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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漢王殿下無禮!都督府的人粗魯!”
呂震沒敢添油加醋,零零散散的說了發生的事。
朱高熾的目光轉到孟瑛那裡,眼神中帶着不耐。
孟瑛苦澀的道:“漢王殿下如何臣不知,可禮部的小吏都敢對着都督府的人呼喝,如同召喚家中奴婢,陛下……”
朱高熾捂着額頭道:“各自回去!”
這是要和稀泥,呂震不忿,卻不敢在朱高熾疲憊時再說,就瞥了孟瑛一眼,然後告退。
兩人告退後,朱高熾疲憊的看着外面,說道:“事情如何?”
樑中就細細的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同樣沒敢增減。
朱高熾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喃喃的道:“文武難權衡啊……”
……
朱高煦打人之事很快就被淹沒在都督府和禮部大打出手的消息中。
“此事你別插手,任由他們去鬧!”
張輔難得來了方醒家,看着方醒膝上的無憂眼熱不已。
方醒低頭看到無憂正好奇的看着張輔,就說道:“叫舅舅。”
無憂的眼睛很大,很純淨,她突然歪着腦袋,然後沒坐穩,一下就倒在了方醒的懷裡。
“呀……”
小丫頭驚了一聲,然後覺得方醒的懷裡很舒坦,就這麼靠着。
方醒笑了笑,說道:“此事看似小事,可禮部開了這個先例,陛下若是處置不好,文武就要對立了。”
張輔的眉間多了分冷意,說道:“此事若是偏向禮部,那咱們就罷手,且讓文人去領軍!”
方醒心中一震,想起了原先歷史上明軍素質下滑厲害的原因,想起了土木堡之時,大軍無人能掌控的事……
“事情才傳出來,武勳們都通過氣了。”
張輔終於動氣了,譏笑道:“都督府的人也是禮部能隨意呼喝的嗎?陛下若是執意如此,那我會在家中讀書,平時上朝當傻子罷了!”
軍方震怒了!
可軍方在此事上卻保持了沉默,怒火在鬱積着。
而呂震卻像是個怨婦般的開始了到處傾訴,把都督府的人說成了兵痞,於是事情越發的熱鬧了。
文官們,讀書人們自然都站在了禮部這邊,強烈譴責都督府打傷禮部多名官吏的行徑。甚至連那些悄悄去喝花酒的讀書人都作詩提及此事。
一時間武人似乎有些人人喊打的意思,情況好像不大對了。
……
“外間傳言至此了嗎?”
朱高熾覺得皇帝不是個好職業,可從被立爲燕王世子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未來要做什麼,必須要做什麼。
不管是靖難時掌管燕王封地,還是靖難成功後的太子之位,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做什麼。
樑中覺得這事兒不大對味,他說道:“陛下,那些讀書人議論頗多,官吏們也是義憤填膺,可……”
“可什麼?”
朱高熾暫時還沒有把東廠和錦衣衛拎出來,所以情報這一塊就靠下面互相溝通。
樑中惶恐的道:“陛下,武勳們都沒發聲。”
朱高熾漫不經心的問道:“他們在幹什麼?”
他登基之初就拿了李茂芳和徐景昌來開刀,算是成功的震懾住了勳戚,順便還報了仇。
“英國公在家讀書,成國公也在家讀書……”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知道了。”
朱高熾對勳戚的感覺很複雜,既有倚重之處,卻也有忌憚的地方。
勳戚和文官不同,文官不存在世襲,甚至皇帝看到你不爽,直接就可以趕回家去吃老米飯。
勳戚啊!
與國同休,可卻……
朱高熾搖搖頭,繼續處置政事。
……
“陛下停了寶船誰也沒辦法,可居然還遣散了那些水手,這是什麼意思?戶部養不起嗎?”
朱高熾的政令一個接着一個,眼瞅着就是全盤否定朱棣的意思,方醒坐不住了,來到了戶部。
夏元吉苦笑道:“那點人肯定養得起,可你知道的,此事陛下一力推動,那幾個學士大多贊同,我能如何?”
方醒鐵青着臉問道:“難道就沒有一個人出來反對嗎?”
夏元吉搖頭,“最後就一個金忠罵了幾句,說船隊花費了那麼多錢糧,丟在那裡纔是靡費。可陛下看他是老臣,就當沒聽見。”
夏元吉看看門外沒人,低聲道:“有人讚頌陛下,說是苛政一朝去除,百姓歡欣鼓舞,盛世來了。”
“嘭!”
方醒突然大怒,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楊榮、楊士奇,還有那些人,誰不是先帝一手簡拔的?先帝在時溫順如狗,等人一走,瑪德!馬上就變成狼了,不要臉的玩意兒,文人果然沒好東西!”
這話把夏元吉都捲了進去,可他沒動怒,只是苦笑着:“你別跟本官較勁,先帝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造寶船時反對的也不少,只是被先帝壓了下去,如今……”
“新仇舊恨一起清算嗎?”
方醒冷笑道。苛政!這個是暗地裡那些文人們對朱棣時期的政策的蓋棺定論,以後會有不少文人官員們在自己的書裡不斷加強這個定論,然後……幾百年後,自然就成了真理。
夏元吉坦然的道:“你別害我啊!大明以孝治天下,先帝做的自然沒錯。”
方醒反脣相譏道:“你們這是上了青樓還要立牌坊,想當錚臣,那就在先帝時做魏徵,而不是等他老人家進了長陵之後來放馬後炮!”
夏元吉也不惱,無奈的道:“你這性子太急,你也不看看,陛下才登基,馬上就把黃淮和楊溥給弄出來了,而且還大赦天下,到處減免舊日所欠賦稅,當時還有人說應當把京城搬回金陵……”
方醒瞠目結舌的道:“搬遷京城是兒戲嗎?那些人是恨先帝恨到骨子裡了嗎?”
夏元吉幽幽的道:“要翻案,那就要徹底,從哪倒下的,就從哪爬起來。”
方醒不屑的道:“以前說北平做京城多有不便,一是太靠近草原,太危險。二是北方糧食不能自給,從南方調運耗費大。可如今草原敵人蕩然無存,北方的土豆栽種如火如荼,他們拿出了什麼理由?”
看着方醒起身離去,夏元吉苦笑不已。
當時有人就說了,北方沒有天子氣,爲了大明江山千秋萬載,還是搬回金陵的好。
可所有人都知道,所謂的天子氣純屬扯淡。
那些人不過是貪圖金陵的繁華,不願意在北平吹冷風而已。
而最重要的就是,北平這個京城是朱棣定下來的……
全盤否定朱棣,這個是‘飽受壓迫’的文人文官們的共識。他們仇恨朱棣,當朱棣死在戰場上的消息傳來時,不知道有多少人暗自在狂歡,彈冠相慶。
而朱高熾打壓勳戚的動作更是在火上添油,一股暗流已經在整個大明涌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