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聽過那些書生背後說的話之後,權謹就小病了一場,直至近日纔好了些。
夏日炎炎,權謹的面色卻有些蒼白,他找到了方醒,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殿下這個決斷衝動了些。”
方醒安慰道:“陛下有暗示。”
權謹點頭,有些失落的道:“哦!那是本官偷懶了。”
方醒沒有告訴他徐烈的遭遇,看着他彎着腰往外走,方醒的心中不忍,說道:“權大人,此事能在民間爲殿下正名。”
權謹緩緩回身,點頭道:“本官知道,只是……終究是那些人在做主啊!”
大明以其說是官吏治國,實際上卻是士紳治國。
權利不下鄉,這就給了那些士紳們隻手遮天的空間,於是無數個家族在慢慢誕生,越來越龐大。
這些家族慢慢的演變成了土皇帝,掌控一方,官員也奈何不得。
方醒微微一笑,“那是因爲百姓矇昧,所以他們能隻手遮天,可以後不會了。”
權謹的眼睛一亮,脫口而出道:“科學?”
說完他就後悔了,可他卻不是那等自欺欺人的僞君子,所以就拱手道:“本官心中矛盾,只希望大明的百姓別利字當頭就好。”
方醒說道:“權大人,是人就有上進心,而這也是利。所以這就需要儒學的薰陶,其後纔是嚴厲的監察和處置,兩者合一,才能確保吏治清明。”
權謹點點頭,欲言又止的一下,轉身離去。
他肯定是想問徐烈的情況!
方醒覺得權謹這人實在是……心善,總是把人往好的地方想。
以後這種人就是國寶,很少見,見到了大抵會被人喝罵一聲‘濫好人’
……
朱瞻基親自去了都查院和吏部給那些下去的官員們打氣,更是許下了諾言。
“……若是出了意外,本宮發誓一定會抓到兇手和幕後人,讓他們付出代價。若有殉職的,撫卹加厚,家人也會被厚待,這是本宮的誓言!”
看着那些官員的精神面貌明顯的振奮了不少,朱瞻基再鼓勵幾句,就離開了吏部。
朱瞻基出行帶的侍衛不算多,今日是沈石頭帶了五名侍衛跟着,但在暗中卻有黑刺的人在跟着,隨時準備應變。
一路平安的回到了大宅子,朱瞻基被熱的渾身大汗去沐浴,而肖顧偉卻找到了方醒。
“興和伯,剛纔有人在跟着殿下。”
“誰?”
正在昏昏欲睡的方醒一下就精神了。
肖顧偉說道:“據回來的人說,發現那人時,他距離殿下不過三十步,若是有弓箭,殿下就危險了!”
三十步,有心算無心,若是有弓箭,朱瞻基幾無倖免的可能!
方醒猛的起身,問道:“追到了嗎?”
肖顧偉搖頭,有些難堪的道:“那人很警覺,就在我們剛發現的時候,一下就鑽進一家賣脂粉的店鋪裡跑了。”
方醒皺眉道:“脂粉店男人免進,這就說明此人行事冷靜,遇亂不慌。這樣,你把此事去告訴殿下,我出去一趟。”
肖顧偉知道方醒的意思,就說道:“伯爺,多帶些人吧。”
他以爲方醒會拒絕,可方醒卻點頭,從善如流的道:“不要太多,兩三個就夠,人多了沒用,反而會成爲目標。”
“我出去一趟,你多睡睡。”
莫愁在午睡,孕婦睡覺辛苦,腳抽筋什麼的只是平常,挺着個大肚子才叫做艱難。
“嗯,老爺早些回來。”
莫愁的臉上多了幾點斑紋,方醒伸手摸摸,然後起身出去。
……
蒸籠!
太陽照在大地上,就像是無數面鏡子在反光。
反射着熱光!
這種天氣最好不要出門,純屬受罪!
