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射列御火老二的飛鏢傳書,在遭到冷奕的嘲笑之後,被傳到姬十二手中,內容簡明扼要,只有一句話:姬冥天,娑羅姬纔是你的合功人!
姬十二微垂眼眸,冷眼掃過紙條,隨後掌心一合,再放開手時,紙條已被他捏碎,如細碎的雪花躺在他的掌心。
“少主,這?”冷奕眼利,八卦的他想窺一下內容,便歪過頭偷偷瞥了一眼,看了個分明。
“無聊之人裝神弄鬼。”姬十二眸色沉靜,脣角微彎,似譏非譏:“不過光憑此人撒的一手好野,也不能讓人小瞧。”
“那倒是。”想到列御火還有他倒黴的老二,冷奕心有慼慼焉——對方的功夫想必很高,要不然也不會在他們的防範之下射進飛鏢。
山雨欲來風滿樓,又是一個多事之秋!大家皆開始提高警惕,以免淪爲下一個列御火。
顧還卿聽說有人飛鏢傳書,便將聶九靈交給熊大——她正在教小傢伙射箭,大弓聶九靈小人兒拉不動,顧還卿使人專門給他做了一把漂亮的小弓。
聶九靈喜歡的不得了,此前他就特別喜歡玩彈弓,弓箭比彈弓高大上,看着就威風凜凜,格外的有氣勢,所以他天天端着小弓射樹上的飛鳥。
不過弓箭不比彈弓,沒有一定的技術含量,只會箭箭落空,好在聶九靈毫不氣餒,對自己能練成神箭手非常有信心。
顧還卿覺得聶九靈在弓箭方面非常有天賦,便時常指點他一二,聶九靈見識過顧還卿的箭術之後,更是下定決心,要變成和親親一樣的厲害,於是愈發的刻苦練習。
讓熊大繼續督促聶九靈之後,顧還卿來找姬十二,想看看鏢書上寫的什麼。
姬十二卻支開冷奕,摟着她輕描淡寫地道:“不是什麼要緊事,約摸是雲綺香搞的鬼,她大概是看我們在一起,心裡不服氣。”
按時間算,雲綺香也該到京城了,姬十二這樣說,顧還卿便不問了,轉而問他要不要原諒皇甫弘和慕聽濤。
那兩位都來向姬十二請罪,皇甫弘態度誠懇地願意領罰。
姬十二無所謂地笑笑:“原諒,怎麼不原諒,有錯能改善莫大焉,聖人都會犯錯,何況我等凡夫俗子?我何必咄咄逼人,揪着他們的一點小錯不放呢。”
這話回答的大氣,顧還卿不禁對他另眼相待,回頭又檢討自己是不是太小肚雞腸了,除了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始終無法釋懷這件事。
但是,過了幾天之後,她滿耳都是“老西羽侯沒死”、“老西羽侯復活”,還有“皇甫弘並非老西羽侯親生兒”的消息,這才明白姬十二所謂“原諒”的真諦。
拜冷奕所賜,京城裡關於皇甫弘的流言甚囂塵上,而老西羽侯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也讓輿論譁然,甚至連皇上都驚動了,特意召了皇甫弘去問個究竟。
皇甫弘很生氣——他是那種循規蹈矩的人,從小到大做過最出格的事,無非是和慕明月訂親,之前無論做什麼都是受人誇讚,如今卻成了別人竊竊私語的對像。
以前他無論走到哪,世人看他的目皆是崇拜與敬佩,而今人們看他的目光充滿興味和異樣的色彩,大抵都在心裡猜測他究竟是誰的兒子。
有人甚至對他敬而遠之。
慕明月也對此事皺起了黛眉,俗話說:無風不起浪,皇甫弘不會真的是老西羽侯抱養來的孩子吧!而且爲什麼又傳出老西羽侯沒死的消息?
這中間倒底出了什麼事?
她有些心煩意亂,懷疑自己與皇甫弘定親,是不是押錯寶了?
燕綰有些擔心:“小姐,要不要使人去打聽打聽?”
