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衆人把酒言歡,觥籌交錯。皇帝緩緩停下了與寶玉的談話,面上不變,眼睛卻往大殿裡面掃了掃。一錯眼,理郡王便不見了人。皇帝眼中幽光一閃,暗中使了個眼色,馬上有人心神領會的去了。皇帝不說話,寶玉也不敢打擾,恭敬的站在那裡,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宴席上卻有那細心的注意到皇帝的變化,隨着皇帝的目光悄悄的在大殿內掃了一遍,心裡猜測着什麼。明面上,聖心難測,提醒着做臣子的不要妄圖猜測聖心。暗地裡揣摩上意則是做臣子的生存法則,是皇帝心知肚明,臣子也不會承認的一道潛規則。
寶玉面上恭敬,肚子裡面也不停的轉悠着。皇帝在找誰,他心裡有數,理郡王倒是聰明,沒有像電視裡面那些造反的王爺一樣,傻兮兮的帶着人就衝了進來,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中。哪裡像理郡王早早偷偷退場了,先確保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再兵臨城下,拿下整座皇宮;待皇宮處於自己的掌控之下,再現身,這樣再正確不過了。當然寶玉這種贊成理郡王做事方式的話最多隻能在肚子裡面說,不能拿到外面說。更何況他現在站在皇帝這邊,理郡王是他的敵人,理郡王做得越好,對他便越不利。
皇帝怕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眸光閃了閃,看向大殿的角落,站在那裡的心腹朝他點了點頭。皇帝的神色微不可察的鬆了鬆,手指掩蓋在寬大的衣袖中,無意識的敲打着椅子扶手,若不是寶玉離得近怕也是發現不了的。
不多時,外面隱隱傳來喧譁聲,固然大殿熱鬧非凡,也頂不住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刀劍互砍聲,刀劍入肉聲,慘叫聲。尖叫聲,風雨聲,各種聲音,聲聲入耳。
大殿內頓時安靜下來,似乎連呼吸聲都可以聽見。這樣的安靜,讓人擰緊了神經。突然一個宗親手裡拿的酒杯掉了下來,“砰”的摔在地上,嚇得大殿內衆人的心齊齊跳了一下。甚至有人忍不住怒目看向那人,那人哆哆嗦嗦了一句,“皇上。有刺客。快跑。”他的聲音不大。但是殿內的每個人都聽見了。他的話剛落音,大殿的大門轟然打開,外面火光沖天,砍殺聲響動天地。陡然衝一隊穿着鎧甲的將士衝了進來,將士們身上都沾滿了血肉,手裡拿着的刀劍上還滴着鮮血。
彷彿一滴冷水滴進了沸水裡面,大殿內陡然炸開了鍋,“護駕,有刺客。”各種叫喊聲尖叫聲響起,大殿內亂成一團。
皇帝恍若未聞的端坐在高座,彷彿他面前發生的事不過是一齣戲劇。寶玉面觀口,口觀心的站在一旁。身體卻忍不住抖了抖。他畢竟一直生活在文明時代,真刀真槍的殺人場面還真沒怎麼見識過。這樣殺氣騰騰的一羣人,渾身浴血,猶如殺神一般闖進來,這種駭人的場景。讓他心裡努力鎮定的同時,身體控制不住的抖了幾下。皇帝注意到了他的反應,反而鬆了一口氣,若是一個十來歲的養尊處優的少年見到這樣的場面還能不動聲色,那他的城府也太深了,皇帝便是要用這樣的人,也不敢重用。寶玉還在唾棄自己的這種沒出息的反應,沒想到他的自然反應反而讓皇帝對他更放心。
皇帝這一塊的安靜跟大殿內的嘈雜形成鮮明對比。早有那忠心的已經擋在了皇帝的面前,叫喊着護駕;也有那慌了神的想跑出門外,被將士砍倒在地,驚起一片叫聲。
殿內的情形不足以影響到那支人馬的情緒,將士們讓開道,一名將領從後面走了出來,定定的看着高座的皇帝。皇帝微微嘆息,“原來是你啊!”這人原來是廢太子手裡的一員猛將,太子被廢后,他被太上皇打發到了邊關,如今卻又回到了他的面前,爲廢太子的兒子效忠,造他的反。皇帝心裡很憤怒,被將領造反的憤怒,更多的是大慶朝要失去一員猛將的憤怒。以前他不在他的面前,他看在他奮戰邊疆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他以前效忠廢太子的事不存在,倒還可以用一用他。如今他不顧邊關敵情,聯合理郡王謀反,罪應當誅,連及九族。皇帝的眼眸陰沉,蓄含了風雨。
那將領一拱手,“正是微臣。”
“你想怎樣?”皇帝淡淡問道,皇帝是越憤怒,面上越平靜的人。
這樣的皇帝給了將領一種不好的感覺,但是到了此時皇宮內院盡在他的掌控中,他也只能認爲皇帝也不過故作鎮定罷了。
