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都,夜焰的皇城。
天邊的夕陽已慢慢沉入地平線,夜色已悄悄地來臨,金雕玉砌,氣勢非凡的巍峨皇宮裡,一盞盞紅紗圍就的宮燈次第亮起來。
福寧殿是夜皇的寢殿,殿內重重幃簾低垂,寬大的龍榻上躺着老態隆鐘的夜皇,好幾名太醫正圍在龍榻邊替夜皇診治,數十個宮娥太監則面帶悲慼的垂首環立於一旁。
幾們面色沉重的王爺與大臣在殿外的風雨廓下等待,他們不時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儼然憂心忡忡的樣子。只有一位身材高大昂藏,着深紫色親王服飾的男子負手站在廓外,仰首望着外面一望無際的夜空,神情孤冷,並不與衆人交談。
忽地,一位老太監匆匆出了寢殿,尖着嗓子對衆人道:“諸位王爺和大人們請到偏殿等候。”
衆人微怔,正要移步,老太監又道:“宸王爺請留步,陛下有請。”
宸王爺便是那位神情孤冷的高大男子,他五官深遂,面容俊美,看着只有三十左右,實際年齡已過不惑。
聞言,他看也沒看其他人訝異的目光,只優雅了撣了撣衣袖,然後面無表情的邁步進殿。
衆人面面相覷,擡眼卻見太醫們皆搖頭嘆息地從寢殿退出,緊接着,一羣宮娥太監也跟着躬身魚貫而出。
福寧殿的陳設富麗堂皇,奢華至極,金磚地面泛着清冷的金色光輝,整個殿內都瀰漫着燻人欲醉的龍誕香氣,嫋嫋煙霧則從一尊傲然挺立的銅鶴尖而長的嘴裡徐徐吐出。
除了夜皇有出氣沒進氣,猶如拉風箱似的呼吸聲,偌大的寢殿靜的可怕。
只有那個老太監守在龍榻旁,宸王爺隔着層層疊疊的繡金紗帳,看了龍榻上滿臉皺紋的老人一眼,一不拜二不跪,自顧自的撩衣坐在墊了錦布的椅子上,英俊的面容比地上的金磚還要冷峻。
老太監只當沒有看到他的失禮之處,垂頭目不斜視。
原本快要嚥氣地夜皇似感受到了什麼,動了動脣,被厚厚眼袋包圍的眼睛勉強睜開了一條縫。
他重重的咳了咳,咳出一口濃痰,那老太監不慌不忙的拿痰盂接住,又倒了一杯水來喂他喝下,之後,他竟然能開口說話了!
“珺兒……你,你親自去一趟迦南,狂兒是不成了,但應雪還在,你去請應雪出山,父皇下一道聖旨,把皇位傳予你,你應雪皇兄他必會輔你上位……”
“不用那麼麻煩了。”夜珺低眉淡眼,嗓音清冷無比:“兒臣對當亡國之君沒興趣。”
“……你怎麼,怎麼能這麼說?”夜皇蒼老如雞爪的手抓着榻上明黃的鍛面,氣息急促地道:“若狂兒身康體健,以他的才能,他一定會站出來穩住大局……便是應雪,他也不會這麼滅自家威風,他們……”
“他們是厲害,本領高強,能在敗勢力挽狂瀾。”夜珺無理地打斷他的話,冷冰冰地說:“可他們都被你的愚蠢害死了!你讓我上哪裡找他們去?”
他直接跟夜皇你啊我的,既不用敬語,也不把他當父皇,一旁的老太監也不敢叫他不要太放肆,只恍若未睹。
“你,你說什麼?”夜皇抖着手想掀開紗帳,卻無力的垂下,喘着粗氣問道:“……你,夜狂,狂兒和應雪他們怎麼了?”
“死了。”夜珺目光冷然地隔簾望着他,恨恨地道:“狂皇兄被送往迦南島之際,得知豔豔被赤阿芸殺死,她的屍骨甚至被赤阿芸挫骨揚灰!而央央又被你送走,他一氣之下心疾發作,當場昏迷,在迦南沒過幾年就死了!是應雪皇兄讓人隱瞞了他的死訊,故而你一直被矇在鼓裡。”
“……狂……兒……”
“你少假惺惺!”夜珺冷酷地截住夜皇欲出口的痛心哭嚎,無情地道:“他生前,你百般利用他,人說虎毒不食子,你怕他的才能蓋過你!怕他太優秀,又恐大臣擁護他而不擁護你,甚至逼你退位!於是你利用豔豔算計他,最後還強佔了豔豔!若你不是他父皇,他早跟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怪只怪他不該生在夜家,不該是你的兒了!”
“他這一生,既未得到他想照顧的豔豔,也未得到他喜歡的軒轅黛,且還被軒轅黛記恨了一生,至死都未得到軒轅黛的原諒!”