慕明月翹着蘭花指輕撫鴉黑的鬢髮,眯着美麗的鳳目道:“不用,大公子自會有辦法,他大概已經去找老爺了。”
慕明月所言不差,慕聽濤聽到那些流言之後,稍加考慮便去找他爹。
尚書令大人對此事的看法有點不理智,一開口就是“扯蛋”,完全不同於以前文縐縐的說話方式。
“扯蛋,真扯蛋!皇甫弘絕對是皇甫源的骨血,故意散佈謠言者無非是想中傷皇甫弘,企圖混淆視聽,實在太可惡了!”
慕聽濤微微皺眉,清雋斯文的臉上浮現一抹深思:“爹如何能肯定這些是謠言?”
慕雲舒瞪了兒子一眼,吹鬍子叱道:“難不成你還當真了?那皇甫源也真從棺材裡面爬出來了嗎?”
慕聽濤垂下眼眸,淡淡一哂:“人盡皆知,老侯爺姬妾不少,卻僅有皇甫弘一個嫡子,連個庶子庶女都沒見着,人們這麼懷疑也不無道理。”
坦白說,連慕聽濤都有點懷疑老侯爺無子嗣,要不然老侯爺那些妾侍爲何都沒有子女?
“純屬無稽之談!”慕雲舒一臉清正之氣,甚是嚴明地道:“早前,皇甫源也有幾個子女,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的孩子大多夭折,僅有皇甫弘一人福大命大,活了下來。”
小半個時辰之後,慕聽濤從父親書房裡出來,他眉眼不動,對緊隨其後的遠波道:“備馬,立刻讓人去東翁山。”
遠波神情一滯,悄悄擡眼睃了睃天色,此刻暮藹沉沉,天色已近黃昏,他有些遲疑地道:“公子,這麼晚了去那裡,會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啊?要不……改天再去吧?”
慕聽濤驀地側頭,冷冷地睨着他,狹長的鳳眸沉鬱若海,眉心蘊滿濃稠的陰霾,還有一絲慍怒:“我心裡有數,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別的勿需多言。”
“公子請息怒,是小的僭越了,小的這就去辦。”遠波低頭抱拳,恭敬應聲。
淺淺說,龍之靈雖乃天下劇毒之物,可它也是天下至寶,只要份量足夠,它就能以毒攻毒,解掉顧還卿身上的連環追命散。
姬十二一聽,大喜過望,決定去尋找龍之靈。
“上哪去找?”顧還卿覺得這不太靠譜了,雖然龍之靈被傳的厲害無比,但實際上他們就在《迦南古志》上發現過。
況且淺淺道龍之靈非常的罕見,甚少現世,這種稀有的東西一不小心就會絕跡,真找起來,無異於大海撈針。
難不成還真跑到迦南島上去找?那極有可能只是虛無飄渺的傳說,做不得準。
再者,即使他們真要去迦南島,可誰又知道迦南島在哪?
要如何去?縱然有聶夫人的手札,上面有提到迦南島的一些事情,但聶夫人卻隻字未提怎麼去迦南島,連個具體的方向都沒有。
姬十二卻道:“你忘了那些跟你有血緣關係的人嗎?只要有他們在,我相信找到龍之靈指日可待。”
淺淺正用黃銅搗藥罐在搗藥,聞言也道:“有你在,龍之靈怎麼可能絕跡和消失?這種罕見之物,只要有傳承者,它便會代代相傳,除非你家族嫡系無人,它則可能會失傳。”
好吧,在他們不遺餘力的洗腦下,以及一些無可辯駁的事實面前,顧還卿姑且承認自己是龍之靈的擁有者,至於是不是御龍氏的後裔和是不是龍御天的後人,則有待考證。