“皇上,還請您在這份詔書上蓋上玉璽,將皇位還給太子殿下的兒子。”說着朝身後的將士示意了一下,那將士手裡捧着一卷詔書,呈了上去。
皇帝冷冷的看着他,嘴角帶了一絲諷刺,“還?廢太子的是父皇,傳給朕皇位的是父皇,又不是朕搶奪的,何來還?這皇位是父皇的,他願意給誰,便是誰的。如今是朕的,朕自會傳給朕的兒孫們,如何輪得到李珺那小子。”
將領只當皇帝嘴硬,也不反駁,只靜等皇帝看了詔書的反應。隨侍左右的大內總管高公公接過詔書,呈給了皇帝。皇帝見他這副模樣,反而來了點興趣,將詔書接在手裡,展開掃了一眼。寶玉站在他的身旁,用眼餘光瞟了一下,果真是一份傳位詔書,這理郡王倒是不笨,知道讓皇帝傳位,他登基也更加名正言順,而不是以後在歷史上留下篡朝奪位的名聲。
“哼,亂臣賊子,也敢稱皇?他也配我傳位?莫說你們還沒成功,便是成功了,也休想我親自蓋印。”皇帝霸氣沖天。
那將領冷冷道:“那微臣就得罪了。”說着轉身對身後的士兵道:“去取玉璽來。”兩人之間的對話簡直旁若無人。
皇帝畢竟是皇帝,他雖然想看一場戲,但這齣戲卻不應該由他來演。這樣的逼迫,他忍不得。皇帝朝角落裡麪點了點頭。隨着一聲尖利的哨聲,一支兵馬衝了進來,對這支造反的將士包圍了起來。人數明顯勝過殿內的將士。剛纔一直沉浸在皇帝與將領之間對話的宗親大臣們才發現外面似乎不對勁,刀劍互砍聲越來越小,到漸漸消泯。雨越下越大,聲東擊西的大火也漸漸被澆滅,只剩下雨滴啪打在地上的聲音,夜風吹來,帶來絲絲血腥味。
大殿內的氣氛陰沉得幾乎可以滴出水來,空氣壓抑得讓人呼吸不過來。那將領似乎也在等,隨着刀劍聲越來越小,他的面色也越來越難看。
待得外面只剩下風雨聲,那將領頹廢的垂下了頭,不再看向皇帝,轉身看向身後的將士,滿身鮮血的將士們看向他充滿期待,眼裡盡是忐忑。
將領內心一揪,氣勢一落千丈,剛進來不肯彎曲的脊樑彎了。他跪了下來,“今日完全是臣之所爲,跟其他人沒有任何干系,請皇上饒過我的這些將士們。畢竟他們也曾浴血疆邊,爲我大慶建功立業過。”
皇帝眯了眯眼,望了望大殿內的幾百號人,他雖有心將這些亂臣賊子置之死地,但是又怕狗急跳牆,多生意外,只得先行安撫,“你,我饒不了。其他人,發配邊疆。”皇帝話剛落音,刀劍落地的叮噹聲在大殿內此起彼伏的響起。
那將領見大勢已去,橫刀在頸脖上,朝着皇帝道:“你是個好皇帝,但不是臣要忠心的君主。”說着刀一抹,倒在地上絕氣了。
皇帝嘆了口氣,罷罷手,“拖下去。”他倒是敬重這樣忠心的人,可惜他的忠心卻不是給自己的。他也不能厚葬了他,不然還讓人以爲誰都可以造反,造反後,還能享受身後榮葬。只有鐵血的警示,才能讓那些蠢蠢欲動的勢力龜縮。
那羣造反的將士被帶了下去,大殿也被清洗乾淨。宴席又擺了上來,皇帝舉了舉手中的宮廷玉液,羣臣們心不在焉的附和着,席間又熱鬧起來,似乎剛纔發生的事只是錯覺。只有空氣裡面的血腥味提醒着剛纔發生了什麼。
雨下得這麼大,明天地上的血跡會被沖刷乾淨,空氣也將清新起來。這夜的痕跡也將被雨夜沖洗得一乾二淨。宮人們有條不紊的履行着自己的職責,被燒燬的宮殿也將在雨後選了吉日重建。皇后也打發了人來報了平安,並問了皇帝的安全。似乎這事就要這麼的過去了。
一名內衛急急的走了進來,朝高座下的大內總管高公公耳語了幾句,高公公面色大變,幾步走到皇帝身邊,將話傳給了皇帝。
皇帝聲音低沉,“你說現在京城內有幾支人馬在殺燒搶劫?”一直豎着耳朵注意皇帝動靜的衆人們聽見這話頓時提起心來,他們現在安全了,但是家裡人都在外面啊!
寶玉也有些心神不穩,他走之前是吩咐了黛玉要注意門戶。但黛玉畢竟不是管家的,邢夫人又能做到哪一步,他不敢肯定。他也留了不少人手暗中守護賈府,只是現在能在京城裡面燒殺的人,必定是兇悍不要命之人,希望賈府不要被那些人注意到纔好。皇帝冷冷道:“哼,倒是聰明,知道製造混亂,方便他逃出去。”
“傳令下去,着人立即捉拿那幾隊人馬,若有反抗,就地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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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多寫點,但是真的不好寫啊,絞盡腦汁了我。明天要結婚了,忐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