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儘管比所告知的時間晚了一天,迦希亞人的一萬六千大軍總算浩浩蕩蕩開進到小鼓原地區。這讓狂風沙、奎爾幾人大鬆了一口氣,看來布林得到消息的時間不算太早,而且他出兵的動作也不是很快,否則小鼓原早就失守了。
這次領軍前來的是巴金斯、伊安、奧蘭多,這幾人也是北部草原上幾個部落的首領,奉之名前來與狂風沙匯合。
狂風沙領着李科給這些人一一介紹,當他們聽到喀加索就是死在李科手中時,每個人看向他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他們曾與喀加索交戰多年,深知此人的勇武,當之無愧於北燔羅第一勇士,沒想到竟然死在李科手上。要不是這話由狂風沙說出來,恐怕大家根本就不能相信。巴金斯以前聽到過傳聞說狂風沙也曾與李科交手過,但被打敗了。當初還以爲是謠傳,現在真的相信了———能擊殺喀加索之人同樣有能力打敗狂風沙。
巴金斯圍着李科轉了好幾圈,他見這個年輕人除了身材比較高大外,怎麼也看不出他的武技那麼高強,一時間迷糊起來,摸着下巴直髮呆。他這個舉動惹得旁邊人一陣發笑,狂風沙也笑着說道:“你可別被他斯斯文文的外表給欺騙了。用拉德加話說,這傢伙打起仗來就是個瘋子,無人可敵!”
與衆人介紹時,李科意外的遇到一個老熟人,就是曾幫助西頓人運送物資到新月堡的那位牧民———木索拉。
兩人見面後分外高興,李科上前學着迦希亞人一樣熱烈地擁抱木索拉。打過招呼後一問才知道,原來木索拉竟還是此次前來騎軍中的一個百人長。他家放牧的位置由於在北部草原,所以這次也被徵召了。
木索拉已經人到中年,因此李科對於他要上戰場一事感到有些擔心。面對李科的關心木索拉笑着回答道:“我也確實有點老了,很多時候都感到力不從心。有可能這是我最後一次出戰,再過兩年我可就真的打不動嘍!不過我把我七個兒子中較大的五個都帶來了,也該是讓他們上戰場鍛鍊的時候了;多打點仗就能多學些經驗,不管怎麼說今後他們遲早是要馳騁疆場的。”
李科呆了呆,因爲他以前和木索拉一家待過,知道他家的實際情況。木索拉的五兒子今年也就不過十三四歲左右,竟也要上戰場?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在帝國內地正是讀書的黃金時間,就算是底層窮人家的孩子,也至少還可以無憂無慮的玩耍呢。
木索拉給他解釋說,由於草原上生活環境異常艱苦,草原人能活到五十歲就算是不得了的長壽了。男孩子一般十多歲就開始上馬征戰,甚至有時由十四五歲的孩子領軍出征也是常事。比如狂風沙,他從十三歲起就開始參加與燔羅人的戰鬥了。
李科感到有點難過,看來迦希亞人比他想象中還生存的艱難。與木索拉聊一會後,狂風沙喊他一起回到大帳中商議軍情。
由於拉德加身受重傷,所以前幾日已隨傷兵一起回新月堡去了,現在大帳中六位首領開始共同商討起戰事來。
目前來說,不管布林有沒有血戰一場的決心誰都不知道,也許他見到已有迦希亞大軍在小鼓原等待時會撤兵也說不定。但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不管對方如何,迦希亞人這一方仍舊得有打大戰的準備。
而這次也確實算得上一場大戰,雙方兵力加一起已經超過四萬人,這種規模的戰鬥在近幾年內尚屬首次。要不是前次的那場暴雪,恐怕燔羅人也不願意有這麼一場大規模的戰鬥出現。按照狂風沙的經驗來說,與步兵作戰不同,四萬人的騎兵大戰後,能存活下來兩萬人就算是戰神顯靈了,這還不算傷兵的數量,而這只是最好的打算;倘若雙方都是比較精銳的軍隊,並且有誓死一戰的決心,最終不管誰勝誰負,結局都將非常慘烈。
“迦希亞人雖說非常勇武,但這不代表燔羅人就很差勁。希望各位拋開任何僥倖的打算,羣策羣力,把你們心中覺得對這次作戰有力的想法都說出來,我們共同商討。”在奎爾的開場白中,衆人紛紛討論起來。
儘管狂風沙是這次領軍的首領,不過實際看起來奎爾的話更具有決定性,即便是狂風沙也對奎爾言聽計從。看來當初卡西姆說奎爾在他們當中最善於打仗一事並不是隨口說說,李科對此感到很有意思。既然大家都這麼聽奎爾的,那爲何還命狂風沙爲統軍大帥呢?
