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就像是私奔現場,方醒傻眼了,婉婉傻眼了。
可太子妃卻沒傻眼,她蓮步輕移,紅脣輕啓:“德華呀,你這是在幫婉婉爬窗戶嗎?”
好一個智慧的女人,方醒和婉婉幾乎點頭如搗蒜。
“是,郡主方纔不小心從窗戶裡掉下來了,臣正幫着她回去呢!”
“母親,婉婉馬上就回去。”
看到婉婉回身就抓住繩子,準備原路返回,太子妃的臉頰微顫,轉身就走。
傻丫頭啊!你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方醒灰溜溜的出了宮,去找朱瞻基。
朱瞻基在府中練武,一匹馬被他折騰的口吐白沫。
“德華兄。”
看到方醒來了,朱瞻基這才跳下馬來,面色鬱郁的道:“德華兄,你的後院是怎麼調理的?”
馬伕心疼的帶走了那匹馬,看樣子沒有幾天休息是恢復不過來了。
“你爲何問這個問題?”
兩人找個地方坐下,面對着寬敞的練武場,朱瞻基開始吐苦水了。
“內院的那些女人平日我在時看着好好的,可等我一走,俞佳說就開始了各種明爭暗鬥,開始胡氏還能管管,可後來根本就管不住,心太軟啊!”
“以前還行,前天有個被人推下水,差點淹死,現在還躺在牀上,昨天更好,屋裡莫名其妙的出現了只大老鼠,嚇暈了兩個,其中一個是自己撞暈的。”
“這日子沒法過了呀!”
朱瞻基顯得很苦悶,頭髮都被抓的亂糟糟的。
“這事怎麼說呢?各家有各家的難處吧。”
方醒覺得這娃真是……
“女人多了自然麻煩多,胡氏纔多大?面對着那些爭寵的女人,她沒被吃了就算是祖墳燒高香,你還能要求她更多嗎?”
方醒覺得自己的運氣真不錯,張淑慧不算大度,可小白卻是從小就確立了在方家的地位,而且有功。
“你別看淑慧大氣,若是我找十個八個的女人回去,保證這家就完蛋了,從此相敬如賓。”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道:“這事誰都幫不到你,你自己想要什麼生活,生活很有可能會送給你一個笑話,咱們還是來說說物理書吧,我覺得很有可能會卡在陛下那裡。”
朱瞻基皺眉道:“此書一旦刊印出去,那就會掀起波瀾,德華兄,小弟認爲還是緩緩放出去爲好。”
方醒呼出一口氣,“我知道,所以這也是我最先找到太子殿下的原因,此書一旦面世,弄不好我得舉家出去避風頭了。”
……
回到家,方醒看到外面有兩輛馬車,一問才知道是解縉的家人到了。
“一路兼程,胡氏都沒叫苦,方纔妾身已經請了御醫來,說是沒事……”
張淑慧正在交代丫鬟給謝家送東西,看到方醒來後,就說了些情況。
“謝禎亮看着倒是豁達,見面時解先生老淚縱橫,說是自己連累了家人,可謝禎亮卻說這是命中的劫數,如今一家團聚,就是老天爺的恩賜,已經很滿足了。”
根據張淑慧的表述,方醒能在腦海中還原解縉一家見面的場景,對於年輕的謝禎亮,他覺得有些意思。
看到張淑慧送的大多是生活用品,方醒搖搖頭道:“這些東西無需準備,謝家獨自在吉水煎熬了多年,如今歸還了家產,這些東西是不缺的,咱們無需過於熱情。”
方醒和解縉有些忘年交的意思,而今解縉一家團聚,擺脫了那種被‘監視居住’的處境,送太多的東西有些不合適。
“尊重,咱們現在能給予謝家的也就是尊重而已。”
“老爺,謝公子求見。”
方醒一怔,然後笑道:“既然是這等關係,無需避嫌,請他進來。”
張淑慧急忙叫人把小白和平安叫來,然後她親自去後院,把和鈴鐺在一起玩瘋了的土豆提溜回來。
“看看你滿身的泥,咋見人呢!”
張淑慧一邊數落,一邊飛速的給土豆換衣服,而方醒就給他洗淨手臉。
土豆自然是不爽的,只是父母的威脅卻是實實在在的,所以他馬上裝傻,呆呆的任由擺佈。
“老爺,謝公子到了。”
謝禎亮很年輕,可氣質卻穩沉,舉止間自然有一番風範。
“見過興和伯。”
“見過興和伯夫人。”
方醒擺擺手道:“我與解先生乃忘年之交,這稱呼太生硬了,以後你叫我方大哥就是了。”
謝禎亮馬上就改換了稱呼,看來是解縉事先有交代。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磨難能改變一個人,只不過結果不同,有人會自暴自棄,有人會砥礪前行。
而謝禎亮顯然就是後者,他微微一笑:“方大哥,小弟已然成家,在當前自然是沒有科舉的希望,小弟也就懶了,聽聞書院還差一位儒學教授,小弟毛遂自薦,還請方大哥試一試。”
雖然一家團聚了,可謝禎亮在永樂朝是不可能參加科舉的,等老朱去後,也是有些尷尬,所以謝禎亮乾脆就放棄了這條路,看來是想育人。
方醒目光一轉,笑道:“說實話,北平的知行書院一直想尋一位儒學教授,可你知道的,那些人對科學的態度不怎麼好,所以耽誤至今。你家學淵博,哪用試一試,書院已經放假了,你且休息,等年後就頂上去。”
謝禎亮起身,躬身道謝。
可等坐下後,他就正色道:“方大哥對儒學怎麼看?”
得,這位看來也是對儒學的感情頗深。
方醒沉吟了一下,“一千多,快兩千年了吧,儒學在華夏的歷史中扮演了許多角色,開始大多是正面,可後期多半是負面,所以不能一概而論。”
謝禎亮讀過不少史書,對此只能是點頭贊同。
“儒學要和儒家分開來看,儒學有其積極的一面,這一點不可否認,誰否認了就不配當漢人!”
方醒的表情很嚴肅,他想起了後世那些根植於華夏骨髓中的觀念,可惜被西風給壓倒了。
“學是學識,而家是什麼?”
在這個問題上方醒不會讓步,所以他正色道:“學是學,家是家,我支持學,卻討厭家。”
這話聽着有些繞口,可謝禎亮卻心中明瞭,他在吉水和解縉通信無數,所以對方醒的思想了解不少。
“方大哥,小弟也認爲學和家應當分開,好好的儒學,一旦冠上儒家的名頭,很快就會成爲少數人的牟利工具。”
“不管是儒家還是法家,或是墨家,只要抱成一團,像個刺蝟似的對外界抱着敵意,這樣的學識就沒有前途,必將會被歷史淘汰!”
方醒的態度很堅決:“不要一家獨尊,儒家已經在華夏壟斷了上千年,卻不肯跟隨發展而改變,而科學卻根植於大衆,它不故作玄妙,沒有門檻,直指實用,你可以多看看教科書,有問題可以向解先生請教,他現在已經可以擔任科學的教授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