“他這一生就是個悲劇,而悲劇的源頭便是不該生在夜氏。”
他眼中恨意深濃,字字句句仿若含着血淚,冷硬的嗓音夾着難以掩飾的痛苦,說的是夜狂,但聽在人耳裡,彷彿是說着他自己。
“至於夜應雪,他更倒黴!”夜珺冷笑:“他本是太子的人選,奈何他與夜狂是一對孿生子,是以活該他被送走。”
當年,夜後誕下雙胞胎龍子,這對尋常家庭來說,不啻於喜上加喜,然對於夜氏皇族來說,生下雙胞胎是大不吉,要麼溺死一個,要麼把其中一個扔的遠遠的,越遠越好。
夜後自是不肯殺死親生子,無奈之下,只好派人將次子夜應雪送回迦南島。
此事夜皇也知道,當初還爲此耿耿於懷,總覺得留着夜應雪會防礙到他的龍運,直到後來夜狂出了事,他才慶幸當年沒有溺死夜應雪——因爲夜應雪一點也不遜色於夜狂,無論是武功和才智,都令同輩人望塵莫及,也因此被迦南島的夜氏本家選爲新一代的家主,比他另外幾個兒子都要出色。
然沒過幾年,夜應雪也出事了——他爲救薄野素瓔,心頭血失去的太多,導致元氣大傷,身體一直較孱弱,再加上他干涉夜氏一族殘害軒轅黛與軒轅族,爲夜氏本家所惱,於是夜皇聯合迦南島的人,把他抓回迦南島禁錮起來。
“他不甘心被你們禁錮,假裝老老實實的被你們關了幾年,後來聽說有人想利用薄野素瓔留下的手札興風作浪,他忍無可忍,便用‘雪之殤’逃出禁地。”
夜珺有些痛苦的揉着自己的眉心,沉痛地道:“但那幕後之人太狡猾,他抱着殘體費盡心機與之周旋,耗神耗力太多,到最後雖然完成了薄野素瓔的遺願,把手札送到她師姐軒轅黛的手中,可他仿薄野素瓔所做的一套假手札卻被人奪走,至今未能找回。”
“他下落不知,我調查了許久,可迄今爲止,我僅僅只知道他大概是死了……”
突然,他氣惱地一把撩開夜皇龍榻上的帳子,恚怒地道:“所以你別指望夜狂了應雪了,你這兩個優秀的兒子都被你的自私自利和貪得無厭害死了!”
“……”對夜皇來說,這消息無異於雪上加霜,他翻着白眼兒,厚厚的兩瓣肥脣不停的翕動,喉中痰聲作響,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就這麼閉過氣去。
夜珺餘怒未消,對他一點也不同情,撇着脣嘲弄地道:“你還是把你的夜家江山傳給夜珀和你的其他皇子吧,你不是甚爲疼愛他們嗎!越蠢,越愚不可及的你愈疼愛!尤其夜珀那樣什麼都不會的蠢蛋,你更是對他疼愛有加,稍有點腦子的宗室子弟,哪個不是被你打壓的頭都擡不起來?!”
“……你……你……”夜皇翻着渾濁的白眼兒掙扎了半天,總算能重新說話了:“珺兒,你聽父皇說,你誤會父皇了,你看你不是就很聰明能幹嗎,文才武略樣樣都遜於你的狂皇兄,父皇也十分疼愛你啊……而且父皇如今知道錯了,夜珀他他有可能……不是……”
他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始終說不完,夜珺淡淡地接過他的話:“夜珀他有可能不是你的親骨肉,你想說的是這句吧?”
夜皇渾濁的眼睛錯愕地瞪着他,顯然難以置信。
“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嗎?”夜珺忽然神經質的笑了一笑,英俊有型的面容佈滿了晦澀,連一雙深遂的眼睛都黯然了幾分:“因爲我也不是你的親骨肉!”
“什……什……麼?”夜皇臉上蒼老鬆弛的肉因爲震驚,不停的抽搐着。
夜珺丟下幾道晴天霹靂,也不管夜皇氣沒氣死,轉身揚長而去,他覺得已經受夠了!雖然誰都知道他是夜焰的宸王,然而實際上他過的沒有一點自由,一舉一動都被夜皇派人監視着,幸而他懂得藏拙,纔沒有落得和夜狂一樣的下場。
且因爲龍豔光,他也是恨極了夜皇——那麼美好純真的少女,夜狂走時託他幫他照看她,結果因爲他羽翼未豐,不能保護她,竟讓她落入了夜皇和赤阿芸聯手設計的圈套。
夜珺非常後悔,覺得既對不起夜狂,又對不起龍豔光,想起往事,一個成熟穩重的男子也不由紅了眼眶。
“這種不乾不淨的事非之地,本王不留也罷!橫豎父皇要迎我們母子回國,不如隨他的意吧!”他拂袖而去。
然而夜珺不知道,他走了之後,夜皇鐵青着臉,抖抖索索的指着夜珺離去的方向,連咳好幾口濃痰,聲嘶力竭地質問那個老太監:“他……他說他是……他竟然是……”
“皇上,您如今要想的是怎麼對付夜珀太子,而非把時間浪費在這些小事上。”老太監垂着眼眸,恪盡職守的提醒他不要浪費時間,剛纔夜珺的話彷彿對他沒有造成一丁點兒影響。
“眼下珀太子已掌了大權,外面都是他的人馬,宸王爺又撒手不管,陛下還是想想怎麼不讓夜氏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吧。”
“可是……可是……”夜皇像個蠶蛹一樣在牀上彈腿掙扎,心有不甘地喘着粗氣:“可是,初一初一……夜珺,夜珺,和龍豔光上牀的是他!是他!”
他翻着老邁而渾濁的白眼兒,斷斷續續地道:“……氣死朕了!虧朕還以爲初一是朕的親孫女,一直容忍着……誰知,誰知……全爲他人做嫁衣了!”
“噓……噓……”老太監臉上露出詭異地笑容,鬼鬼祟祟地把雙手伸到夜皇地脖子上:“皇上,此話您還是帶給閻羅王吧!您安心上路吧,宸王爺他不會知道實情的。”
正在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喧譁之聲:“來人啦,來人啦,有刺客,有刺客!”
又有人喊:“東宮走水了!東宮走水了!快來人救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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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的親爹,十二來刺殺了,親親也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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