這種話他當然不會傻乎乎地去問,他只是默默地聽着衆人討論兵力的分配,軍隊佈陣的地點,以及其他應變措施。
狂風沙拿出一張有點破舊的羊皮,打開後發現竟是一張地圖。以前一般有小規模戰鬥的時候,迦希亞人根本用不上地圖,沒人比他們更熟悉這裡的地形地勢;而此次由於軍情嚴峻,所以出於謹慎還是把地圖拿出放在几案上,讓大家有個更直觀的看法。
這張地圖上只是簡單地描畫了草原的大致位置,主要山脈與河流。深淵之地用黑色表示,覆蓋在地圖正上方,新月草原與深淵之地接壤的部分大致爲一個半圓形,而新月堡正位於半圓形的東北端;在草原西側爲一把大劍般從深淵之地直插下來的圖拉山脈,東側是一座與圖拉山脈形狀相似但規模小許多的山脈,在這座山脈末端有“斧頭山”的標記字樣。
在這張地圖上可以看出,深淵之地從新月草原的東西兩側開始,逐漸向上斜伸,具體到什麼地方就不清楚了,因爲地圖上只畫有從圖拉山脈至北燔羅中部這一地區的地貌。
李科仔細觀察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小鼓原夾雜在騰爾山與深淵之地這一地區,不過從地圖上可以看出,北燔羅人若想進攻新月草原,還可以從騰爾山南端繞路而來,通過騰爾山西端與新月湖東南之間的草原殺來,不過這樣一來距離就相當遠了。難怪命狂風沙死守小鼓原,這是進攻草原的最快路徑。
但不知爲何,看到這裡時李科心中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又起,於是他始終盯着地圖默默不語,陷入了沉思中。
“戰場還是設在小鼓原,這一地區都是平原,沒什麼可以取巧的地方;兵力我看就分成五部分,維戈你還是老樣子領前軍五千吧?”奎爾詢問狂風沙道。
狂風沙點點頭,這是老規矩了,率領衝鋒大軍的領軍之人非他莫屬。
見狂風沙沒意見,奎爾接着說道:“卡西姆領軍三千爲左翼軍,伊安與奧蘭多領軍三千爲右翼,我領五千爲中軍,巴金斯領軍兩千爲預備軍;另外還有一千騎兵……”奎爾沉吟了一下,說道:
“就讓李科與蒙特班率領吧,作爲戰場上的支援騎軍。”
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卡西姆最先回過神來,點點頭說道:“我同意。”
狂風沙猶豫了一下,最後也點了點頭。見三位大首領都沒意見,雖然感到有點奇怪,但巴金斯幾人也相繼同意了。
“李科你沒意見吧?”奎爾問李科道。
李科還在吃驚之中,思路有點迷糊,稀裡糊塗地點頭同意了。
“具體佈陣,等斥候打探清楚敵方動向再說。”見李科沒意見,奎爾最後總結完就散會了。
出了大帳,狂風沙一把拽過奎爾來到無人的地方,低聲問道:“你瘋啦!我知道你挺喜歡這個小夥子,但這是打仗,不是鬧着玩。不過剛纔軍議已決定了,我就不阻止你了,但你得和我說說,你到底是什麼打算?”
“這兩場戰鬥下來,難道你認爲李科不適合作戰嗎?別忘了,你從十三歲起就開始領兵出征了。”奎爾笑着反問狂風沙。
狂風沙撓撓他的大腦袋,不確信地說道:“可不管怎麼說他還沒有領軍作戰的經驗,這樣是不是有些危險了點?”
