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來!”
方醒的命令讓王賀不解,讓陳德的麾下不解,繼而生出怒氣來。
我們可是單獨擋住了瓦剌大軍的衝擊,這時候讓我們撤回去幹啥?
嫉賢妒能嗎?
陳德沒有猶豫,連續三輪排槍之後,命令道:“交替齊射撤退!”
於是齊射之後的第一排直接從陣列的通道中向堡內撤退。
“明軍撤了!”
“太師,明軍撤了!”
“我們要勝了!”
這些貴族們歡喜無限,脫歡卻沉聲道:“明人狡猾!”
“我們的人剛習慣了他們的火器,馬上就能再次進攻,可他居然在這個時候下令撤退,傳令,追上去,纏住!”
可明軍的撤退非常的有章法,排槍打完就後撤,頻率高出一截,火力更猛了。
而且火炮隨即再次打出一輪霰彈,遲滯了瓦剌人的速度後,他們也開始撤退了。
火炮撤退很方便,炮架後面有鉤子,掛在馱馬身上的繩子上,拉着就跑,速度飛快。
明軍潮水般的後退,瓦剌人拼命的向前衝擊。
當明軍只剩最後一排陣列時,堡門外的十多門火炮就再也遮掩不住了。
“嘭嘭嘭嘭!”
打完這輪排槍後,剩下的明軍轉身就跑。
“追!”
傷亡慘重的瓦剌人發狂了,特別是方醒就站在堡門外,這可是個大目標啊!
“伯爺,咱們進去吧!”
陳德在等着最後一隊明軍撤退,看到方醒身邊只有辛老七在,他就忍不住勸了勸。
方醒搖搖頭道:“別擔心,瓦剌人若是想現在就攻城,那我求之不得。”
這時最後一隊明軍到達堡門,陳德說道:“留下保護伯爺。”
方醒搖搖頭,看着轟然而來的瓦剌騎兵說道:“不必了,不要擋着通道,馬上進去。”
陳德一怔,看到方醒面帶冷笑,就不敢再勸,帶着人進了堡門。
這時瓦剌騎兵已經距離不足百步,方醒一揮手,十多門火炮打了一個齊射,然後不看戰果,衆人推着火炮就往堡內跑。
前面的瓦剌人被霰彈打的千瘡百孔,可擒獲方醒的大功誘惑着後面的人不顧生死的繼續衝擊。
“手雷!”
這時城頭上飛出一片黑點,瓦剌人紛紛擡頭,想起了先前明軍扔出後會爆炸的東西,不禁大悔。
“這就是事先設好的圈套,撤回來!”
脫歡面色如常的命令道,然後繼續說道:“明軍狡詐,火器兇猛,不過方醒卻知道不持久,所以狙擊了一陣之後就撤了。這是在給我們下馬威。不過也有好處,咱們的人算是見識了一番火器之威,算是錘鍊過了,好事!好事!”
牛角號吹響,前面的瓦剌騎兵緩緩後撤,甚至還留下了五千人斷後,可見謹慎和素養。
而明軍並未出堡追擊,堡門緩緩關閉。
“好!好!好!”
阿臺看到瓦剌人後撤,不禁連聲叫好,然後興奮的說道:“大明兵鋒如斯,你等可以安心了!”
那些貴族都還沉浸在剛纔的大戰中,腦海中全是火焰硝煙與屍骸。
一個貴族正色道:“王師戰無不勝,這是我等的福氣,也是韃靼部的福氣,若是有機會去覲見陛下,咱們得問問能不能搬到北平去住,沐浴皇恩。”
“正是,以前逆賊阿魯臺在時跋扈,我等拼死相勸也無濟於事,幸而陛下親征擒獲了那個逆賊,我韃靼部纔有了今日之新生,陛下啊!小人願意爲您牽馬,小人願意爲您甘當上馬石,小人……”
詠歎調般的讚頌讓人噁心,可鍾定在此,阿臺只得皺眉聽着,然後對鍾定說道:“鍾大人,脫歡退兵,小王想去見見興和伯。”
鍾定的表情很吃驚,然後說道:“王爺您何須問下官?興和伯說過,您是大明最忠心的臣子,臣子之間無需戒備,無需隱瞞,您想去……那便去,興和伯想必會不勝歡喜。”
阿臺感激的道:“多謝鍾大人相告,那此處就拜託你照看着,小王這就去了。”
阿臺一走,鍾定就換了個臉嘴,冷冷的道:“各位大人,此戰咱們大勝,該去鼓舞一番士氣了吧。”
一幫子混蛋,這等浮誇的表演想哄誰?怕是連孩子都哄不過。
親眼目睹了瓦剌人的堅韌之後,韃靼人對能擊敗他們的明軍已經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了,不但信心大增,而且對吳躍等人頗爲親切。
吳躍現在很頭痛,因爲他看到不少少女都在盯着他的麾下。
……
瓦剌人退了,甚至連打掃戰場都不敢,因爲城頭上已經多出了不少火炮,去就是送死。
“去把那些弟兄的屍骸收斂起來,焚燒了。”
隨着方醒的命令,堡門再次打開,一隊隊明軍出去收斂同袍的屍骸,而孫越也帶着騎兵出堡掩護,順便偵查瓦剌人的動向。
等到了原先左翼的地方,地上的屍骸全部混雜在一起,幾乎被馬蹄踩成了肉泥,很難分辨。
氣氛有些悲傷,這些軍士用手去刨,去分辨敵我屍骸,滿手的紅白之物,不時還會被那些骨頭茬子傷到。
堡內炊煙渺渺,堡外烈火熊熊,焚燒着那些屍骸,然後收攏骨灰裝在罈子裡帶回去。
“伯爺,下官無能。”
城頭上,陳德請罪。
“一百餘人,就因爲站位突出,瞬間就被沖垮了。”
方醒覺得有必要敲打一下衆將,就肅容道:“本伯曾多次說過,陣列就是火器衛所的生命線,爲何要分毫不差?你差我差,整個陣列都亂套了。”
那時的左右兩翼都有些忘我了,所以陣列不斷的、緩緩的往前移動,最後就形成了中間爲凹地,朝着兩翼呈弧形張開的形狀。
“本伯知道他們是想着朝中間射擊,可軍令就是軍令,陣列排的比敵軍都長,這是爲何?不就是爲了能隨時填補嗎?急什麼?爲什麼急?”
陳德的臉上發紅,漸漸的有了汗意。
“剩下的我就不說了,回頭你們自己總結,該處罰的就處罰,報上來,本伯審覈。”
方醒得給陳德留些面子,所以不說透。
對此陳德感激不盡,主動坦誠道:“伯爺,下面的人心思有些浮躁,說好呢就是立功心切,說差些就是名利心強,下官回頭馬上收拾他們。”
方醒淡淡的道:“名利心誰都有,可軍中卻不同,想打勝仗,想立功,這很好。可若是想用麾下的血來染紅自己的前程,因此而犯錯,那不是功利心,而是喪心病狂!這等人,本伯見到必然是敬而遠之,若是本伯的麾下,那必然是要驅逐出去,永不錄用。”
目光轉動間,方醒說道:“不敢說愛兵如子,可本伯希望你們能做到將心比心,行事前多想想,別拿了麾下的命去隨意揮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