“而且你忘了那封血書嗎?”姬十二指着《迦南古志》:“這上面將夜玹與滄月國的恩怨寫的這麼清楚,又提到柳蝶衣的孩子,可見寫血書的人對這段過往非常清楚,如果此人還活着,我們順藤摸瓜,興許也能找到龍之靈。”
在姬十二看來,找龍之靈比找鬼醫要簡單的多:“我可以從皇甫弘和慕氏兄妹身上下手,他們不是喝了龍之靈的解藥嗎?那解藥從何處而來,具體是誰的血,我相信總可以查到。”
聶九靈夫子的生辰快到了,府中福伯等人早幫他備好了禮物,可小傢伙想自己送一份壽禮給夫子,這樣才顯得出自己對夫子的敬意。
央求顧還卿帶他上街,好給夫子挑禮物。
除了去姬十二那裡,顧還卿已經深居簡出大半年了,着實也想出去放放風,於是帶了熊氏兄弟等人一起外出。
淺淺不去,她寧願宅在家裡,也不願摩肩擦踵的跟人擠來擠去。
許是出門沒看黃曆,到了熱鬧喧譁的文廟附近,她和九靈剛一下馬車,擡眸間,不經意的就看到了雲綺香。
那時是正午,已進了八月,秋陽和煦,清風微涼,雲綺香帶着丫婆和奶孃,剛從一家繡坊出來。
她身上雲裳似霞,雪色羅裙曳地,裙裾散開如盛開的白蓮,臉上淡施粉黛,肌膚欺霜賽雪,美麗脫俗的模樣宛若仙女下凡。
雲嶺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美的如煙似幻,她一出現,周圍的人羣紛紛側目,只覺驚豔。
她也看到了顧還卿,剎那間,她盈盈美眸一眯,瞳孔收縮,看的見的陰翳若烏雲迅速聚攏在她眉心。
兩人目光對了個正着,顧還卿朝她淡淡地點了點頭,拉緊聶九靈的小手,提步往前走去。
但不一會兒,身後卻傳來雲綺香帶着挑釁的聲音:“顧還卿,怎麼看見我就走,是心虛了嗎?我們可是老熟人啊,故人一場,非要弄得見面不相識嗎?”
聶九靈擡頭看着顧還卿,眨巴着烏溜溜的眼睛問道:“親親,那人是誰?她跟你有仇嗎?爲什麼用那副口氣跟你說話?”
聶九靈以前在嘉陵縣的時候,其實和雲綺香有過一面之緣,不過兩年多不見,雲綺香女大十八變,他那時也小,一時未能認出她來。
顧還卿沒理雲綺香,拉着聶九靈自顧自的走到街邊,選了一處行人稀少的地方停下。
她彎身摸了摸聶九靈的頭,柔聲道:“還記得雲家堡嗎?”
聶九靈立刻“哦”了一聲,撅着小紅嘴,氣憤地道:“我知道了,雲家堡雲傲風,那個砸我們店子的壞人!這女的就是他的女兒,是個討厭鬼!”
顧還卿伸指戳他氣鼓鼓的小臉蛋,五歲多的孩童,滿身的稚氣,依舊是那副脣紅齒白,粉妝玉琢的小正太模樣,卻經常裝少年老成的大人樣,讓人覺得可愛又好笑。
“彆氣了,男子漢大丈夫要大氣一點,老把這些小事放心上,不累麼?”
聶九靈年紀雖小,可個性卻是個睚眥必報的,顧還卿不想他長大後成爲一個憤世嫉俗的憤青,平日裡總是教他放寬心胸,有容乃大,儘量忘掉一些不愉快的事。
聶九靈懂事地點點頭,正要說話,那邊雲綺香已扶着丫鬟的手,身姿款款,步若生蓮的走過來了。
她看了看聶九靈,立刻不屑地撇了撇紅脣,語氣譏誚地道:“我當這個小鬼是誰呢!原來是護國大將軍府的三少爺啊!顧還卿,你可真是出息了,都和聶灝沒關係了,還拉着人家的弟弟不放,怎麼着,你是想着有朝一日和護國大將軍舊情重燃,再續前緣嗎?”