“所以我才只給他一千騎兵。憑李科的勇武,用得好,可以在混戰中成爲一大助力;倘若他真不適合領兵,那一千人在戰場上也會融入其他各部,不會造成什麼損傷。而且,這只是給他一個鍛鍊的機會而已,的意思,我想你心裡最清楚吧。”
狂風沙點點頭,嘟囔道:“我明白,只是擔心稍顯急躁了些。”
“是有點急,不過雄鷹就該在天空中翱翔,勇士也只應在戰場上獲得榮耀,現在這個機會難得;如果說危險的話,我還真不能確定這仗能否打起來呢。一直以來,李科確實努力想融入我們迦希亞人之中,不管他的實際境遇如何,至少這是頭一個肯與我們迦希亞人一起作戰的貴族。”奎爾緩緩說道。
“給他一個機會,也是給我們自己一個機會。”
奎爾與狂風沙聊完後,奎爾又找到李科,兩人營寨中到處逛了逛。
現在正是做午飯的時間,大營內炊煙裊裊,肉香與奶茶香味四起,誘人的很。
奎爾一邊走一邊對李科講一些領軍作戰時需要注意的事情。事實上自打進軍小鼓原時,奎爾就每天提點李科關於騎戰的常識,今天講述的更加仔細,範圍也更加寬曠,許多要點已經超出了這次戰事的範圍。奎爾彷彿要傾其所有的知識與經驗教授給李科,但短短時間內只能挑一些他認爲最重要的說;況且許多經驗都是從實戰中而來,並非三言兩語就可讓李科清晰瞭解。
兩人整整談了一下午,大多數時候都是奎爾在講,偶爾李科提問一些地方。現在李科也不去想爲何奎爾讓他領兵的事情了,一切等戰事結束之後再說,但他心裡隱約也明白點,也許這就是迦希亞人接受自己的方式。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多聽多學,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女人出嫁般,當然,二婚的不算———頭一次領軍,這使他感到有些緊張。
相反奎爾卻對李科有信心得很,他認爲李科天生就是打仗的料,很有天分,這不僅僅因爲李科的勇武;通過這些時日來的觀察,他直覺地認爲李科將來也許會成爲草原上一位能征善戰的出色將領。
實際上這次李科領軍的事情並不複雜。作爲支援騎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當己方某部陷入混戰中需要支援時,李科領軍衝殺過去就可以;或者當某支騎軍攻擊敵方時力度不夠的話,也需要李科率領的部隊參與進攻。
而在戰術的控制上,李科則只需通過中軍的奎爾發號施令後,按照他的指示出擊就可。需要注意的一點是,戰場上經常戰況瞬息萬變、難以預測,當李科領軍衝入戰場完成預定指令後,作爲一支靈活的遊動力量,一但發覺戰局關鍵地方而又不能及時得到奎爾的指示,這時就要靠李科自己的判斷力了———是否該截擊、衝殺,或者輔助防禦,全憑自己觀察,而這也是考驗一名將領是否合格的最佳方式。
李科覺得奎爾就像一位老師,又像一位兄長。與狂風沙不同,奎爾的沉穩與細膩的思維總是帶給李科一種信任的感覺,並且他也體會到奎爾正在盡心竭力地教授自己關於戰事上的知識和經驗,對此李科很感激也很感動,模糊之間,他竟覺得奎爾真的彷彿就是自己的兄長。
不過李科卻並不打算將自己的底細掀開,他要親身經歷戰爭,至於超級電腦,何時威脅到自己的生命,再用吧,李科不想頻繁的藉助超級電腦,因爲經常使用,會讓自己產生依賴。
到最後奎爾也覺得講得差不多了,再說下去李科能不能瞭解先不說,這麼多事情一次講完他能全部記下來就不錯了。畢竟說得再多也比不上打一次仗所得來的經驗紮實。
於是奎爾開始和李科聊起其他事情。他指着遠處西北方向那雄渾的大雪山說道:“你看,在那裡,山脈的腳下就是你的領地新月堡,離我們很遠。雖然看不到,但清楚地知道那裡就是你的家園。”
他又用穿着牛皮靴的大腳跺了跺地面,接着說道:“對於我們迦希亞人來說,這片土地也是我們的家園,我們世代生存的地方。它曾養育了無數迦希亞人,也埋葬瞭如天上繁星般數量衆多的先祖。爲了這塊土地,這個草原,迦希亞人爲之所流淌的鮮血足可使新月湖滿溢。”說道這裡奎爾直視李科的雙眼,“我們的家在同一個地方,不是嗎。”
李科瞬間明白的奎爾的意思,他用力地點點頭。
………………
