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遊蕩到戊時,這才各自回去,而朱瞻基和方醒卻要跟着那個黑瘦太監出城。
路況好,大家一路疾馳,可等到了西山腳下的某個山口後,依然是丑時了。
“咱家叫做成二,殿下,興和伯,請跟着咱家來,剩下的人都在這裡等着,有人會帶你們去安置。”
辛老七默然,賈全也沒意見,就那個新來的沈石頭嘀咕道:“那人可不可靠?殿下和興和伯可別遇到了埋伏。”
進了山,成二就點了火把,三人各自拿着,然後順着山路往上走。
深夜的山中冷颼颼的,而且總感覺有人在窺視着自己。
方醒一把拽住朱瞻基,然後低聲道:“你小心些,我總覺得有人在盯着咱們。”
朱瞻基看看左右,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一些山體和樹木的輪廓。
“不會,這人是皇爺爺信得過的。”
朱瞻基搓搓冷的發木的臉,覺得方醒有些太過敏感了。
“那些是暗哨。”
暗哨?
方醒有些弄不清了,這裡面是什麼地方?居然要暗哨來把守。
“這些暗哨是專門用來嚇唬那些百姓的。”
成二言簡意賅的介紹了情況,隨即就走到了坡頂。
這裡是一片平地,而在平地的右邊……
“怎麼好像是屋子?”
“就是屋子。”
這時右邊突然有人點了火把,然後緩緩走來。
“見過殿下!”
王琰?
方醒心中的迷惑隨即全部解開。
朱棣這是要安朱瞻基的心啊!還帶着些交代的意思。
仙道無憑,長生夢囈。
丟棄了長生想法的朱棣果斷的把自己的底牌亮給了朱瞻基,這也有提前交班的意思。
可朱高熾不知道啊!
方醒覺得這事兒有些麻爪了。
老朱這是覺得朱高熾以後會打壓朱瞻基?肯定是。
所以今天趁着元宵節的機會,就讓朱瞻基來一趟,以後等朱棣去後,這支精悍的軍隊就將是朱瞻基的護身符。
可爲啥要讓我也跟着來呢?
“興和伯,陛下認爲以後火器將會大興,而黑刺卻是刀槍,如何把黑刺加強,讓他們能與火器軍隊抗衡,這個就要看你興和伯的手段了。”
“是叫做黑刺嗎?”
方醒懂了,在火器軍隊那強悍的戰鬥力震撼人心的同時,原先可以當做奇兵的黑刺卻成了雞肋。
“對,黑夜中的暗刺。”
王燁走過來,哪怕是現在,他依然是頂盔帶甲,好似隨時都能帶着黑刺衝進京城。
王琰伸手,請了朱瞻基和方醒過去。
一路走過去,漸漸的,那些木屋漸漸看清。
“坡上還有。”
王琰指指對面說道:“這裡找塊平地不容易,所以多餘的地方都用來操練了。”
“你今天的話很多。”
方醒想起了前幾次的王琰。
“是。”王琰坦然道:“我們的人上次跟着陛下去北征,包括瀛洲和朝鮮也去了,回來就想了想,覺得黑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就成了雞肋。”
那便是隱藏在軍中,以軍官的身份在旁觀着聚寶山衛的一路推進,然後回來一推算,覺得和聚寶山衛比起來,黑刺沒有一點兒勝算。
所以今夜就該是兩個目的,一個是把黑刺交代給朱瞻基,另一個就是把問題拋給方醒。
王琰把方醒和朱瞻基兩人領到一個木屋前,“殿下,興和伯,今晚就在此住一宿吧。”
朱瞻基點點頭,心情有些沉重。
王琰進去點了油燈,然後退出來,和成二消失在黑暗中。
木屋裡有兩張牀,方醒過去摸了一下,還好,估摸着是剛準備好沒多久,所以被褥不算是潮溼。
“睡吧。”
方醒只覺得渾身痠痛,躺在牀上就不想動彈。
山間寂靜,偶爾幾聲不知名的鳥鳴獸叫,讓人聽了倍覺孤單。
方醒什麼都沒想,反正老朱既然把自己放進來,那必然是要見成果的。
方醒的呼吸漸漸的平穩綿長,迷迷糊糊的。
“德華兄,你說……家父會打壓我嗎?”
“嗯?”
方醒一個激靈,睜開眼睛道:“你瘋了!”
這個問題很敏感,直接涉及到朱高熾登基後的一系列變化。
“我沒瘋,我想着皇爺爺和家父一直以來的關係,就覺得……皇帝不好做,太子也不好當。愁人!”
方醒的睡意全跑光了,大腦轉動,開解道:“父弱子壯,這個戒備是肯定會有的,不過你也別多想,熬熬就過去了。”
“可……這可不是太子的煎熬,而是……還附帶着那些人的反撲。”
那些人,也就是對科學忌憚的人,對朱瞻基不肯守着儒學,不肯信任儒學的態度抱着警惕和不滿的那些人。
想想那個局面,朱瞻基就覺得未來兇險。
“怕了嗎?”
方醒笑着問道,他同樣覺得未來會有煎熬,可這是要成大事者的必然代價。
不過,朱高熾的身體卻堪憂,這個事情方醒並不準備給朱瞻基說。
“不怕,漢武帝年輕時同樣經歷了磨礪,否則哪有後來的驅逐匈奴!”
“瞻基,漢武帝武功鼎盛,可治國卻是無能,把個強盛的大漢給弄的處處凋零。我希望能看到你在文治武功上皆能超越他,如此,大明纔是我心中的那個大明!”
“好!我記下了,我會學習忍耐和應對。”
“其實事情並未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糟糕,首先你是皇儲,這一點無人敢挑戰你的地位,爲何?因爲你是當今陛下定下的皇儲,誰敢否定,那就是公敵!”
名正則言順,朱瞻基的身份就是那些反對者最頭痛的東西。
“除非他們敢動手,讓你提早完蛋。不過陛下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不但派了侍衛,還想把黑刺交給你。”
“睡吧。”
方醒知道,這個木屋的周圍說不定正有人在聽着他和朱瞻基的對話,然後彙報給朱棣。
“好!”
兩人不再說話,漸漸的睡去。
過了半個時辰,屋後的黑暗處慢慢的有東西在動,漸漸的爬離了這裡。
成二一直沒睡,在牀上盤腿坐着。
“誰?”
“大人。”
“說了什麼?”
“興和伯勸慰太孫,說是事情沒有那麼嚴重,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興和伯說,要太孫超過漢武帝,如此大明纔是他心中的大明……”
“漢武帝嗎?”
成二冷冷的道:“陛下征伐四方,大明卻蒸蒸日上,僅此就比漢武帝強了不知道多少,何須太孫去超越!不過既然是激勵,那便罷了。”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