熊大熊二帶着侍衛盡責地守在一旁,將行人隔開,阻止有人衝撞到顧還卿和聶九靈,聽到雲綺香的話,熊二護主心切,不假思索地反擊回去:“雲姑娘,請你說話注意點分寸,這裡是京城,可不是你的雲家堡,由你鬧翻天也沒人管你。”
“喲,是熊二啊。”雲綺香抿着紅脣一笑,那笑容如三月的春花,在她臉上說不出的嬌豔迷人。
她秋波流轉,輕輕擡手,把滑落到臉頰的一縷秀髮掩至耳後,姿態柔美地斜睨着熊二,聲若鶯燕:“熊二,你這可是區別對待,她顧還卿有什麼了不起,連你們兄弟倆也要處處護着她?你們可知道,護來護去一場空,她註定跟你們少主無緣,你們做什麼都是白搭。”
她輕蔑地看了顧還卿一眼,眉梢眼角都掛着嘲諷,語聲更加輕謾了:“你們有這功夫保護她,還不如用來保護我實在,至少你們少主最終會和我在一起,而她,她只有滾一邊的份。”
從被軒轅黛送回雲嶺的那一刻,雲綺香已在心底視顧還卿爲此生最大的仇人,她覺得若是沒有顧還卿插在她和姬十二之間,她的幸福早唾手可得。
正是因爲顧還卿,她的美夢破碎,人生從天堂墜落塵埃,受盡恥笑,有淚也只能往肚子裡咽。
如果雲嶺斷魂能射死顧還卿,或者她的目光能殺死顧還卿,顧還卿早被她射的千瘡百孔。
她的目光似淬了毒,就那麼放肆的,毫無避諱的落在顧還卿身上,豔紅的嘴脣勾着一絲譏誚。
熊二氣憤的還要與她論理,顧還卿卻抱起聶九靈,將聶九靈放到他懷裡,輕聲道:“你先帶九靈去文房四寶齋,我和你哥稍後就來。”
熊二也知道給小孩子聽到這些不好,立刻將蹬腿不情願開的聶九靈抱走了。
沒了聶九靈在一旁,顧還卿覺得百無禁忌,也不怕污染了小孩子的心靈。
她直視雲綺香,眸色平靜如水,嗓音清淡地道:“想不到一年未見,你變化良多,原來是乖巧溫柔的女子一枚,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而今怎麼跟大馬蜂似的,見人就蜇?”
“那還不是拜你所賜?”雲綺香態度惡劣地瞪着她,嬌美的臉蛋都有點扭曲了,聲音尖刻地道:“若非你恬不知恥的纏着王爺,他豈會被你迷惑?甚至連被你騙了猶不自知,還以爲你一心爲他好,殊不知你卻是在害他!”
“我害他?”顧還卿彎了彎眸,似笑非笑:“那你是來救他的咯?”
“對,我就是來救他的。”雲綺香毫不猶豫地點頭,一臉的大義凜然:“等我見到他,我會當着他的面揭發你這個妖女的真面目,讓他看清你的本質,從此棄你如敝履。”
她驕傲地昂起自己的下巴,神情矜持的不得了,眼神透着倨傲:“到那時,他自然知道我的好,知道誰纔是他真正的合功人,而你這個冒牌貨,以前冒充尚書府家的小姐,後來更是不要臉的冒充王爺的合功人,換了我是你,人都羞死了,哪還有臉站在這裡啊!”
“娑羅姬,少在這裡自說自話。”顧還卿仍是那副恬淡嫺靜的模樣,連眸色都波瀾不起,只向左邊偏了偏頭,語聲清冷地道:“他就在這裡,你要救他,先問他要不要你救,想當好人,也要看人家給不給你機會,光你自個一個人在這裡一廂情願的演你的苦情戲,有什麼用?”
聽到姬十二在這裡,雲綺香頓時變了臉色,瞳孔在眼眶裡快速地打轉,目光閃動的厲害,不住的向四周窺視。
但過了片刻,姬十二並未出現,雲綺香只覺鬆了一口氣,以爲顧還卿在騙她,她看着顧還卿的目光愈發的不善,刻薄地道:“顧還卿,你除了會嚇唬人,還有什麼本事?別以爲搬出王爺我就怕你,我實話告訴你,王爺來了正好,我正好當着他的面揭穿你的陰謀詭計。”
顧還卿只覺得惋惜,雲綺香以前雖然不討人喜歡,可說話還是蠻正常的,不會這麼偏激執拗,處事還會維持表面的虛僞。
現在的她,外表看着越發的美麗,光彩照人,可性格卻變得讓人不敢恭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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