傍晚時分,終於有斥候回報,布林大軍已過斧頭山,距小鼓原不足兩天路程。按照行軍速度來看,估計後日中午將到達小鼓原。
對於這個消息衆人半喜半憂。喜的是布林出軍速度比想象中要慢上許多;憂的是方面遲遲沒再送來消息,不知道援軍是否能準時抵達,另外援軍的數量也讓奎爾和狂風沙憂心不已。
晚上吃飯時,趁大家都聚在一起,李科對衆人說起了他的考慮。儘管有些不明所以,但李科覺得說出來也許能讓其他作戰經驗豐富的將領聯想到什麼。
奎爾很認真地聽他說。李科覺得儘管騎軍相比步軍來說出徵時所攜帶的糧草輜重要少,可對草原上本就不富足的部落來說也是相當大的耗費,尤其此次布林的大軍更是達到兩萬三千人。這一路上人吃馬嚼的足以使一箇中型部落破產。倘若布林來到小鼓原後見勢不可爲而退兵,那樣的話損失更大;尤其今年災情嚴重,估計北燔羅的“打草”也沒撈到什麼油水。作爲征戰多年的風雲人物,布林就算再魯莽也應該想到這些。況且迦希亞人本就不好惹,出征新月草原肯定會遇到阻擊,他總不該爲了打仗而來打仗吧?
“我不覺得布林是來撞大運的。因爲決一死戰的後果就是布林的部落從此將一蹶不振,可他卻又來勢洶洶,大戰不可避免。我就是這個地方想不明白。”李科最後說道。
奎爾聽完後愣住了。半晌後他站起身來,拿出羊皮地圖鋪開,死死地盯着地圖,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狂風沙等人誰都沒有出聲,他們知道奎爾腦中正在激烈地思考着什麼問題,他們也不太清楚爲什麼聽完李科的話之後奎爾的反應那麼大,不過看起來事情並不妙。
李科也有些捉摸不定。這番話是按照他自己的常識來說,他一直想,要是把自己換在布林的位置,自己肯定不會這麼做。不過奎爾的凝重神色讓李科也感到不安起來,自己隨意間的一番話肯定讓奎爾想到了什麼,而且還不是好事。
最後,奎爾緩緩說道:“我們的消息太少,所有戰術與兵力佈置都是圍繞着布林的行動。不過李科說得對,布林的目的不應該如此簡單,即便是爲了報仇與搶奪口糧,但拿整個部族爲代價,這個險冒得太大。”
奎爾顯得有些無奈。前次的暴雪斷絕了燔羅人的眼線,使得迦希亞人出其不備殲滅喀加索率領的入侵騎軍;但同樣這場雪也給迦希亞人帶來許多不便,南北兩部草原之間的聯繫遲緩起來,兵力征調也異常困難,否則他們根本不必死守在這裡,兵力充足的話,斧頭山或者紅葉山末端有更多地方適合作戰。
“我們只能等的消息。不管怎麼說,要是援軍趕在布林之前到來,至少我們可以佔據主動了……”
狂風沙話未說完,帳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一名侍衛進賬後稟報道:“新月堡來的傳令兵到了。”
三名傳令兵帶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三月二十日,六萬帝國大軍在瓦萊爾將軍的率領下直插澤裡省,堵截並擊潰入侵境內的燔羅人後,順勢向紐斯倫堡方向猛攻。燔羅人且戰且退。
二十四日,瓦萊爾部重新攻佔東山關隘,並於當晚開始渡南新月河向紐斯倫堡進發,結果大軍渡河途中遭遇到燔羅人猛烈反擊。原已逐漸撤退的燔羅人突然出現在紐斯倫堡地區,與圍困紐斯倫的軍隊匯合成一部,共計四萬大軍,對已展開渡河的瓦萊爾軍隊發起猛攻,先頭兩萬多渡河軍隊全被殲滅,而率軍突進的瓦萊爾將軍也戰死在混戰中。不得已之下,由瓦萊爾將軍的副手拉姆斯暫時接替統帥職位,帶領殘餘三萬多人部隊駐紮在東山關隘,與燔羅人隔河相對。
紐斯倫堡仍陷包圍之中。
二十六日晚,紐斯倫堡守備軍統領———克里斯托弗侯爵連同五位中級魔法師突遭刺殺,當場斃命,紐斯倫堡陷入一片混亂中。當夜,堡內西門守城部隊叛亂,大開城門,圍困紐斯倫堡的四萬燔羅大軍趁勢發起猛攻,一夜血戰過後,於凌晨時分徹底攻佔紐斯倫堡。
二十七日,兩萬中部燔羅大軍在豪帥帕羅斯潘的率領下突然從紅葉山方向出現,南下匯合北燔羅軍隊後,兩部留下一萬多人鎮守紐斯倫堡地區,其餘四萬五千大軍突然向北進發,直指騰爾山方向。
聽完傳令兵帶來的消息,其他人還在震驚之中時,奎爾已衝出帳外,縱聲狂吼道:
“吹號!吹號!馬上集結部隊!”
