍去,一刀斬斷其頭顱,隨即自己被亂矛戳死;正當奧蘭多奮力振臂掙脫抱住自己的死屍時,另一名燔羅人大力揮刀從屍身後刺入,透體後直接扎進奧蘭多的肚子,然後猛地一拽,奧蘭多慘叫一聲,幾乎被剖腹,一節腸子順着傷口滑出。
抽刀而出的燔羅人復又揮刀刺來,奧蘭多手捂着肚子狂吼連連,腳下猛然發力,連人帶屍體便向前撞去,撞倒那名燔羅悍卒後順勢從抱住自己的屍體中掙扎起來,一腳狠狠跺下,把偷襲自己的燔羅悍卒的腦袋直接踩進地裡,腦漿與血水四濺而出。
還未等奧蘭多拔腿,“噗嗤!”一聲又一支弩箭射中他的胸口。
奧蘭多虎目圓睜,眉發皆立,仰望湛藍蒼穹,一聲悲憤不甘的長嘯後轟然倒下。
奧蘭多的親衛狂怒無比,頓時爆發出一陣憤怒的吼聲,紛紛涌上前去以一命換一命的打法把那數十燔羅悍卒全部砍死;餘下的奧蘭多部下瘋狂了,主將之死使得他們悲憤無比,戰士們嘴裡的嚎叫已不似人聲,如陷入癲狂的野獸般猛烈地向燔羅人發起攻擊。短短瞬間內,本是攻勢的燔羅人竟被打得節節倒退。
戰鬥越發慘烈與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