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不能說,他知道了會怪我的。”陸嫣抱着頭喃喃道:“我在他身邊,一直都上不了檯面。他從來沒有承認過我。我說了又有什麼用,一切不過是我自作多情罷了。”
聞離靠過去拍了拍她的後背,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怎麼會是自作多情呢,陸大夫那麼優秀,一定很招人稀罕。”聞離看她情緒稍微冷靜了一點,繼續輕撫着她的背說:“沒準人家是有什麼苦衷呢。要不你告訴我他是誰,我去幫你問問。”
陸嫣抓着她的手,眼裡盡是恐懼:“不能問。不能問。”
“好,”聞離輕聲說:“那我去幫你看看,他和他的夫人相處的怎麼樣啊,他有沒有時候,會想起你。想起你們未出生的孩子。”
陸嫣被她說得似乎有些動搖了。
手上拽着她的力度也輕了下去。
就在她俯身湊近她的耳朵,打算鬆開要說什麼的時候,突然人倒在了聞離的肩頭,沒一會兒,傳來輕微的鼾聲。
聞離閉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氣。
她把人扶上牀,蓋好被子,把小女孩的鐲子放到枕頭邊。
聞離想了想,在走之前,還是站在陸嫣的牀前留下一句話。
“人不能期翼別人帶你走出傷痛,唯一的辦法,就是直面它,撕碎它,戰勝它。”
你明明知道他不值得。
直到屋裡頭再無動靜,牀上渾身是酒氣,狼狽不堪的女人才慢慢地睜開眼睛。
她將鐲子握在手裡,一點一點地順着紋理摸過去,像是隻有在其中,才能找到她生還的希望。
凡事說得倒是輕巧,從來沒有人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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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人在甘水巷看星星看月亮,聞離一個“孤家寡人”抱着竹柺子在一旁看他們。
她此時倒是希望陸瓷也來,好培養培養感情。
記得大二的時候,學生會組團去山裡徒步,晚上就在外頭露營紮寨。那天晚上山裡正好能看見獅子座流星雨,已經有對象的男男女女依偎在一起,對着流星許願。
聞離從小到大想要的東西不多,一直以來連過生日的時候吹蠟燭都不許願。
因爲她真正想要的東西,一般都會有。
得不到的東西,也從不奢望。
所以她一直以來就處於那麼無慾無求的狀態。
唯有陸瓷是個意外。
可惜那天他壓根就沒有來。
陸瓷喜歡戶外,每次學生會組織徒步出遊他從未缺席過,聞離也正是因爲這一點,所以纔沒有拒絕師哥師姐們的邀請。誰知道她唯一來的一次,他竟然因故缺席了。
後來聞離便再也沒有參加過類似的活動。
等一個人太煎熬,等得她心灰意冷,覺得自己傻。
現如今呢,此陸瓷非彼陸瓷,她也不是爲了他纔來的甘水巷看星星。她是被三對情侶硬逼來吃狗糧的。
聞離看着潘安和她身邊的男人依偎在一起,看着唐然之和小公子在打鬧,看馬洛陽瀟灑如故的感情觀,突然都好羨慕他們。
不管未來如何,或狼藉或破敗不堪,至少他們真的,曾經擁有過。
而她呢?
聞離癟着嘴就想哭。
從前陸瓷是這樣,現在的陸瓷還這樣。
她就應該在醫館和陸嫣喝上她幾罈子的酒。
人人在談論別人的感情面前都是情聖,在自己的生活中一團糟。
“小阿離。”唐然之突然叫了她一聲。
她看遠處山河遼闊,星空明媚,有情人的姑娘的眉眼裡都是篝火的溫度。肆意又狂熱。
聞離更加傷心難過了,險些不想搭理她們。
看聞離抱着竹竿子沒聲音,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們這邊卻不說話。沒一會兒,潘安也就叫了她一聲。
“小阿離。”
聞離吸了吸鼻子,還是沒應。
你們這些人是想幹什麼。她今日的狗糧已經吃得夠夠的了。
別想再叫她過去。
誰知道沒一會兒,馬洛陽也看着她眉眼都笑開,好像她的臉上被畫成了小花貓一般滑稽。
“小阿離。”馬洛陽從情人懷裡探出頭喊她,“聽說今天晚上,有賊星。”
聞離一聽到有賊,耳朵立馬就豎起來:“啥賊心?小偷在哪?是誰要偷我的瓜?”
她想起少年閏土在瓜田裡抓的猹,不知道馬洛陽說的是不是這個。
幾個人看到聞離那麼大的反應都不禁笑得前仰後翻。
唐然之給她解釋道:“洛陽姐姐說的賊星,是掃把星。就是,有點像花晚時候放的煙火一樣的東西。”
吼。就是隕石砸大坑嘛!
害她白擔心自己家裡的瓜了。
“你們嚇我一跳。”聞離道。下次說話講講清楚嘛。她的瓜田已經受過一次難了,再來一次她真要選擇自刎而亡啦。
聞離起身,拎着竹竿子打算去有情人中間當電燈泡了。
倒不是因爲其他什麼,主要是她看他們互相餵食,肚子餓了。
就在她走了沒兩步路,唐然之突然伸手指着她的身後。
潘安和馬洛陽的視線突然也一同停駐在她的身後。
隕石砸大坑來了嗎?
流星?
聞離猛地回頭。
卻見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徐徐而來。
陸……陸……陸瓷?
這是她,八九年前難得許得那麼一個願望成真了?
男人看她不知所謂地愣在原地,將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撩起袖子,露出的手腕白如霜雪。他沒忍住在她的臉上捏了捏。
嗔怪道:“怎麼還不回家。非要我出來接你。”
聞離掃了一眼身後的三對狗情侶,無精打采道:“正在被虐,抽不開身。”
“那我,”陸瓷突然湊近她,“幫你虐回來?”
男人半帶着笑意時候的眉眼,可真是好看。說話就說話,幹嘛湊得這麼近。聞離幾乎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快不由自己控制了。
她趕緊將自己從那個封閉的空間中抽離出來,後退了一大步。
陸瓷還擺着原來的姿勢看着她,聞離爲了不讓自己看起來那麼尷尬,連忙打了個響指。“好主意!”
陸瓷站直,咬了咬下嘴脣,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聞離覺得自己像是已經被他一眼看透似的。
這個男人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己可以被他吃死呢。
不然他這個看着篤定自信,洞悉人心的眼神又是怎麼回事。
她怎麼覺得自己哪哪,哪哪,在他面前,都弱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