狂風沙幾人也跟着跑了出來,巴金斯一頭霧水地問道:“集結部隊去哪裡?”
“我們馬上撤退!”
奎爾沉聲回答道。但聲調有些微微顫抖。
現在一切都清楚了。
北部燔羅人自從大舉入侵蘭尼以來,絕大多數兵力就自始自終滯留在紐斯倫堡這一地區。人們按照以往的慣性思維認定燔羅人是在保護自己的退路,誰也未曾想到他們的胃口這麼大,竟然把紐斯倫堡作爲此次入侵蘭尼的目標。
就連戰死的瓦萊爾將軍也沒有想到。他匆忙徵調完大軍後直接向燔羅人發動猛攻,自認爲燔羅人會像以往那樣在搶掠完也該撤退了,等衝到紐斯倫堡時正好可以順勢解圍,此時正是撈軍功的大好時機。未曾想到燔羅人的先頭示弱卻是想讓他大意輕敵,瓦萊爾將軍也非常配合,給了燔羅人一個絕佳的反擊機會,結果不但兩萬多人的軍隊被全殲,自己也葬送了性命。
若是燔羅人真的以紐斯倫堡爲目標,那麼引誘帝國軍並伏擊的策略看來相當早就已制訂了。
攻佔紐斯倫堡,不但可以使燔羅人今後再次入侵蘭尼時少了後顧之憂,而且還可以實現另一個更爲重大的戰略目標———進軍北新月草原!
一直以來燔羅人就對水草豐美的新月草原嚮往不已,但他們從不敢大舉進攻:一來迦希亞人並不是軟柿子誰都可以捏;二來一但帝國大軍從紐斯倫堡發兵截斷燔羅人的退路,那進攻新月草原的燔羅人就會全部被困死在紅葉山以西,遭到帝國軍和迦希亞人兩面夾擊的話,不全軍覆沒纔怪。
而今紐斯倫堡已攻陷,一萬多燔羅人足以把各種設施物資齊全的紐斯倫堡防禦得如銅牆鐵壁。只要快速打下北部草原,哪怕只是東北部分,以北新月河、新月湖與紐斯倫堡作爲天然屏障,燔羅人就可以徹底控制整個北方。到時燔羅諸部向西、向南進發,逐漸蠶食驅趕迦希亞人,遲早會徹底佔領整個新月大草原。
這也是爲什麼燔羅大軍佔領紐斯倫堡後突然向北進軍的原因。他們是直奔北部草原而來!