所以街上的人很少,大多數人都在街道兩邊的店鋪屋檐下行走。
可方醒卻沒有辦法,因爲辛老七強烈的反對他走人多的地方。
“老爺,咱們人多,會把那些人擠出來。”
方醒站在一家賣鞋襪的店鋪裡看看外面的陽光,感受着那熱浪不住的撲來,有些後悔了。
辛老七的意思是:要嗎就嚴格保護,咱們就像是惡少般的把屋檐下的行人一路擠出去。要麼就只能走中間。
方醒呼吸幾下,熱氣進了肺部,難受的只想躲進冰庫裡。
可朱瞻基被人盯梢的事卻不能拖延,他更想知道是誰在背後那麼大膽。
“我們走!”
方醒當先走進了陽光下,辛老七等人隨即就散在他的周圍,暗中觀察着四周。
“誰敢帶着刀出門?裝的不像啊!”
方醒覺得身上開始燙了,就戴上斗笠,說道:“肆無忌憚些,反正那人知道我出來的意思。若是他夠膽,那便來吧!”
於是家丁和幾名黑刺的軍士都不再裝作是新人模樣,靠近方醒,貼身保護。
兩邊屋檐下的行人看到方醒等人都有些詫異,再看到辛老七等人都佩刀,頓時一種荒謬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是耀武揚威?”
“不知道,我覺着更像是招搖過市!”
“小聲些,那位是興和伯!”
“呃!快走!”
開始大家還在看稀奇,等有人認出方醒之後,頓時那些人就作鳥獸散。
方醒看着這一幕,不禁覺得被太陽曬的痛苦都減輕了些,說道:“看來我倒是有淨街虎的威力啊!”
辛老七沒工夫說話,後面的武川僵硬而認真的道:“伯爺,他們是說咱們曬太陽的行徑是傻子!”
方醒回頭道:“你這樣以後是升不了官的。”
武川呆板的道:“伯爺,小的不升官也行。”
“無趣啊無趣!”
方醒剛纔拿下斗笠被人認出來了,此時他隨手戴上,然後慢慢的‘淨街’
半個時辰之後,方醒覺得自己要中暑了,就找了家店鋪進去歇息。
這是家雜貨店,不過以賣茶葉爲主。
“有冰茶嗎?冰水也行。”
方醒坐在椅子上只想吐舌頭,學狗一樣的散熱。
店老闆不認識方醒,只是看到他的隨從衆多,而且都帶刀,就急忙說道:“有有有!貴客稍待,小的馬上就弄來。”
一碗冰鎮的茶水在此刻就是無上享受。
方醒喝了一口,感覺渾身的毛孔都在唱歌。
“給他們每人一碗。”
方醒從來都不會吝嗇,可辛老七卻拒絕道:“老爺,冷茶不小心會拉稀,我們現在不能喝。”
家丁們不喝,黑刺的人更不會喝!
於是方醒獨自坐在門內,慢慢的喝着冰茶,直至費石進來。
費石看到方醒的臉上不見汗水,就知道是曬多了。
“伯爺,無人跟隨。”
方醒自然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哪怕是以身爲餌,可暗中的保護卻一點都不遜色於朱瞻基。
他失望的道:“那麼膽小?”
費石爲難的道:“伯爺,除非是死士,否則沒人敢當街刺殺您。”
不管成功與否,出手的人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都很小。
那個掌櫃已經到躲進了後面,方醒摩挲着漸漸升溫的茶杯,說道:“那麼……不一定,也許他們想更有把握的時候再動手,還有,他們的目標究竟是誰?”
費石搖頭道:“伯爺,他們的目標若是殿下,那麼先前就該冒險出手了。”
“不一定!”
方醒冷靜的道:“我覺得對方應當是用了官場中人的思路,求穩。就像是趙王,想牟利而惜身,那麼……敢跟蹤殿下的人,你以爲會是誰?”
費石滿頭大汗,心中一緊,隨即說道:“伯爺,大概脫不了那些人吧。畢竟是親戚,可殿下太過強硬了些,有的親戚怕是不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