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直到下午才帶隊回到了東廠。
“公公,有人先下手了,下官追擊無果。”
孫祥正在喝茶,聞言他慢條斯理的放下茶杯,緩緩的道:“你要記住了,此事本不大,可問題就出在那些文官們信誓旦旦的說……那些藩屬國忠心耿耿,永慕大明。而曹老二泄露了船隊停開,水手解散的消息……”
魏青皺眉道:“公公,此事保不了密啊!好多人都知道了。”
孫祥淡淡的道:“可他還說了,說大明此後不再出海。而且得知的人還是那些使者。”
“他瘋了?”
魏青覺得只有瘋子纔敢這麼幹。
“他沒瘋。”
孫祥的眼中多了些譏誚,說道:“有人需要他這麼說,然後那些藩屬國就和大明離心了,以後誰敢再提下西洋?”
魏青心中一凜,說道:“公公,那此事就是針對鄭公公,還有興和伯他們!肯定是那些文官。”
孫祥讚許的道:“你長進了。”
魏青赧然道:“還是公公指點,下官纔想到這些,不過這樣的話,下官認爲,抓走曹老二的弄不好就是興和伯。”
“好!”
孫祥展顏微笑道:“見微知著,你確實是長進了。朝中對下西洋最熱衷的大概就是鄭和,可鄭和此刻在金陵鎮守。除去興和伯再無他人。”
魏青咂舌道:“興和伯這是要和文官們扛上了呀!果真是無畏。”
孫祥重新垂眸,淡淡的道:“從他開科學以後,就和文官文人們再無轉圜的餘地。”
……
朱瞻基在宮中頗爲自由,甚至是朱高熾登基後也沒有改變這種自由。
“端端。”
朱瞻基抱着女兒輕聲叫喚着。
“啊啊啊!”
端端伸出右手啪的一下打在朱瞻基的臉上,歡喜的笑了。
胡善祥擔心的道:“殿下,端端歡喜就會這樣。”
朱瞻基笑了笑,任由端端揪住自己的臉,說道:“德華兄三個孩子,他自己說了,孩子小時候打人只是無意識的,被抓也是常事,有段時間他的臉上被平安抓出了幾道疤痕,照樣出門辦事。”
胡善祥噗嗤就笑了:“臣妾也經常被抓,不過後來學聰明瞭,一看見她揮手就躲一下。”
“哎呀!”
正說話間,端端一爪就抓在了朱瞻基的臉上。他吃痛之下就輕呼了一聲。
胡善祥大驚,急忙想去抱過端端,朱瞻基卻扯着半邊臉說道:“無礙!練武時受過比這更重的傷,當年北征時也曾經歷險,若無德華兄,我早幾年就命喪草原了。”
胡善祥只覺得心跳如雷,她剛纔擔心朱瞻基會把端端給扔在地上,此時聞言不禁鬆了口氣,說道:“戰陣之上兇險,幸好現在海清河晏,大明沒了對手,可以安心了。”
朱瞻基的面色微冷,說道:“外面很大,故步自封,那就是坐以待斃。”
端端正在研究朱瞻基那稀疏的鬍鬚,被這冷冷的話給嚇了一跳。她的小身子猛地後仰,驚訝的看着朱瞻基。
朱瞻基剛重新擠出笑容,端端卻小嘴一癟,哇的一聲就哭了。
“端端怎麼哭了?端端快別哭了……”
看到朱瞻基手忙腳亂,甚至是有些惶恐的模樣,胡善祥心中一怔,然後才接過了端端,低聲的哄着。
朱瞻基看着胡善祥臉上的柔情,竟有些呆了。
“殿下,賈全求見。”
門外雀尾進來稟告道,朱瞻基點點頭,在胡善祥詫異的眼神中,伸出手去,笨拙的擦去端端臉上的淚珠,然後凝視了片刻,才轉身出去。
等朱瞻基前腳一走,剛纔大氣都不敢出的嬤嬤說道:“娘娘,殿下對郡主可是真上心啊!”
胡善祥哄着端端,接過帕子給她擦了淚珠,嘆道:“那是因爲就這麼一個孩子,等以後孩子多了,誰知道會喜歡誰?”
嬤嬤的笑容凝固,垂眸道:“可郡主總是最先的,殿下很難忘懷,再說……您還年輕,總還會生孩子的,肯定能生一個……小郡王。”
胡善祥把端端抱在懷裡,感受着她的哽咽,茫然的道:“我……不知道呢……”
……
到了外面,賈全已經在等着了,朱瞻基沉聲問道:“如何了?”
賈全一臉喜意的道:“東廠的人慢了,被王大人他們搶先一步抓到了那人,現在興和伯也去了,準備一起訊問。”
朱瞻基臉上的喜意消退了些,皺眉道:“我不是說別告訴他嗎?這趟渾水不好趟。”
賈全苦笑道:“是興和伯的家丁先發現了那人,看來興和伯和您想到一塊兒了。”
朱瞻基搖搖頭,“注意了,此事最好別拉上他,畢竟父皇……”
……
西山的那片營地依然是禁忌之地,可等方醒到了之後,王琰卻不屑的道:“有人在盯着,估摸着是現在那位的人,生怕咱們哪天摸進了京城,直接改天換日。”
方醒絲毫沒覺得這話大逆不道,看看邊上的兩個副千戶陳登和肖顧偉,都是一臉的理所當然,他就知道朱棣給朱瞻基留下了一千餘人的死士。
可怕的規模!
如果這一千餘人化整爲零混進京城,方醒覺得所有人都要做噩夢。
“怎麼沒人?”
營地裡空蕩蕩的,只有十餘人在。
“都進山操練去了,大概要後天纔回來。”
方醒搖搖頭,覺得這隻軍隊最好的歸宿就是戰場。
王琰帶着方醒進了一間木屋,裡面五花大綁着一個瘦削的男子。
看到方醒進來,男子悲聲道:“興和伯,小的只是說漏嘴了呀!”
“曹老二?”
有人給方醒遞了張椅子,他坐下後,看着邊上兩個手持皮鞭的大漢說道:“聽聞曹大人嘴緊,別客氣,下手重些,打不死就成。”
左邊一個大漢耍了個鞭花,長鞭在空中發出一聲脆響。
“啪!”
長鞭揮動,曹老二慘嚎一聲,身上就多了一道鞭痕,並迅速腫脹起來。
鞭打在繼續着,曹老二的慘嚎充斥着這個木屋,並擴散出去。
方醒靠在椅背上,說道:“此事是有人想阻截重開船隊下西洋,你不說本伯也知道會是什麼人,只不過想確認一下罷了。”
“啊……”
最後一鞭之後,方醒問道:“可願說了嗎?”
曹老二的身上全是鞭痕,他在木柱上扭曲着身體,喘息道:“伯爺,伯爺,小的是不小心說出去的呀!打死小的也只能是假話。”
方醒冷笑道:“你傳了話,背後的人本來是不想動你,誰知道本伯進宮勸說陛下,還有夏大人他們也在這邊,曹老二,你是發現事情鬧大了才跑的,可對?”
曹老二垂首不語。
“你在害怕。”
方醒說道:“你怕被人滅口,因爲你出逃之後,你的家人會更倒黴。你是想着家人最多是流放吧?可本伯告訴你,此事之大,涉及之廣,不是你一個小吏能扛住的,你的家人最後會淪爲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