這其中有兩點讓奎爾等人想不通,首先是紐斯倫堡的淪陷。紐斯倫堡作爲帝國東北部邊境地區最後一座獨立的軍事防禦屏障,其防禦措施和體系都相當充足與完善,從正面進攻很難攻破,所以燔羅人只能圍而不能不打。
可沒想到在關鍵時刻,守備軍將領和建立魔法防禦體系的五位中級魔法師竟會遭到刺殺。在軍事重鎮裡統帥遭遇刺殺,這真是相當離奇,可的的確確地發生了。燔羅人什麼時候也學會了僱傭殺手?這些殺手如何混入守備嚴密的城內並接近侯爵與其他幾位魔法師的?就算如此,那麼燔羅人又是用何種方法說服西城門的守城士兵集體叛變?若是沒有這些士兵的叛亂,就算累死燔羅人也打不下來紐斯倫堡。
另一方面,中部燔羅的突然出軍也讓人意想不到。中北兩部燔羅向來不和,中部燔羅勢力較小,但勝在比較統一,基本上所有部落都聽奉大首領蓋拉德.伯恩的命令;而北部燔羅儘管強大,但卻是幾大勢力相對平衡的局面。
兩部燔羅常有摩擦,就在去年還有一次大規模征戰,結果以北部燔羅慘勝而告終。沒想到今年兩部竟合兵一處共同進軍新月草原,實在讓人大惑不解。
雖然有些想不明白,但也沒時間去了解這些事情了。不管怎麼說現在燔羅人的意圖已經明瞭,燔羅大軍鋒芒正指北部草原。
“而他們的首要目標,就是我們這一萬九千人!”奎爾恨恨地說道。
卡西姆是繼奎爾之後最快反應過來的,“當初喀加索的騎軍偷襲過來,有很大可能是打探東北部草原在暴雪過後的的兵力情況,來試探我們的反應,只是沒曾想被我們一戰而滅。如今雙方態勢明瞭,布林大張旗鼓集結軍隊,就是想讓我們在小鼓原地區堵截他,而後再與北上繞過騰爾山的燔羅大軍東西兩面夾擊我們。這就是爲什麼布林搞得聲勢巨大,行軍卻如此緩慢的緣故。他在等,等待北上的其他燔羅軍隊的到來!”
狂風沙皺了皺眉,說道:“把我們這近兩萬人圍殲的話,我們在北部草原的實力就會大減,而燔羅人入侵時的壓力也將少很多,真是好打算啊!按日期計算的話,北上的燔羅人也差不多快到騰爾山了。希望能儘快集合南方諸部的兵力。燔羅人這次的胃口可真大……”
在信中告知狂風沙等人,他原本又重新徵召了一萬五千援軍,但此次只能支援他們五千人。將親自領一萬人南下新月湖,與南部草原的迦希亞人集合在一起狙擊北上的燔羅大軍。
在信裡還說道,此次燔羅人動作相當快,形式危急,我們來不及徵調更多兵力,西部草原纔剛剛得到消息,等他們趕來時恐怕早就大勢已定。目前還不知道能在新月湖集結多少部隊,但估計不會超過三萬;另外北上騰爾山方向的燔羅大軍行進速度很快,我擔心我們狙擊的速度趕不上燔羅人圍堵你們的速度。究竟怎麼打由你們自己做主,一切依據軍情去制訂行動。
吹響集結號後,大軍整頓一番便開始緩緩向西進發。而在這之前,已有數匹快騎得到奎爾命令後向新月湖方向趕去。
…………
第二日凌晨,大軍經過連夜疾駛後停下來開始安營做早飯時。
李科還是有些糊塗,昨晚由於趕路他沒有機會向奎爾詢問,所以等早餐時他找到奎爾問他爲何明知道已有燔羅大軍向騰爾山西端包抄過來,我們還要向西回撤?
奎爾樂了,他三口兩口吃掉一塊餅子,擦了擦嘴後解釋道:“我當然可以掉頭回去直接攻擊布林,最差也能拼個兩敗俱傷,不過這是笨方法。燔羅人胃口很大,迦希亞人胃口更大!哈哈哈……”說完一把攬過李科的肩膀,“先走吧,半路再給你解釋。你先要去整頓你那一千騎兵,從現在開始你已經是一位千人長了。當然,和你的爵位相比這個官職實在小的不得了,因爲這是迦希亞人所封,哈哈哈……”
巴金斯眼睛有點發直,他捅了捅狂風沙,問道:“奎爾是不是轉性了?他平時不都是悶聲不聲的嗎?”
狂風沙撇撇嘴,嘟囔道:“他恨不得李科是他弟弟!這傢伙,從沒見他對我這麼親熱過!”
…………
對於李科能夠統領一千迦希亞人作戰一事,蒙特班顯得異常興奮。他沒想到和李科這兩個原本是湊數過來的人竟然也能領軍征戰,這實在讓他激動不已。看來這個外表憨厚的蒙特班內心裡也是個好戰分子。
李科卻有些擔心自己不能服衆。領軍之人不能服衆是作戰時最要命的問題,上令不能順利下達,或者下達後被有意阻擾,或士卒對上級有抗拒心理,這些都是作戰失敗的因素。
奎爾對他說不用擔心這點,像你這樣一個能擊殺北燔羅“呼蘭”的人,其他士卒有什麼不服氣的。你是一位真正的勇士,而迦希亞人向來尊重勇者。
李科聽了半信半疑,以前他剛來草原時迦希亞人對他的態度可是歷歷在目。儘管現在迦希亞人對他已經相當友善,但此次畢竟是一個外人統領他們,那些戰士們心裡能沒有疙瘩嗎?
當李科騎馬佇立在那一千人的隊伍前方時,他的目光逐一掃過面前每個迦希亞人的臉龐,與他們一一對視,李科有些驚訝,同時也有絲絲感動在心裡———每個和他對視的迦希亞人的目光都是那麼坦然,有些人還在向他微笑,而在後排的士兵因爲看不清楚李科,甚至高舉起長矛放聲高呼“呼蘭”,隨即更多人一同呼喊起來。
看來李科擊殺喀加索一事給他們留下相當深刻的印象。
“看,我說得沒錯吧。跟在你這位勇者後面作戰,足以讓那些小夥子們熱血沸騰。帶領你的人去前方集結吧,等下大軍又要開拔了。”奎爾微笑着說道。
李科心裡鬆了口氣,他也笑了。
此時一片金光從遠處地平線上冒出,染盡了漫天霞雲,猛然間,耀眼的太陽衝出天際,光芒萬丈,瞬間照亮大地。
朝陽初升。
…………
四月二日一早,狂風沙與奎爾所帶領的一萬九千大軍於“落馬泡”附近等到了信中所說的那五千援軍。
“落馬泡”是一處面積比較大的半湖半沼澤地區,位於騰爾山腳下西北側。在草原上,人們習慣把小湖或者沼澤用“泡”這個稱謂來代替。“落馬泡”顧名思義,根本無法過人。現在已經開春,沼澤開始化凍,在沼澤邊緣地區十分泥濘。
兩軍匯合後就地整修一番,然後緩緩向北進發,消失在茫茫荒野之中。
…………
四月四日上午。
身材壯碩的瑪寇爾正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他顯得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在他身後,是漫天遍野、浩浩蕩蕩的四萬五千大軍,軍中旌旗連天,萬馬奔騰的轟鳴聲放佛要把頭上的蒼穹衝破,聲勢震天。
瑪寇爾的心情非常好。自從上次大雪後他就沒這麼舒暢過。回頭看看了身後的大軍,瑪寇爾心想這龐大鐵騎的洪流可以沖垮一切障礙吧,即便是迦希亞人也要匍匐在地接受我們燔羅人的裁決。
瑪寇爾看起來有點老,頭上花白的頭髮已佔多半,不過他那醬紫色的一張方臉與鷹一般銳利的眼神,給人的感覺相當精神和幹練。
瑪寇爾稍稍有點羨慕地看了一眼跟隨在身後的帕羅斯潘,他羨慕這個人的年輕。可惜自己已經年紀太大了,這幾年幾乎沒有上戰場的時候,除了這次。此次突襲北新月草原,事關重大,決不能有任何閃失。這一仗要是打贏了,等到能夠控制新月草原的時候,也就是燔羅人該崛起的時刻了!
不過一想到戰後戰利品的分配,瑪寇爾就有點心痛。除了女人和孩子,戰後得到的所有牲畜、軍械等物全部歸中部燔羅所有,這是帕羅斯潘的父親———中部燔羅的大首領蓋拉德.伯恩答應出兵時所提出的條件。
給就給吧!牛羊這些家畜等我們佔領新月後還可以重新蓄養,但人口堅決不能給中部燔羅人,否則他們會越來越強大。我們兩部將來遲早會有一場決戰!
想到這裡時瑪寇爾有意無意地瞄了一眼身後的帕羅斯潘,他注意到帕羅斯潘也正在看他,眼神中有一絲異樣的光芒一閃而過。
帕羅斯潘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是蓋拉德的次子,他的長相很普通,身材也一般,冷不丁看起來就像某個普通牧戶家的孩子,沒有一點特殊之處,只有偶爾在他眼裡閃現出的精光,纔會讓人感到這個年輕人並不如他外表那般看起來簡單。帕羅斯潘年紀輕輕就已成爲中部燔羅的豪帥了,其中固然有他父親的因素,但就自身來說,帕羅斯潘領軍征戰時的謀略也相當優秀。在燔羅,萬人長通常叫做“小帥”,在萬人長之上就是“豪帥”,一般都是每次出征的統領人物。
這點在草原上和迦希亞人不同。迦希亞人沒有萬人長,他們出兵時的統帥由所安排,這也和迦希亞人的社會階層結構有關。
瑪寇爾就非常欣賞迦希亞人的團結,甚至可以說羨慕———倘若燔羅人也能如同迦希亞人一樣,恐怕早就橫掃天下了,而不是像如今般總是彼此征戰不休。這其中的原因與中部燔羅有很大關係。兩部燔羅經常會由於草場之爭起摩擦,或者在小部落的衝突過後,總是莫名其妙地升級到兩部的大規模征戰。這使得瑪寇爾相當痛恨中部燔羅人,要不是他們連年搗亂,也許自己早就一統北燔羅了。所以瑪寇爾最大的心願就是在有生之年能夠揮軍南下征服中部燔羅,不過看起來這個心願有些過於渺茫。
雖然厭惡中部燔羅人,但瑪寇爾對於身後那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帕羅斯潘可一點都不敢小瞧。自己和中部燔羅大仗小仗打了幾十年,自打帕羅斯潘掌軍後北燔羅人沒少在他手裡吃虧。這個傢伙就和他家族部落的名字“火狐”一樣狡猾!
看着他那張平淡無奇的臉,瑪寇爾突然心裡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該在混戰時偷偷摸摸把他弄死?”
不過這個注意馬上就被拋之腦後,要是那樣的話,估計蓋拉德立即就會翻臉,到時候別說去攻佔新月草原了,恐怕應付蓋拉德的報復都來不及。
瑪寇爾心裡有點悲哀,看來自己真的是老了,曾經的沖天豪氣早已在歲月中消磨的乾乾淨淨。要是換作十年前的自己,肯定不會生出像現在這般卑鄙的想法,這簡直對燔羅人的勇武是一種莫大的侮辱!戰士只應堂堂正正地戰死在戰場之上!
帕羅斯潘饒有興致地從後面看着瑪寇爾的身影,他的嘴角泛起一抹淡淡地笑意。雖然不知道這個老傢伙在想些什麼,但估計不會是什麼好事,至少對中部燔羅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是不是該讓他死在混戰之中呢?到時候也好讓北燔羅亂上一亂?
帕羅斯潘在心裡尋思着,不過他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瑪寇爾雖說是北燔羅的一杆大旗,但他年紀大了,有時候常會做一些糊塗事。這對中部燔羅來說有好處,畢竟瑪寇爾的幾個兒子都是相當厲害的角色,若由他們其中之一坐上大首領的位置,可能會更不好對付。那樣的話還不如讓這個老傢伙多活些時日,至少瑪寇爾在位時北燔羅的統一之路還會繼續延長下去,不然一但強大的北燔羅只有一個聲音說話時,中部燔羅可就危險了。
想到這裡,帕羅斯潘策馬上前來到瑪寇爾身邊,大聲說道:“大帥,你估計狙擊布林大人他們的迦希亞人大概會有多少?會不會是主力?斥候來報說發現新月湖方向只有幾支小股騎兵在尾隨我們,並未發現其他軍隊。會不會迦希亞人的主力都跑到小鼓原去了?那樣的話布林大人就危險了。”
瑪寇爾沉吟了一下,然後回答道:“不會。迦希亞人在時間上根本來不及調集兵力,能及時徵調東北部草原上的軍力就不錯了,況且我們這次突然發起進攻,讓迦希亞人防不勝防。雖說我們由於大雪的緣故失去很多耳目,迦希亞人也同樣好不了哪去,現在的情況是大家都消息失靈,但我們目標明確,而迦希亞人卻只能被動地防禦,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已有所圖。不用去管後面,估計他們還正在集結兵力,就算是已經跟來也無所謂。我們首要目標是全殲堵截布林的那部分迦希亞人,然後會同布林的大軍掉頭回來再與迦希亞人主力決一死戰!到時北新月草原再無能與我抗衡的力量了!”
帕羅斯潘一臉敬仰地注視着正指點江山瑪寇爾,只是在他那滿面微笑的面容上,一雙眼睛裡卻找不到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